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你哑巴吗

　　宁可枝被池临绝牵着七弯八拐穿过一条条长廊，发现爵夜坊并不是她以为的一楼包厢供客人玩乐、二楼专属顾澜。

　　走廊两壁的灯光越来越暗，宁可枝被尽头悬在空中的黑影吓了一跳。

　　“别怕。”手终于在此刻被宁可枝回握，池临绝第一次觉得爵夜坊这个设计不错。

　　黑影是墙壁上的木雕，宁可枝借着身后昏暗的灯光勉强看清是个鹿头。

　　她本就怕神神鬼鬼的玩意，只觉得瘆人不敢多看，悄悄退后一步半边身子躲在池临绝身后，企图催眠鹿“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池临绝看她的反应，对往常颇为嫌弃的鹿头多出几分耐心，解释道，“这是顾鸣允求顾澜做的，顾澜被他烦得不行。”

　　一边说他空着的那只手按在鹿鼻上，只听“轰轰”的震动声，墙壁一分为二。

　　石门缓缓打开，金光泻出，一条宽敞明亮的长廊出现在眼前，通道两侧是两面“镜墙”，锃亮的镜子直铺到视线尽头的门扉。

　　每隔几米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再经镜子反射险些晃瞎宁可枝的眼。

　　她嘴角一抽，“这也是顾鸣允设计的？”

　　池临绝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嗯。”顾家实在溺爱顾鸣允。

　　空旷安静的通道只有脚步声在回荡，镜子里手牵手的四人越看越诡异，宁可枝觉得再看下晚上肯定要做噩梦。

　　忍不住吐槽顾鸣允在国外学艺术就学了个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池临绝是在玩密室逃脱。

　　顾鸣允：“怎么样，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有没有被震撼到？”

　　通道后的景象是和爵夜坊对外展现的昏暗暧昧截然不同的大气端庄。

　　富丽堂皇的大厅足足有十几层楼高，最顶上是五彩斑斓的琉璃天窗，几根镂空金柱高耸其间，水晶喷泉、人体雕塑、紫木屏风，中式欧式结合，古色古香和满满铜臭味杂糅。

　　面对顾鸣允的问话，宁可枝一手拍在他肩上，语重心长道：“你哥让你装修爵夜坊就像导师批改本科生论文。”

　　顾鸣允：“什么意思？”

　　“造孽啊。”

　　说完宁可枝被池临绝牵走，全然不顾背后跳脚的顾鸣允。朋友嘛，就是拿来损的。

　　见到顾鸣允母亲顾竹心时宁可枝不由感叹基因的强大，本来以为顾澜像她多一点，但顾竹心起身笑呵呵过来牵她的模样又让她幻视顾鸣允。

　　她礼貌鞠躬：“顾阿姨好。”

　　许是因为顾鸣允的原因，宁可枝对顾竹心没多大抵触，任由顾竹心将她拉到茶案边坐下。

　　顾澜看见被自家老妈抢走老婆的兄弟，颇为同情看向池临绝，招呼他坐自己身边。

　　“……”

　　无视顾澜的“关爱”，池临绝一步一个脚印跟在顾竹心和宁可枝身后，神色自若地拉开宁可枝右手边的檀木椅。

　　看他放着沙发不坐就为了和宁可枝靠近一点顾澜无言以对。

　　想起顾鸣允抱怨宁可枝重色轻友怎么约都约不出来，呲着牙咆哮“池哥谈恋爱也太粘人了吧！出个门都不让！！”的鬼样子，他好像理解了。

　　就，有种被秀到的感觉。

　　顾竹心看着池临绝的举动也觉意外，但很快转为欣慰，眼底也浸出浓浓的怀念之情。

　　许初啊，临绝这孩子也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下落不明的挚友，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哪，过得怎么样，还是真如池家说的那般已经……

　　宁可枝离得近，顾竹心情绪转变又实在明显想不察觉都难，正要扮演贴心小棉袄就听顾竹心道：

　　“小枝，你以后跟临绝一样叫我干妈吧。”

