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铺

　　宋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陆文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你别小看我。论学识我虽不如你，但若论感情之事，你还真不如我。我听我六个姐姐商议如何驯服心仪郎君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还在哪儿玩泥巴。”

　　宋临闻言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满脸的不相信。

　　他这样不信任的眼神比出言反驳还让陆文难受，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他道：“不相信我是吧，我这就让你口服心服。”

　　宋临目不斜视，却竖起了耳朵。

　　陆文仰头灌了一口酒，道：“我二姐曾说，男女之间，不是你进就是我退。”

　　那年，他四姐看上四姐夫柳儆，犯了单相思，整日茶饭不思的，大姐二姐三姐看不过眼，便轮番给三姐传授了许多如何吸引心上人注意，化被动为主动的办法。

　　陆文一面踱步，一面道：“我大姐说了，人都是贱骨头，若是唾手可得，便不会珍惜。”他下结论道，“我看你就是太过主动了，整日黏着沈大娘子，一日不见便相思如狂，这样子不行。”

　　宋临若有所思。

　　陆文伸出食指，弯起，又伸直，重复着这个动作道：“你看着我手指，吸引心上人注意力的要领全在这一个字上。”

　　见宋临看着他手指不说话，陆文也不介意，继续道：“这是一个吊字，吊着她，对她若即若离，让她的心情随着你的一举一动起伏，如此，事情便成功了大半。”

　　他二姐就是这样把二姐夫迷得五迷三道的。

　　到了三姐，三姐夫是个木讷性子，明明喜欢上了三姐，却迟迟不表明心意。

　　三姐便下了一剂猛药，找了纨绔表兄在三姐夫面前演了一场逼亲的戏码，惹得三姐夫当场暴走，揍了无辜表兄一顿。没几日，三姐夫就上门提亲了。

　　宋临越听越熟悉，心头狂跳，心道：难道姐姐亦心悦于我？转念便又否决了，张中南心悦于蕙姐姐，不可能跟蕙姐姐一起演戏。

　　蕙姐姐心思单纯，不会这般工于心计。只是她为何突然疏远他？

　　他今夜亦作出了一副疏远之姿，或许明日还应该继续尝试一番，如若不行，苦肉计或者……美人计，也不是不可以。

　　宋临摸了摸脸，他的脸，她喜欢，就是最大的优势！

　　次日

　　沈春蕙从黑暗中醒来，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昨夜并没有做梦，顿觉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前夜那离谱的梦对她的影响几乎已经消失，回想昨日对宋临那般冷漠，她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头发，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坐在梳妆台前，一面梳头一面思考今日该如何面对他，或者说是弥补他。

　　转念想到他昨夜那疏离的眼神，沈春蕙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却下意识地忽略了，更不敢往深里想。

　　梳好头发，沈春蕙简单地洗漱一番，便到后厨来了。

　　昨日炸猪油得了一大盘猪油渣，今日便用来做香喷喷的韭菜猪油渣饺子。

　　春日的韭菜，经过一冬的蛰伏，积蓄了许多能量，叶子细细长长的，却肥厚，尤为鲜嫩多汁，香味也比其它时节的更为浓烈。

　　萱娘一边切春韭一边猛吸鼻子，惹得沈春蕙又打趣了她一番，让她擦擦口水，别流进韭菜里去了。

　　萱娘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说要吃三十个饺子。

　　来了这些时日，萱娘的胆子也越发的大了，想吃什么也学会了直言不讳，不再藏着掖着不敢吃了。吃得好了，也长了肉，原本就圆的脸蛋就更圆了，瞧着就有福气。

　　面揉好，放一边醒着，沈春蕙便开始做饺子馅。

　　猪油渣切碎，加上切得细细的韭菜，再来一些肉末，打上鸡蛋，加入适量的酱油、盐、姜葱花椒水，搅拌均匀后再来些花生油锁住水分，如此，饺子馅便做好了。

　　等面醒好，沈春蕙、沈春宜和孙六娘便围着案板一起包饺子。萱娘笨手笨脚，被发配到一旁去做看火童子。

　　饺子包了大半，沈春宜便让萱娘煮些饺子做几人的早食。

　　如今早食做得多，卖的时间长，不能像以前那般等卖完了再吃早食了。

　　清水煮出来的饺子，只放了些油盐，萱娘也吃得喷香，一口一个，一碗饺子二十个，很快就见底了，饺子吃完，她仰头“咕噜咕噜”地把汤也喝光了，还意犹未尽。

　　沈春蕙拿勺子想给她多舀几只，被她躲开了。

　　她连连摆手：“大娘子我不吃了，再吃我都走不动道了。”

