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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另一边。
林意梦下定决心,由东宫前厅离开,一连跑过几个殿门,目标明确的朝着明珠殿而去。
她此处,自是无比熟悉,心中情绪莫名翻涌,好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般,总归是觉得忐忑不安。
突然箭在弦上,再也没了回头路。只消熬过了今天,过了这个槛,她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便再难被人撼动。到那时,她自会一点点打压太子妃。
因着对太子妃的恨意,林意梦再也不愿意去想孰对孰错,只想着找到长公主后,将她与驸马爷骗出东宫,到时长公主是死是活,再与她无关。
可当她踏入明珠殿那一刻,一股混合着血腥与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时,记忆深处的惊恐却又探出头来。
明珠殿比她记忆中更加破败,角落里是破烂的蛛网,家具上是厚重的尘埃,便是脚下的地砖缝隙里,好似还生长着青苔。
她心惊胆战,控制不住的走向最里间的厢房,前世,她正是在这个地方,被太子妃折磨至死。
林意梦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脖颈,明明尚未开始行动,可浑身上下冷汗连连,心脏更是要在胸腔里炸掉。
“谁?”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最里侧传来。
林意梦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后退两步,视线落在倒数第二间房门上。
那扇门被紧紧锁住,黄铜锁头仍是崭新状态。
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在此地浪费时间,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房间里灰暗一片,只有窗户处投射下的两缕阳光,她一时没看见长公主藏在何处,只看见空气中的灰尘在那两缕光线下翻腾着。
待她走进房间,定睛望向角落,终于看见两个人影正靠在一起,倚靠着墙壁,姿态提防。
昔日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如今鬓发散乱,锦袍上污迹斑斑,而驸马更是面色惨白,双腕处缠着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
“长公主殿下,”林意梦压下心头的紧张,又朝前行了两步屈膝行礼,“奴婢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长公主警惕地打量着她:“你是太子的人?”
“不,不是,奴婢曾受过长公主殿下的帮助,不忍看殿下受苦。”林意梦垂下眼帘,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哽咽,“东宫此刻正乱着,奴婢知道一条通往御花园的密道,定能助二位脱身。”
她同长公主,自然毫无瓜葛,这是长公主虽为女子,却性格仗义,替京城之中不少女子出过头。她此时找这种借口,果然正中下怀。
长公主面色微微缓解,提防心也放了下来,扶着驸马朝林意梦走去。
可林意梦心中却盘算得清楚:只要将长公主送出东宫,楚流璟找寻不到关键人物,只能无功而返。到时太子的人包了楚流璟之后,杀他定是师出有名。
“有劳姑娘了。”长公主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她看向驸马,定定的看着他。
三人一同朝着殿外走出去,却在踏出房门的刹那,驸马忽然一个踉跄。林意梦下意识伸手去扶,触手的臂膀瘦骨嶙峋,令她心头一颤。
当今驸马,年轻时曾以文采气度出名,如今被困数日,竟像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
“对不住,我失血过多,实在使不出力气……”驸马虚弱地喘息着,整个人几乎挂在她身上。
林意梦不得不停下脚步,伸手拽住驸马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之上。
“无妨,奴婢扶着驸马走便是。”
她说这些话时,一心想着尽快离开,注意力全在驸马身上,自没有注意到长公主的行踪。
待林意梦反应过来时,连忙回头望去,只见长公主由拐角处闪身出来,朝着她走来。
她心中忽然忐忑不安,只觉得长公主盯着自己的那双眼,好似漆黑角落里,忽然探出的毒蛇一般。
“长公主殿下,我们快些离开吧。”她默默吞了口口水,朝着旁边让了让。
长公主冲着她轻轻勾起嘴角,“方才有些不方便,这才差了几步。”
林意梦微微放下心来,却仍停在原地,示意长公主走在前方。
“啊——”突然,驸马惨叫一声,身体猛地蜷缩,带着林意梦也趔趄歪倒。她急忙扶住驸马,但见驸马手腕上的布条脱落,伤口处不知为何竟又撕裂,汩汩淌血。
林意梦吓了一大跳,她急忙拉住驸马手腕察看,“驸马这是怎么了?”
