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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皆有因果
下午,集合返程
大家办理退房,陆续将行李搬上车队。
“霁酱,你车上有空位吧?搭我一程呗?”
一个关系不错的女生凑过来,笑嘻嘻地问,“我们那辆车挤死了。”
出云霁正把最后一个小包扔进后备箱,闻言动作一顿,脸上瞬间切换成一个既为难又抱歉的表情。
“啊……这个……真不好意思啊纯子。”
“我还有点事情,暂时不回东京,要在京都停留一天处理点私事……”
她眨眨眼,意思很明确——我有车,但人不走。
纯子失望地“啊”了一声,但也只好作罢:“好吧好吧,那我们先走啦。”
出云霁笑着挥手告别。
直到学院的车队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她才松了口气。
转身,朝忍足住的套房走去。
他已经收拾妥当,换下了带血的外套,受伤的手臂依旧吊着。
虽然只有一只手能用,但行李也整齐地放在门边。
“自力更生,艰苦卓绝,好同志。”
出云霁竖起大拇指给他点赞,忍足满头黑线。
******
夕阳洒满,刚过晚上六点。
“饿吗?”出云霁开着车,瞥了他一眼。
她醒来后在九条家胡吃海塞了一顿,下午又在旅店消灭零食大包,此刻完全不饿。
忍足摇摇头,略显拘谨:“还好。”
不好!
饿!
但是要装!死装!
回来之后他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旅店的午餐供应时间。压根没吃午饭,也没有去买零食吃,忍足此刻只祈求自己的肚子不要咕咕叫,丢了脸面。
出云霁单手在旁边的杂物兜里掏了掏,摸出一个三角形饭团,塞到忍足怀里:“喏,旅店买的,金枪鱼蛋黄酱馅儿的。路上万一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按忍足医生‘安全第一’的要求开车,回到东京得挺晚了。”
她还记得给我买吃的……
饭团还是热的,好香,想吃。
忍足天人交战了一会,含糊地说,“那还是趁热吃吧,冷了味道不好。”
左手捏住饭团两端的塑料薄膜边缘,试图撕开。
单手操作遇上包装滑溜的外层,结果就是纹丝不动。
无奈。
“服了你了……”
方向盘一转,在路边停车。
忍足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伸手从他手里拿走了饭团。
“唰啦!”
三两下撕开包装,露出裹着海苔的白米饭团,递到忍足嘴边,仿佛在喂小动物:“喏。”
他的肩膀微微绷紧,整个人呆在原地。
那只捏着饭团、递到自己唇边的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在夕阳下泛着健康的粉色。
甚至能闻到她手上淡淡的护手霜的味道。
“啊……谢谢。”忍足的声音有点卡壳,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小心地咬了一口。
金枪鱼蛋黄酱的咸香在口中弥漫开,味道很好。
“所以说……”出云霁保持着喂食的姿态,谆谆教诲,开始了批判大业。
“昨天跟你千叮万嘱,叫你别出来,还非要冲出来。”
“你看,受伤了吧?现在连个饭团都打不开,还得麻烦我。”
忍足嚼着饭团,头也没抬,立刻反驳,“那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
出云霁:“……”
她被这句话噎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没法批判了。
可恶!
欺负她是个心地善良,知恩图报的姑娘!
“……好吧。”
“谢谢了。”
半晌,她低声嘟囔,算是认栽。
再次把饭团递到他嘴边,动作依旧粗鲁,指尖却小心地避开了他可能咬到的位置。
忍足看了看她有些紧绷的侧脸,嘴角向上弯了弯,顺从地低下头,又咬了一口。
******
车窗外,暮色四合,城市的灯火在天际线处渐渐亮起。
忍足靠在椅背上,目光放空,努力消化昨夜颠覆认知的经历。
建立在严谨逻辑和实证基础上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如同被强震冲击过的建筑,正在艰难重建。
望着飞速掠过的暮色山峦,有些迷茫又有些纠结,“昨晚…那些怨灵、鬼魂…它们是真的存在吗?”
没有直接回答,出云霁专注地开着车,然后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世界这么大,地球存在了几十亿年,凭什么只有人类这一种‘存在’?就因为人类的眼睛能看到彼此?”
“眼睛看不到的,就不存在吗?或者说,用眼睛看就是唯一判别是否存在的方式吗?”
忍足被这几连问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唯物主义也承认,世界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凭什么只有能被人类肉眼直接观测到的实体才算存在?
这本身就是一种傲慢和局限吧?
怨灵消散前的痛苦悲鸣,穿透九百年的时光,情感的冲击力如此真实,绝非幻觉。
可他越想越眉头紧锁,新的担忧和疑问接连不断。
“如果怨灵真的存在,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很危险?”
“普通人无缘无故被这种东西缠上,如果不认识像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岂不是只能等死?”
想到九条千鹤被附身时的惨状,他心有余悸。
“哪有这么多怨灵,或者说,怨灵的形成哪有那么容易?”
