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抬贵手[女强]

　　许婧柯赴约当天，只带了法务和数据安全官出席。赵启明早已在环形沙发主位上等候，身边除了助理，还有两位看起来精于算计的助手。

　　“约了这么多次，许总终于肯赏光了。”赵启明起身握手。

　　“赵总久等了。”许婧柯与他短暂一握。

　　赵启明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又推心置腹的表情：“许总，咱们合作这个项目，也有一段时间了。前景，大家都是看好的。但是最近的数据反馈，尤其是新用户的增长曲线，没有达到我们最初的乐观预期啊。”

　　他身边的助手配合地调出一张图表，投射到旁边的屏幕上。图表显示，用户增长曲线虽然整体上扬，但近两个月的斜率确实有所放缓。

　　“许总您看，”助手指着图表，“根据我们的市场分析和竞品监测，目前至少有另外三家巨头也在布局类似概念的智慧社区服务，虽然切入点略有不同，但目标用户高度重叠。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抢占市场份额，形成用户黏性和规模效应，等到对手的生态搭建起来，我们再想后来居上，难度和成本可就呈几何级数增长了。”

　　赵启明叹了口气，“许总，商场如战场，时机不等人啊。我们焕桁投入了这么多资源，打通了这么多社区端口，是真心实意想把这个项目做成功，做成行业标杆。现在这个增长速度，说实话，董事会那边压力很大。”

　　他观察着许婧柯的脸色，“我们内部讨论过，认为当前破局的关键，在于数据深度共享和联动。如果我们双方能打破壁垒，将数据池真正打通，进行深度融合分析，精准画像，那么无论是针对性的服务推送，还是社区活动的精准运营，效率都能提升数倍，用户增长瓶颈，自然迎刃而解。”

　　他描绘了一幅美好的蓝图：“这不仅仅是共享，这是共赢。数据只有在流动和碰撞中，才能产生最大的价值。科竞独自守着金山，不如一起把蛋糕做大。”

　　会客室里安静下来，赵启明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

　　许婧柯接话：“赵总，关于用户增长曲线，首先，任何新产品或服务在市场拓展期，都会经历一个从高速增长到平稳增长的过渡阶段，这是正常规律。我们的基数在不断扩大，绝对增长量依然可观。其次，您提到的竞品，目前尚处于概念宣传或试点阶段，并未形成实质性的市场冲击。我们的技术壁垒和先发优势，依然存在。至于您提到的数据深度共享和联动，我想我们有必要再次明确合作的基础和边界。”

　　她不急不徐：“科竞与焕桁的合作，是基于清晰的协议框架。原始用户行为数据、个人偏好数据、以及我们的核心算法模型，属于科竞的核心资产和商业机密，不在共享范围之内。这一点，在我们签署的所有法律文件中，都有明确条款规定。”

　　赵启明的脸色微微沉了沉，换上苦笑：“许总，条款是死的，市场是活的嘛！现在情况有变，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灵活调整策略？守着旧条款，可能会错失良机啊。”

　　“灵活调整，不等于放弃底线，赵总。用户数据安全和个人隐私保护，是科竞的生命线，会从根本上动摇科竞的立身之本。这一点，没有任何讨论的余地。”

　　她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法务，法务会意，补充道：“赵总，根据《网络安全法》、《数据安全法》以及即将出台的更加细化的个人信息保护条例，对数据的收集、使用、共享都有极其严格的规定。科竞现有的数据脱敏和聚合分析模式，已经是合规前提下，所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数据价值输出。”

　　数据安全官也开口道：“从技术安全角度，数据池的深度打通意味着安全边界的大幅扩展，任何一方的安全漏洞都可能导致全线数据泄露，风险不可控。”

　　法律技术双管齐下，赵启明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语气也硬了几分：“许总，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风险与机遇并存，如果市场被他人占领，那损失岂不是更大？到时候，想必科竞的压力也不会小。”