　　啥？

　　宁可枝以为自己幻听，她缓缓扣出一个问号，捏着嗓子叫老公叫王总可以，但叫干妈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虽然她没有妈，但母亲这词在人心中的份量举足轻重，这么伟大又极度亲密的称呼不是轻易能喊出口的。

　　但要是不应会不会显得她不识抬举？

　　宁可枝喉咙卡住，视线不由朝池临绝飘去，也没告诉她还要跟着叫妈啊！

　　本以为“怎么还叫阿姨，该改口叫妈了”这种桥段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没想到还有“干妈”这一茬。

　　宁可枝不想叫，又怕驳顾竹心的好意，一时间只是扯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池临绝看出她的窘迫，道：“干妈，你别逗她。”到时候生气又要记他头上。

　　迟了，宁可枝已经记他头上了。

　　顾竹心看两人暗戳戳互动，脸上笑意不再浮于表面，心道至少宁可枝心里是有池临绝的。

　　作为过来人她怎么会看不出两人是在做戏，联姻实属无奈，池临绝身边群狼环伺，在没有见到两人前顾竹心不会轻易相信她们如外界传的那样恩爱甜蜜。

　　至少她觉得临绝这孩子不会。

　　但不相信是一回事，她也怕宁可枝对临绝不怀好意，毕竟婚事是宁家不要脸攀来的。

　　如今一看倒是她想错了，这几个孩子她看着长大，自从池家出那档事后临绝也变了个人。

　　虽然在她面前还是礼貌懂事的模样，但懂事背后是疏离，是想和所有人切断联系的倔强。

　　十二岁的孩子不笑不跳，没有一点少年的影子。

　　后来也是没告诉任何人独自出国，等再见到时，那个抱着篮球和司迁勾肩搭背笑嘻嘻跑到她跟前说“干妈，我想吃西瓜！”的孩子已经彻底看不出当年的模样。

　　如今听到这声干妈，顾竹心五味杂陈，只想把池家那群人拖到面前几鞭子抽死才好。

　　宁可枝自然不知道顾竹心在想什么，顶着顾竹心愈发慈爱的目光，就这么家长里短的跟人唠嗑。

　　顾竹心有意无意将话题移到池临绝身上，宁可枝听出话里的钩子也不回避，主动讲起和池临绝日常相处的事。

　　一开始只是为了向顾竹心证明她对池临绝情比金坚，所以免不了对故事进行艺术加工，包括但不限于夸张，胡编乱造，引用小说里男女主常见相处模式。

　　三分真事七分假话，宁可枝在脑海里搜寻两人在一起做过什么，本以为跟池临绝相处不多，在一起也多是争吵或互不打扰总之算不上愉快。

　　但随着“虚构”成分逐渐减少，到嘴的话越发不需要思考，宁可枝这才发现两人相处竟还有实打实的趣事，而且不少！

　　“临绝做的饭很好吃，尤其是红烧鱼！不对，他做的每一盘菜都好吃分不出高低。”
　　“做的布丁也好吃嘿嘿。”

　　“我们一起看音乐剧，还逛了超市。”
　　“阿姨你是不知道和他一起逛超市多无聊，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我问他要买东西吗他说不要。”
　　“最后不知道是谁吃了我半包薯片。”

　　“我还去骑了马！是临绝教我的，就在燕云庄！小黑是匹帅马，不过那天临绝更帅！”
　　“我们绕着燕云庄跑了一圈，他居然驾着马直接跃了好几米，很厉害！还很刺激！”

　　“前几天晚上我们窝在沙发看电影，不过我看到一半睡着了，第二天发现他把被子给我，结果自己倒是发烧了。”

　　宁可枝越讲越上头，偶尔给池临绝一个眼神也是揶揄居多，类似“你看我对你多好，都没把你哭鼻子的事讲出去。”

