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如山海

　　苏浔坐在一张露营椅上，头顶撑着巨大的太阳伞，旁边放了张露营桌，还有一张露营椅空着。

　　奇欢欢却没坐下，等他接过咖啡后把人拉了起来：“你倒是不怕被人认出来，怎么不干脆在这开个粉丝见面会？”说完转身就走。

　　他脸上睡意未散，其余倒是没什么异样，甚至因为见到她，心情还不错，笑着跟了上去：“在酒店睡不着，来这里听着海浪声，反倒好睡。”

　　两人并肩而行，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大庭广众之下，即便肉眼望去没人，可还是不敢放肆，不想节外生枝。

　　海浪声冲刷着世界，确实适合催眠。

　　可：“为什么不接电话？”

　　苏浔伸手去掏手机，果不其然，手机屏幕怎么也按不亮：“没电了。”他如实回道。

　　奇欢欢无奈叹了口气：“今天有拍摄。”

　　“我知道。”

　　“那你还乱跑？连人都不带一个。”

　　苏浔没有解释，只笑了笑：“生气了？”

　　“没有，只是担心。”奇欢欢看着远处宽阔无垠的大海，严肃的声音里夹杂着翻滚的浪声，“不想要联系不上你。”

　　会害怕，会以为，又要再一次失去你。

　　夏天的海风温热，想把人架在风炉上吹一样，直吹得人燥热不安。

　　苏浔却因她的到来，心情如同浪潮，澎湃汹涌不止。想牵她的手，理智却知道，不可以。

　　只能回以承诺：“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保证你只要找我，都能找到我。”

　　他俩保持着距离，踩在金黄的沙滩上，碧蓝的大海蓝天拥抱着他们。

　　见他笑着，她也勾起了嘴角，只是心里的苦涩未解半分。

　　回到车上，苏浔刚坐到驾驶座上，奇欢欢便站起了身，于副驾驶上，越过中央扶手。转移位置的过程中，她生来头一回恨自己长那么高。

　　动作非常不优雅，甚至算得上狼狈……可她想要抱他，此刻，立刻，马上。

　　苏浔有些惊讶，但什么也没说，只配合地往后挪了位置，去扶她的腰，把她抱坐到了自己身上。

　　空调开着，冷气扩散还需要一段时间，车厢内大多仍只靠上一段行程遗留下来的冷气在降温。

　　姿势也很别扭，一点也不舒服，甚至无法做到彼此贴合，可就在彼此拥抱住的那一刻，心上所有的烦躁和不安都淡了下去。

　　他们什么也没做，就只是拥抱。

　　苏浔以为奇欢欢还在生他联系不上的气，指尖从她后颈，一路沿着她的背顺滑倒底，如此反复，像安抚小猫一样抚摸着，并在之前的承诺上给到了具体的行动保证：“我保证，以后把充电宝焊死在手机上好不好？”

　　奇欢欢被他逗笑，埋在他颈窝里的头摇了摇，表明了自己没在生气的意思。

　　只是烦闷。

　　身后蓝天大海依旧，天气好得像压根没下过雨。

　　“苏浔……”她突然开口唤他。

　　“嗯？”

　　“我在海边拒绝你那个晚上，你……在想什么？”

　　是并不需要太努力就能回想起来的记忆：“想你，想你说的话，想以后要怎么办，想要怎样才能继续留在你身边，想各种各样的对策……”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选择答应言日，出道成为艺人的吗？”她小心翼翼地把心里的推论道出。

　　苏浔“嗯”了一声。

　　“是因为我说，我喜欢你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他又“嗯”了一声。

　　奇欢欢心痛到无以复加，只能抱紧了他的脖子，眼泪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肆虐。

　　她哽着声音问他：“言日对你，是不是很不好？”

　　直觉告诉苏浔，她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但又不确定，毕竟他一直藏得很好。直到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湿意，那是她再赤裸不过的愧疚和歉意。

　　他知道，她知道了，虽然不知道是以何种方式，并以何种契机。

　　他叹了口气，反口道：“我现在说不是因为你，还来得及吗？”

　　得到的却是她更直白的歉意：“对不起。”

　　苏浔却说：“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你的错。”

　　“可你不开心，你因为我而走上了一条不开心的路，这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

　　苏浔只能去给她讲那两年他在言日的经历。

　　新人出道，在那个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时代，要被看见本身就是一件比以往更为困难的事情。

　　偏偏苏浔是个很犟的人，很多事情他不认同，便不会妥协。而不妥协的代价就是，要在他认同的事情上付出以更大的努力。

　　所以他很努力地写歌，很努力地去做到自己出道便要成功这件事情。在有限的时间内，他几乎付出了比其他歌手十倍甚至可能是百倍的努力……不停地写，再不停地筛，再重新写，再重新筛……

