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麾下岂有等闲之辈

作者:千屿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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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前幕后


      哐啷!!

      一只瓷杯被孙喜禄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发出了清脆的哀鸣声。孙喜禄双目发红,只觉得一股子火气直冲脑门,烧得他眼前发黑。

      该死的,该死的!

      若只是调戏不成反被打,在镇上丢了颜面也就罢了,但那黑衣女子真是胆大包天,还敢拿他爹诈他,害得他一口气愣是没发出来!孙喜禄素日张扬跋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他愤怒到了极点,此时此刻,父亲那一巴掌带来的热辣已经被孙喜禄置之脑后了。回想着先前的场景,他恨得牙根都发着痒,又开始胡乱砸着屋内的东西。

      等到能砸的东西都已经砸完后,孙喜禄依然不觉得解气,阴鸷着面色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他爹方才严词厉色地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酒楼和那不识好歹的戏子的账先记下来。但他受了这么大委屈,无论如何也要给那二人使些绊子,再不济也要让她们吃点苦头。

      孙喜禄思忖至此,狠狠一挥手,立即便有几名侍卫跨进门内,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听候吩咐。

      “去,给我调查一下那二人是什么来路,天黑前我要得到结果。”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温前辈,你过来看看!”

      叶烛南绕着戏台走走停停,俯下身查看台基的砖缝,用指骨轻叩台边的木板听声辨物。下方一圈搜寻无果,她干脆单手一撑跃上戏台,仔细检查台上地板的接缝和悬挂的帐幔。

      终于,敏锐的目光让她捕捉到了一些异常,叶烛南抬手招呼温承歌过来查看。

      “前辈,你看这帐幔的角落,像不像是……血迹?”

      温承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那大红的帐幔一角,有几个大大小小的黑色斑点。

      她毫无顾忌地撩起那块帷幔,轻轻捻了捻粗糙发硬的布料,笃定道:“是血迹,看它的颜色,至少是两三年前溅上的。”

      叶烛南犹豫片刻,开口询问:“温前辈,或许这么问可能有些晦气,但我还是想知道,这血迹的主人还在人间吗?”

      二人同时想起台上的夜半戏声。温承歌见到那血迹的第一瞬间便判断出对方大概已经遭遇了不测,摇摇头道:

      “城里的戏曲往往由地方豪强与官员共同出钱,聘请别处的戏班。即便这里先前发生过什么,那些人也早就离开了,无从探查。”

      温承歌尝试着以灵感受那片干涸的血渍,却无功而返——她毕竟不是敏于生机的生灵,对这些感知并不清晰。

      温承歌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若赫洛在此地,或许他能够从这血迹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毕竟术业有专攻,她先前便亲眼目睹过对方以血辨灵的能耐,想必相当契合眼下这境况,调查的进展也会顺利许多。

      她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玉珏,指尖接触到冰冷的珏面上时微微一顿,最终却收了回去。

      差点忘了他有要事在身,一时半会应该赶不过来,还不如自己调查来得靠谱。

      温承歌抬眼看看逐渐西下的残阳,又看看对着那血渍望眼欲穿的叶烛南,最终一锤定音:

      “看来白日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了,夜间再来一回吧。”

      “啊,好的前辈。不过我待会儿需要回一趟客栈更换护腕,绑绳刚刚被戏台上的钉子勾断了……”

      叶烛南托着断了绳的皮制护腕,干脆将它系在了腰间。温承歌睨了眼那松散的挂绳,冷不丁开口:

      “那我与你一同去。我不太熟悉这里的布局,摸黑走回驿站容易迷失方向。”

      此言一出,叶烛南愣了好些时候——前辈这谎言说的太过敷衍,先前独自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人,现在却直言自己不善辨位。她又不是三岁稚童,有那么好骗吗??

      算了,前辈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叶烛南纠结片刻,最终说服了自己答应下来,领着温承歌向客栈方向走去。

      在她转身的当口,温承歌不着痕迹地向身后瞟了一眼。

      一个跟随了她们许久的身影终于出现,鬼鬼祟祟地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少爷,查到了!”

      是夜,孙喜禄靠在床前,任由侍女替他在肿胀的脸上敷上药膏,他疼得咝咝吸气,面色狰狞扭曲,恍若山鬼一般。侍卫快步跨入门槛,一进门便垂首跪下。

      孙喜禄原本龇牙咧嘴的神情听闻侍卫的消息,浮现出一丝喜色,迫不及待地问道:

      “快快快,告诉我,那俩女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侍卫依旧垂着头道:“小的奉少爷之命追查那堇发女子,发现她暂居本地驿舍,身份不明。”

      “身份不明?笑话,我看恐怕是你办事不利吧!”孙喜禄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打翻了药膏,吓得那侍卫战战兢兢,补充道:

      “少爷息怒!小的确实竭力打探,但那驿丞无论如何也不肯交代她的消息,并劝告您……不要招惹那女子。”

      “什么?连驿丞也这么说?”

      孙喜禄又坐回床上,面色格外阴沉。本地的驿丞与他父亲关系极好,断然没有为一个外人得罪孙老爷的理由,看来那女子当真是深不可测。

      “少爷您别急,小的经过那客栈时也留意了您交代的另一名女子的身份!”