　　全然不管池临绝越来越红的耳朵和几乎快绷不住的冷漠脸。

　　顾澜和顾竹心开了眼，听得那叫一个乐呵，顾澜无视池临绝的眼神威胁，打开相机把两人一个滔滔不绝一个默不作声的模样录下来，到时候两人结婚还能用上。

　　宁可枝讲得绘声绘色，尤其讲到两人拌嘴，诸如池临绝让她饭后运动，她只想躺沙发看电视最后不情不愿被拖入健身房，怒做两个仰卧起坐。

　　池临绝看不过去，一边嫌弃一边耐着脾气花半小时指导她怎么发力，最后看她一连做七十个仰卧起坐明白被耍后气急败坏转身离开，只有那么好笑了！

　　欸，就是逗着玩。

　　宁可枝回味池临绝从满意到迷惑到最后发现被耍了一甩手起身愤愤离开的表情又忍不住笑起来。

　　顾竹心也笑得不行，拿出手帕在眼角轻轻按了按，擦去眼眶冒出的泪花。

　　她伸出双手拢住宁可枝的手，“好孩子，你和临绝都要好好的，以后有空就多来玩，阿姨就喜欢听你们小年轻的这些趣事。”

　　宁可枝聊开心了，眼睛都还是弯弯的，扬着笑容回应道，“好的好的，阿姨我会的。”

　　也不知道是在应哪一句。

　　告别顾竹心从休息室出来，宁可枝问池临绝顾竹心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怎么跟就要回家一样，今天不是顾家举行的宴会吗，怎么作为东家就要走了？

　　“这次宴会是以顾澜的名义举办，她来走一趟是因为想见你。”池临绝解释，到底没把这场宴会就是顾竹心为了见她专门举办的告诉宁可枝。

　　想到最后顾竹心把他留下背着宁可枝说的那些话，池临绝脸上发烫。

　　敛眉瞥了眼比自己矮一截的宁可枝，发现她一派轻松压根没把在顾竹心面前造谣说的那些蜜里调油的事放心上，池临绝拧眉。

　　“宁可枝。”

　　突然被拽住，宁可枝回头看见站在原地摆着一张苦大仇深脸，似乎在等她认罪伏法的霸总，也转身面对池临绝，没个正形地叉腰站定。

　　“小的在，又是哪里惹着大人您了。”

　　语气毕恭毕敬，姿态趾高气昂。

　　池临绝抿唇，见他又有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趋势，高跟鞋尖轻轻踹在西装裤上，“有话就说，长嘴就是为了让你说话的。”

　　池临绝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好看的薄唇因为贫血、发烧、过度劳累等种种原因显得唇色浅淡，平添几分冷感。

　　于是宁可枝就看着那对唇瓣一张一合吐出句石破天惊的话。

　　“喜欢是什么感觉？”

　　冷冰冰的人说出的话却不冷。

　　宁可枝一瞬间以为自己聋了，刚才那句话是会从池临绝嘴里冒出来的？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堵在心里的疑问说出口，池临绝此刻倒是不扭捏了，又问了一遍，“我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显得宁可枝思想龌龊，池临绝看起来是单纯不理解所以发问，宁可枝却已经连一千字小故事都编出来。

　　她狐疑上下扫视一圈，确定池临绝是真没什么意思，于是在他即将第三遍提问时回答道：

　　“能是什么感觉，看见他就开心呗。”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并充满迷之自信。

　　“……”
　　空气陷入沉默，池临绝眉头拧得更紧，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池临绝：“没了？”

　　宁可枝：“没了。”

　　就这？

　　看出池临绝的疑问，宁可枝有些窘，她又没喜欢过人怎么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但被池临绝盯着又觉得面子过不去，总有种被质疑的糗感，于是她一抬下巴就差没把“虚张声势”写在脸上。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要是喜欢一个人看着他不觉得开心难道还要难过生气吗？那还喜欢什么，巴不得离他远点才对吧！”

　　被突然这么一吼，池临绝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点头示意知道了。

　　比起高兴，宁可枝更多时候让他感到的是郁闷和烦躁，所以他不喜欢宁可枝。

　　嗯，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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