　　直到最后，整个言日上下都认可他第一张专辑再无失败的可能，他才出道。

　　而这过程，不过3个月。

　　他几乎没有合过眼，竭尽了自己所有的才华。

　　好在出道专辑很成功，他也成功地挤进了娱乐圈获得了一席之地……可他却再也没有灵感，再也写不出第一张专辑那样子的歌。

　　涸泽而渔，焚林而狩，现在想来，会变成那样，很正常。

　　可他偏偏不愿接受自己的成功无法复制，就只是幸运所致，所以才会陷入无限的自责与自厌……尽管他之前写过的歌足以支撑他发完好几张专辑，但他还是生了病。

　　再加上他不愿意跑商演和上综艺做宣传，只执着于live演出，不断地跑校园和参加音乐节。一开始并不顺利，舞台慢慢地变成了深渊，一步一步地将他吞噬……

　　“……真的不是因为你，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太急于求成，又不愿意妥协。你不信问高立麟，我真的是个很轴的人，圈子里很多人都在做的事情，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什么综艺商演，我一个新人说不干就不干，不然也不会逼得言日要冷藏我，我没办法才要求解约，才有了海山。所以真要严格追究起来，就只是我性格问题。那个时候的我，哪怕不是在娱乐圈，换别的工作，也大概率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在，现在都过来了，我长大了，也适应了……所以，别哭了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轻擦她脸上的泪。奇怪的是，本该停下来的眼泪，却越来越多。

　　“你怎么老这样？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就不能怨下别人，怨天怨地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说是自己的问题？你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就只是想要好好唱歌而已，是言日自己不想要承担试错的成本，转移到你头上才……”

　　苏浔很早就知道，不管是吵架还是讨论，他都是说不过她的。以前他只能听她说完，但是现在，他有了别的解决方法。

　　手绕到她的脑后往下按，他抬头堵住了她的嘴，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头，被他顺势缠住，而后狠狠纠缠，狠狠吮吸。

　　他清楚知道她口中哪里最为敏感，只要她牙关不闭，她就没有不沦陷的可能。

　　很快，奇欢欢便腰肢松软，手臂撑在他胸膛上，指尖撤了力气，轻覆于他已被揉乱的衣衫上，口仍微张以吸取更多的氧气，却与他的气息交缠一起。

　　他把她散落下来的长发挽于耳后，安慰道：“不纠结了好不好，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好吗？”

　　当事人都说没有意愿追究，除了说好，奇欢欢还能说什么。

　　只能低头吻他。

　　以后换她来，让他开心。

　　-

　　到苏家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忙。

　　“你家……开餐馆的？”奇欢欢看着里头拥挤的人群，有些惊讶地问道。

　　苏浔看着自家店的门头“苏记食坊”，呆愣地点了点头：“嗯。”

　　奇欢欢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解：“这不是你家吗？你也被吓到是几个意思啊？”

　　“因为……”苏浔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回道，“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以前，这里就是个小门面。哪像现在这样，一边街道接近一半的店面，都成了他家的店。

　　高立麟在里头瞧见他们，立马冲了出来，手上还拎着条围裙，和他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一出来，就把围裙往苏浔身上套，身后还跟着摄影师。

　　苏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更衣完成，被高立麟推了进去。

　　过程太快，奇欢欢还处在震惊之中，高立麟又冲了出来。这回，他手上没有东西，身后没有摄影师了。

　　可奇欢欢还是没忍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高立麟停下来后，喘了两口粗气才回道：“姐，我们早上先拍点他在家干活的素材先，你先忙你的去吧。”说完就想往回跑。

　　“等一下。”结果被奇欢欢一声叫住。

　　高立麟疑惑地回头：“怎么了我亲爱的姐您是有什么需要的吗弟弟我很愿意为您服务？”

　　奇欢欢翻了个白眼回道：“给我台单反。”

　　正值饭点，店里吃饭的人很多。来的人，有附近的居民，有老来的熟客，但大多，都是冲着苏浔来的。

　　苏浔刚下车，人群中就起了骚动。一进门，尖叫声就此起彼伏。

　　而店里的装潢……怎么讲，就是活脱脱一个苏浔博物馆。各种海报照片铺满了墙，店的尽头放着台超大电视，上面循环播放着苏浔的MV和演唱会片段。

　　海山的人已经接管了这家店，所有人都穿着店里的围裙，在忙前忙后地帮忙点单和传菜。

　　陈晶莹负责买单，站在柜台那里，收银机都快摁出火星子来了。

　　从传菜窗口看进去，是后厨重地。后厨不大，站了四五个人。

　　可父子俩个头大，在里头一眼就能让人看见。一个在炒菜，一个在确认订单装盘传菜。

　　店里的人本来就配合默契，可苏浔在里头，如果不说，谁又知道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怪不得当初在欢乐四季，他如鱼得水。

　　原来他打小，便是如此过活。

　　一瞬间，如同穿越时空，闯入他的旧时世界。

　　陌生但熟悉，遥远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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