便在这察看的瞬间,她只觉心口一酸,浑身上下的力气好似被抽离一般,软塌塌的朝着地面扑去。
一把尖锐的匕首是由她后心没入,死死捅入她的身体。
他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染血的刀尖从自己胸前透出。
长公主缓缓从她身后走出,俯身扶起地上的驸马。她的动作优雅依旧,仿佛此时仍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她散步于后花园中,随手捡起一朵落花。
“为……什么?”林意梦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鲜血已从唇角溢出。
再看那驸马爷,脸上哪里还有萎靡颓然的神色,分明是一片冷意。
长公主回首望向她,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为什么?我是被囚禁在此,可我并不耳聋,自然能听见那穿云箭的爆破声。想必东宫此时已被围住,你怕我们被侍卫搜出来,这才带着我们转移出东宫。”
林意梦满心不可置信,她从未想到,竟会死在长公主手里。
她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始,怎么会死在长公主手里。
林意梦绝望呜咽,死死瞪着长公主。
长公主轻轻托出她的下巴,微微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可惜不够狠,如若我是你,早就一刀把我了结,扔到池塘里喂鱼。”
林意梦再无回应。
……
长公主和驸马相互搀扶着,缓缓走出明珠殿。
驸马面露忧色,“我们此时身在东宫,即便能出了这明珠殿,又如何离开这东宫?”
长公主沉默片刻,沉着道:“太子既放出穿云箭,想必已是大祸临头,我们只须找到帮手。”
她二人说着,便走出明珠殿,朝着东宫前殿走去。
还未等长公主走出前殿,便惊觉东宫后院竟空无一人,复走了一段距离,才见几个宫人仓皇逃跑,显是朝着那宫外跑去。
长公主心中一喜,终于松了口气,“看来我们的救兵到了。”
她话音未落,一队侍卫已经快步赶了过来,这群侍卫身穿黑甲卫,显然是楚流璟的手下。
“长公主殿下在这里!”一声惊呼响起,接着便是侍卫此起彼伏的呼应声。
驸马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身体一歪,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长公主忙将驸马交给两名侍卫,沉着道:“你带驸马去找太医,另通知皇上快些派援兵。”
待那两名带着驸马冲冲离开后,她复又对其余几个侍卫道:“楚流璟来了?”
“是,殿下。”
长公主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正了正身形,虽衣衫脏污不整,身上也无多余首饰,却凭空生出一股威严气质。
“带我去找他。”
那几名侍卫垂首领了命,便前后簇拥着长公主,绕过几个殿宇,总算是到了前院,
长公主人还未到,便听见刀兵相接的厮杀声,混乱中年听得一声嘶吼:“太子薨了!诛杀逆王楚流璟!”
她瞳孔猛地收缩,心知楚流璟已准备鱼死网破,当即也不敢耽搁,提起皱巴巴的裙摆迅速跑去。
可刀剑不长眼,那几名侍卫险险护住长公主,无奈劝道:“殿下,这里不安全,属下先带您撤退。”
长公主静立不动,她咬牙深吸一口气,朗声怒道:“都给我住手!”
她此时虽虚弱,可这一声怒意却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当即引得周围侍卫的注意。
“长……长公主?长公主殿下在此!”一名侍卫结结巴巴的开口应道,紧接着呼声如涟漪般扩散,拼杀声渐渐止歇,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突然出现的长公主身上。
长公主借着这片刻安宁,大声道:“本宫被太子楚流时囚于东宫,太子按罪伏诛!本宫倒要看看何人敢拦!格杀勿论!
这一声怒喝之后,楚流璟便从那造反,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师出有名。
太子手下的侍卫虽是太子势力,可眼下见太子人已殁了,再做厮杀也是徒劳无功,只得束手就擒,随着众人一同跪下。
此时东宫人数众多,竟是一片沉寂,唯有清风拨动衣裳,发出猎猎之声。
长公主抬眸朝楚流璟看去,可她在看到谢落梧的刹那,目光却顿了顿。
谢落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眼清亮无比,正死死盯着她,好似早将她看的通透清晰。
不知为何,她对谢落梧忽然起了一股怒火,是无法掌控一个人的怒火。
“长公主殿下,属下带您去见璟王。”
长公主点了点头,她笑看着谢落梧,这才发现谢落梧满脸嘲讽,手中死死握着一根尖锐的利箭,那箭头犹在滴血。
她轻勾嘴角,无论如何,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何必再同谢落梧斤斤计较。
“璟儿,晚禾可在你那里?”
楚流璟微微点头,正要开口应答,面色却陡然变得惨白。
“落梧!”他惊呼出声,扬手起剑,倏然刺出。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倒地的人却是谢落梧。
长公主再难维持冷静从容,她双目圆睁,惊恐的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卫。
那侍卫袖口中藏着匕首,目标本是楚流璟,却被谢落梧抢前一步,死死护住。
“落梧,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杀父仇人——”那侍卫撕心裂肺的喊出声,他被楚流璟一剑致命,却顾不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拼尽全力推开众人。
他颓然跪倒在地,绝望的捧起谢落梧的手。
“落梧啊,你……你明明该是我的……是我的妻……”他洒下两行泪。
谢落梧视线垂下,落在周砚知脸上,她出乎意料的平静。
“可我不是她,我不欠她,也不是她。”她咬牙说完,用最后一丝力气从周砚知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这是谢落梧穿书后第十一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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