“要想诞生一个像昨晚那种强度的怨灵,需要苛刻的客观条件。”
“需要特定的风水位置,特殊的时间节点,甚至还需要一些特殊的媒介或者生前服用药物。”
“神无月的满月之夜,此为天时。平安宫的废墟旧址,此为地利。以及千鹤得到了他附身的古刀,此为人和。”
“这三者缺一不可,完美掐中节点,才能形成怨灵。不然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消散了。”
她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脸上也颇有点复杂的神态。
“不过也是注定,偏偏就都遇上了。”
“那九条小姐也太倒霉了?不然就能安稳过一生了?”
“所以啊——”出云霁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拖长了语调,有些喟叹。
“万事皆有因果。”
“一切的相遇,看似偶然,背后都有其注定的轨迹。”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注定’不是所谓的神明安排,而是无数因缘巧合、个体选择、环境变迁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结果。”
“命运这事,不服不行。该你遇到的,躲都躲不掉。”
因果巧合,注定轨迹。
理性至上的大脑里投入了玄学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是他从未深入思考过的领域。
******
窗外后退的风景似乎变成了时间长河的具象化。
忍足被这玄而又玄,光怪陆离的经历搅得有些心神激荡。
想起九条千鹤述说的那个梦境,凄美又哀伤,浪漫的恋爱脑细胞开始泛滥。
“爱真是强大啊。”
“支撑了他九百年的执念。”
“喂喂喂——”
出云霁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嗤之以鼻,“那才不是爱!”
“用怨气缠绕她的脖子,试图占据她的身体,这叫什么爱?”
“小孩子都知道,爱是希望对方好,是尊重对方的意愿。”
“怨灵只是在满足自己九百年的执念和不甘,他根本不在乎现在的千鹤是谁,他只在乎那个被他幻想出来的、永远停留在过去的‘鹤子’。”
“他爱的只是自己编织的幻梦和那份未完成的遗憾,是自私到极点的占有欲。”
“忍足医生啊,看问题不能只站在男人的视角啊。”
出云霁凉凉地飞了个眼刀过去,显然对他同情怨灵的话语表示不满。
一番毫不留情的剖析,忍足一愣,随即有些羞愧。
是啊……昨晚怨灵疯狂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爱的影子?
浪漫滤镜,碎得渣都不剩。
果然是恋爱小说看多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他暗暗吐槽了自己一把。
“我的错,见识浅薄了。”
立刻认错,加入痛斥怨灵的行列,义正言辞地把怨灵十八辈祖宗吐槽了一遍,直到出云霁的眼刀收回,才算过了这关。
“不过说实话……九百年,很长了。”
“是啊……”出云霁的声音低沉下来,映衬着窗外的暮色。
“时间的伟大,在于孕育一切,见证一切。但也最无情,能磨灭一切,带走一切。”
“其实,如果时间足够长,长到超出我们想象,昨晚的怨灵,也会在无尽时间的冲刷下彻底消散。”
“足够长的时间,可以把一切爱恨情仇,荡涤得干干净净。”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车窗外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忍足忽然又想起光怪陆离的平安时代传说:百鬼夜行、阴阳师斗法、妖狐惑世……
“那平安时代那些,是真的吗?”他好奇地追问,像是打开了一本《蓝猫淘气三千问》的孩子。
出云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透过后视镜瞪他:“喂!忍足医生,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她没好气地说,“你觉得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觉得是假的,它就是假的。这重要吗?”
“你这明显是在敷衍我。”
“没有敷衍。”
出云霁理直气壮地反驳他。
“人都是靠自己的认知和判断去行事的,难道我说是真的,你就坚决相信?我说是假的,你就坚决不信?”
“我是谁?上帝还是钞票?能让你无条件信任?”
但是看着忍足那副好奇心爆棚又求知欲旺盛的样子,她打算继续阴阳怪气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算了,不能跟一个病人较真!
我是个有良知的姑娘!
他也就是好奇了一点,好奇心嘛,谁都有,可以理解。
出云霁最终砸吧了一下嘴,对他的提问给出了总结陈词。
“那些历史,真假掺半吧。有后人附会演绎的,也有基于那个时代特殊环境和认知的真实事件。”
“你可以把它们当成那个时代特有的‘都市传说’或者‘社会新闻’,像罗生门一样,真相只有一个,但流传下来的版本可能有千百个。”
“不都说了嘛,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故事的开始或许都一样,但故事的走向,少不了加入自己的解读和脑补,发散思维塑造而成新的‘哈姆雷特’。”
“你爱当哪个哈姆雷特,你自己挑了当去,脑补得开心就行了。”
“哪天你脑补出一本《重生之我在平安时代和安倍晴明打网球》的历史同人小说,记得分享给我看看。”
忍足被她这“真假掺半”的端水结论,以及后面一连串无厘头玩笑,逗得噗嗤一声。
“你总是这样,每次都能把这么深刻的问题,变得这么令人捧腹。”
“深刻?”
出云霁嗤笑一声,看他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忍不住调侃。
“有空多赚钱,少思考这些深刻的问题了。”
“你看看你,眉头都皱成川字了,严重影响帅气优雅的形象啊。”
“衰老不可逆,医美很贵的。”
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果然摸到了一道深深的褶皱。
无奈地叹了口气,侧头看着她在仪表盘微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妥协地关闭了好奇心的大门。
忍足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关于鬼魂、怨灵、因果、轮回、平安时代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渐渐退去。
至于那些颠覆三观的问题,
听她的,
她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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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这是一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