暗流

　　一龙和二奎回过头，看到一个小贩推着一个推车，一边推一边摇着上面的留声机，大喇叭里传出关一龙唱得戏，有人围在一边听，听完了会扔几个铜板到推车里。
　　一龙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许下的愿望：总有一天要让自己的声音刻在唱片上，用留声机来放。这半年来，一龙确实意气风发，前途大好，自己所设想的一切都已经渐渐实现了，可是一龙却觉得一点儿都不开心。他好想回到以前，和师父还有二奎一起隐居在山里，与世无争的过日子。
　　“师哥？”
　　看到一龙半天没有反应，二奎加了他一声。
　　“今晚有个舞会，二奎你跟我一起去吧。”
　　一龙以前有舞会什么的，从来不会叫二奎去，虽然二奎不喜欢那种场合，但是既然一龙开口要自己去，二奎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二奎点头，一龙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不再说话，继续沿着河畔向前走。
　　晚上唱完戏，冯姨太的车又等在门口。一龙揽着二奎的肩膀，坐进车里。今天他把冯姨太赶到了前排座位，和二奎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上。
　　“师哥？”
　　二奎不明白一龙今天是怎么了，平常都是一龙跟冯姨太坐在一排，搂搂抱抱，亲亲热热，今天怎么变了。
　　“今天是我要你来的，当然要好好陪着你。”
　　一龙笑着拍了拍二奎的肩膀，那一瞬间，二奎有了一种一龙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要回北京报仇的感觉。
　　舞厅离的并不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三人陆续下了车，二奎跟在一龙后面走进了舞厅。正好在演奏一首舒缓的曲子，红男绿女一对对正抱在一起缓缓移动，二奎看到这一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打心眼里觉得洋人这种勾肩搭背的舞蹈不够庄重，不明白一龙为什么喜欢这些东西。
　　“我先跳一个给你看看。学着点儿。”
　　一龙笑着拉起了冯姨太的手，两人进入了舞池，在变幻的灯光下翩翩起舞。二奎盯着两个人，心里总觉得不痛快，抓起桌子上的酒猛灌了一大口，顺手捞起一把瓜子吃了起来。
　　跳完一曲，一龙回到桌子旁坐下，乐呵呵的看着二奎。
　　“别光坐磕瓜子啊。怎么样？学会了没？”
　　“师哥，我真的学不会。”
　　二奎闷闷不乐的回了一句。
　　“跟咱们那蹚步比起来，洋人这舞其实就是走路。”
　　“那个……”
　　其实二奎也知道这个简单，不是学不会，其实是不想学。一龙看出了他的心思，拉着二奎的手站了起来。
　　“师哥！你干吗啊！”
　　感觉到一龙拽着自己往舞池走，二奎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然是手把手教你啊。”
　　一龙一脸坏笑的把二奎拽到了舞池中央。舞池里都是一对一对的男女，突然蹦进一对大小伙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被这么多目光注视着，二奎马上紧张了起来。
　　“师哥……我……”
　　“我跳女步，你跳男步。”一龙才不管有人看，把手放在了二奎的后背。“来，把手放我腰上，跟着我走。”
　　“师哥！别……别闹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二奎越发的紧张，步伐明显的僵硬了起来。
　　“管他们做什么，今天我会一直拉着你跳，直到你学会为止。”
　　“师哥……”
　　看到一龙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二奎只好勉为其难跟着一龙跳起来。
　　其实一龙说得没错，比起蹚步，洋人的舞蹈简单的跟走路一样。渐渐的，二奎也摸着些规律，舞步轻盈起来，看着也像模像样的。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随着音乐摆动着身体，二奎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练飞刀被师父抓住，罚他们金鸡独立的事情，那个时候，一龙也是这样紧紧抓着他的手，陪着他。
　　“原来一直都是这样啊……”
　　二奎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他回过头，总会看到一龙的笑脸，自己的师哥总是在背后默默的支持着自己，自己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发现呢？
　　“你说什么？”
　　一龙没听清二奎说什么，就问了一句。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想起了被罚金鸡独立的事情吗？”
　　“师哥也想起来了？”
　　知道一龙跟自己想着一样的事情，二奎笑了起来。看着他的笑脸，一龙在心里想着，究竟有多久没有看到二奎露出这样的笑容了呢？自己明明是想要守护着二奎，让他能够一直展现这样的笑容，可是却渐渐迷失了方向，误入了歧途。
　　“呵呵……”
　　一龙苦笑了起来，二奎看到他表情不对，趴在他耳边小声问了一句。
　　“师哥你怎么了？”
　　“没事……”
　　一龙突然手上加重了力道，将二奎拥进了怀里。他把脸埋在了二奎的颈上，嘴唇轻轻的颤动着，无声的吐出了一句话。
　　“二奎，我爱你……”
　　“师哥……你在说什么吗？”
　　二奎隐隐约约觉得一龙在说什么，可是音乐声太大，他听不见。可是无论二奎怎么问，一龙都不再开口了，只是用力的抱着他。
　　“师哥……”
　　二奎的手移动到了一龙的后背，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部，把脸也埋在了一龙的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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