      侍卫观察着少爷愈发难看的神色,急忙为自己找补道:

      “那女子姓叶,名烛南。她是个孤儿,父母兄弟一个也无,无依无靠。”

      孙喜禄皱起的眉头微微一松,转而又怒道:“好啊,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小爷头上来了,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又一侍卫快步回到宅内,报出他发现的消息:

      “少爷,那二人出了酒楼直奔城东去,在社稷庙那停留了一阵子,转头又去了对旁的戏台!”

      “戏台?”孙喜禄听见这个词儿,心中一突,忙问道,“她们去戏台做甚?”

      “小的不知,她们在那戏台周围徘徊多时,好像在查找着什么。”

      孙喜禄听着,面色攸的煞白,心里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坏了!别是在查自己先前压下去的事吧?!

      不行,今年酬神戏可是他爹和县里头官员一齐办下的!这节骨眼儿上要是他那点事儿捅出去闹大发了,官家追责下来,就算他自己不被砍头押监,爹刚到手的官职也得掳了去,到时候他真得被扒下一层皮来不可!

      不能让她们再查下去了!

      巨大的恐慌连带着先前的恨意,紧紧??住了他的心神,孙喜禄一时间也顾不上药膏了,皱紧眉头思量着如何应对此事。

      几名侍卫见少爷大发雷霆,齐齐伏在地上,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屋内一时间寂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孙喜禄终于有了动作,他嘴角勾起一丝狞笑,拽着侍卫肩上的衣服将他从地上拽起,眼中是淬了毒的杀机:

      “去,三日内除掉那叶烛南。做得干净些,别让人看出端倪来,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定不辱命!”侍卫将头垂得更低,孙喜禄松开了他被攥出褶皱的衣服,兀自思量起来。

      他算得明明白白,叶烛南一介女流,又无靠山亲人,就算平白消失在世间也不会有人在意,唯一需要提防的只有她身边的那堇发女子。

      但孙家侍卫做事一贯狠绝,从未失手过。届时人已经没了,就算对方想要追究,还能查到他头上不成?

      对,他该再买通下爹请来做法镇邪的道士,就说她冲撞了社稷神云云。这么一个天大的罪名扣在头上,民众一激奋,不说让她吃点苦头,驱逐出城还是能办到的。

      真是个天衣无缝的栽赃!孙喜禄心中激动起来,越思量越觉得这法子绝妙得很,不禁连连冷笑,顶着未化的药膏迈出门去。

      几名侍卫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森然杀意。

      冬日的黑夜来的极早。才及戌时,天幕已完全被夜色笼盖。

      温叶二人收拾齐整回到戏台前,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漆黑,唯不远处的社稷庙内透着暖色灯火。所幸戏台上的积雪还未融化,借着些微的折光,勉强能辨出戏台的轮廓。

      “前辈,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叶烛南蹑手蹑脚地凑近温承歌,悄声问道。

      温承歌全神贯注地注意着戏台上的动静,摇了摇头。除了风声掠过耳边的气音,戏台静谧得可怕,传闻中的夜半戏音并未出现。

      万籁俱寂反而催人深思,温承歌将先前所查到的消息在脑海中整合了一番:

      凭空出现了哀怨戏音近看却并无人影,台后帐幔上干涸的血渍,坊间关于“触怒社稷神”的传闻……这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什么被掩盖之事。

      若这戏音出现是为诉说冤屈,有什么法子能引它出现?

      温承歌蹙眉凝思,视线不知不觉间落到了面前的叶烛南身上,她腰间似乎有什么在月下泛着光泽。

      哦,那是她先前赠予对方的骨笛,居然被叶烛南随身携带着。

      等等,骨笛?

      温承歌心中忽然灵光一现,她猛然抬起头来,一把拉住叶烛南,低声询问道:

      “烛南,你可曾听过《残妆泪》?”

      叶烛南闻言一愣,似乎并没搞明白她这一问是何意,下意识答道:

      “自然听过。我儿时常常偷跑下山去看庙会听闲戏,其中就这一曲《残妆泪》最为出名,我还学过那笛音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温承歌一直蹙着的眉舒展开来。这是怎么了?

      叶烛南疑惑地端详着对方的神情,联系她方才的问询,忽然间福至心灵,眼前一亮:

      “前辈是想让我吹奏那曲调,看能否引她出来?”

      叶烛南说罢利落地解下系绳,将骨笛横在唇边试了一个清越的音,随后身形一纵,如燕般轻巧地跃上戏台。她循着以往乐师的站位,撩开那垂下的帐幔,身影消失在幕后。

      温承歌守在帐幔边,密切观察着叶烛南的状态。她刚刚站定,第一声悠长的笛音便在帐幔内响起。

      她听得真切:叶烛南的笛音并无寻常乐师的纯熟,音调转折间带着几分生涩,反而增添了几分如泣如诉的哀怨。

      温承歌轻轻数着拍子,前奏将尽,属于角儿的第一句唱词即将到来。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三,二,一。

      “月冷荒台霜浸衣,天涯伶仃雁无栖——”

      一道幽深绵长的女声和着那曲调在她耳边出现,温承歌神色一凛,快步向台前奔去。

      戏台上仍是空空荡荡,失去了笛音做陪,唱腔便愈发明显:

      “……唱遍了良辰美景奈何天,却唱不断、身似柳絮命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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