　　许婧柯假装没有听出其中的威胁，“赵总，科竞已经提供了显著助力，或许，焕桁应该反思，在拥有如此庞大线下入口优势的情况下，为何在用户转化和黏性提升上，未能达到预期？是否在运营策略、服务体验本身，还有更大的优化空间？而不是将增长压力，简单归咎于数据共享不足。”

　　许婧柯反将一军，赵启明神色深沉，“许总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原则性强，赵某佩服。不过商场上的事，有时候也不能只看一时一地的得失。”

　　他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达成目的了，“许总坚持原则，赵某也只能表示尊重。希望后续合作，还能顺利推进。”

　　“当然，合作共赢一直是我们双方的愿望。”

　　离开焕桁，法务说道：“赵启明不会善罢甘休。”

　　许婧柯回：“我知道。他想要数据，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借着增长说事，下次还会找别的借口。”

　　与许婧柯的正面交锋碰了硬钉子后，赵启明将手中的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对着跟进来的心腹骂道：“真当她那点数据是金疙瘩了！”

　　助手问：“赵总，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数据拿不到，项目增速又上不去……”

　　赵启明眯起眼睛，“许婧柯是块难啃的骨头，但科竞可不是她许婧柯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

　　“那个俞飞朔，查得怎么样了？”赵启明问。

　　“查清楚了。”助手递上一份薄薄的资料，“没什么复杂背景，普通家庭出身，戏剧学院毕业，靠许婧柯有了点名气，跟了许婧柯有段时间了。”

　　“嗯。”赵启明翻阅着资料，“许婧柯那里铁板一块，从他这里或许能找到突破口。安排一下，我要见他。”

　　俞飞朔应邀前来，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俞先生，请坐。”赵启明笑容可掬，亲自起身为他斟茶，姿态放得很低，完全不见那日的圆滑和老辣，“冒昧邀约，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赵总客气了。不知赵总找我，是有什么事？”

　　赵启明呵呵一笑，“俞先生一表人才，和许总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啊。”

　　“过奖，您今天约我，到底是为了？”俞飞朔对他的恭维心中作呕。

　　赵启明无奈道：“实不相瞒，俞先生，我今天找你，确实是有事相求。”

　　他的措辞比那天对许婧柯说时更加温和，“许总的性格和能力，我是万分佩服的。但有时候，人在其位，难免会有顾虑，会坚持一些原则。”赵启明语重心长，“这个项目牵涉甚广，我们是真的希望把它做成标杆。”

　　他神色期待，“俞先生，你跟许总关系匪浅，你的话，在许总那里，分量自然不同。所以，赵某今天厚着脸皮，想请俞先生帮个忙，在适当的时候，在许总面前，帮忙斡旋一二。”

　　俞飞朔了然，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让他当说客。

　　“赵总，您太高看我了。我不懂商场上的风云变幻，更不明白数据共享背后的复杂利害。她做事向来有她的考量，我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贸然插手。”

　　“俞先生不必过谦。帮忙，自然不是白帮的。赵某虽然不才，但只要俞先生开口，赵某定当尽力满足。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绝对是对许总、对科竞有益无害的事情。”

　　俞飞朔语气更加严肃：“您又如何能百分之百保证，不会在未来造成不可控的伤害？

　　赵启明干笑两声，“科竞是许总一手壮大的，根基深厚。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在极低的概率下，这个项目因为数据问题进展不顺，以许总的实力和科竞的体量，那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伤不了根本。”

　　这话听在俞飞朔耳中更加刺耳，任何可能给她带来麻烦和压力的事情，他都不愿意成为推手。

　　“赵总，我不会去干涉她的决策。您的忙，我帮不了。”

　　遭到拒绝，赵启明并没有放弃，接下来的几天，花样百出地接近他，俞飞朔不胜其烦。

　　在第四次被“偶遇”之后，他拉黑了焕桁的所有联系方式。

　　助手跟赵启明汇报情况，做好了被骂办事不力的准备。

　　赵启明却不以为意，“他不答应也没关系，张旭那边已经有进展了。”

　　助手没听懂，他也不欲解释，“别再管他了，帮我约一下科竞董事会的那帮老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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