　　生怕自己禁不住诱惑，萱娘麻溜地放下碗，说了一句“我先把锅拿出去。”扛起一旁的平底锅就跑了。

　　吃完饺子，开店的时辰也到了。

　　萱娘力气大，和沈春蕙一起抬烧火炉子、案板，沈春宜来回端包好的饺子，孙六娘身骨子弱，便提轻一些的东西。

　　几人来来回回几趟，一切便准备就绪了。

　　饺子才刚下锅，钱百万就来了。
　　自从吃过食铺的早食之后，他便日日遣仆人过来买，本人亲自来还是第一次。

　　钱百万来到摊子前，看向沈春宜道：“沈二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春宜爽快应下，随他走到一旁，斟酌地问：“钱大官人可是有什么事？”

　　钱百万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道：“不知你食铺墙上挂的界画是在哪里买的？可认识画师？如果认识，可否为我引荐？”

　　原来是王淑柔酷爱画画，尤其是界画，看到食铺墙上的界画，大为欣赏。

　　那时钱百万便动了找画师买几幅给她欣赏临摹的心思，只是那时王淑柔说不必，他就歇了心思。

　　但五月便是王淑柔的生辰，钱百万思前想后，决定悄悄地来找沈春宜问出画师是谁，再找过去，让画师给他画上几幅。

　　“钱大官人情深义重，王娘子知道了定高兴不已。”沈春宜赞道，“至于画师，不必我……”

　　“可是画师不愿意让人打扰？”钱百万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

　　沈春宜连忙安抚道：“不是，钱大官人且等我把话说完。那画师你也认识，何来让我引荐一说？”

　　钱百万错愕：“谁？”

　　余光见李二郎哼着小曲儿步履轻快地走过来，沈春宜朝他抬了抬下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钱百万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惊讶道：“李二郎？”

　　沈春宜真诚地夸道：“李大官人画技精湛，不仅是我食铺墙上的界画，就连新菜单，都是他给我画的，画得好得不得了。王娘子眼光了得，令人佩服。”

　　听到娘子被夸，钱百万心中喜滋滋，笑眯眯地谦虚了两句，谢过沈春宜，便殷勤地朝李二郎迎了上去。

　　他和李二郎寒暄了几句，并肩走进了食铺。

　　临走前，钱百万要了六份煎饺，三份在这里吃，三份外带。

　　沈春宜回到案板后跟沈春蕙说了这事。

　　沈春蕙衷心地为李二郎感动高兴：“李大官人也是时来运转了。”又压低声道，“你说我们手里的那些画是不是很快就能卖十几二十贯，甚至几十上百贯了。”

　　想到能卖这么多钱，她就笑得合不拢嘴。

　　沈春宜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该扫她的兴，便道：“等着吧，迟早有那么一日的。”

　　“到时候我们就卖了画，再买间食铺！”沈春蕙开心地计划。

　　沈春宜：“好，都听你的，快看饺子吧，别焦了。”

　　“不会的，我留意着呢。”沈春蕙美滋滋地说了一句，便专心地煎饺子去了。

　　她的好心情，持续到听泉来的那一刻。

　　金茂等人都已经来了，带了张中南不来吃早食的消息。沈春蕙早就猜到张中南会回避几日，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只是昨日早早就来了的宋临，今日却迟迟没有来。

　　不久，听泉独自一人来了。

　　沈春蕙看到他，没见到宋临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忽然就凝固了。

　　听泉朝她拱了拱手：“沈大娘子，我家郎君说今日不来吃晚食了，特意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沈春蕙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道：“那早食呢，要带走吗？”

　　“也不用，郎君已经在家里用过早食了。”说着，听泉悄悄地抬头看了沈春蕙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了头。

　　昨夜他家郎君回来得特别晚，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特别不对劲，今早明明都已经出门了，还忽然折返回去吃早食，还让他跟沈大娘子说话的时候注意她的神情。沈大娘子的神情也不大对劲，两人应该是闹别扭了，听泉心里琢磨。

　　沈春蕙勉强地笑道：“吃了就好。”

　　听泉琢磨了一会，豁出去地道：“昨日我家郎君不知为何喝了许多酒，今日头疼难忍，才没有过来吃早食，柠檬蜂蜜水解酒醒神，不知沈大娘子可方便为我家郎君做上一壶？”

　　沈春蕙心跳一顿，感觉有什么从心底破土而出，却下意识地不敢深想。
　　“这，我……”

　　沈春宜推了她一把，打断了她的话，“去吧，家里正好还有柠檬和蜂蜜，你去给他做，这里我来。”说着抢走了她手上的锅铲。
　　听泉连忙作揖道谢。

　　沈春蕙转身进屋了。沈春宜又问：“听泉小哥吃早食了没，不如打包两份路上吃。”
　　听泉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沈春蕙捧着个热水壶出来。

　　听泉道过谢，接过热水壶，又拿上油纸包包好的煎饺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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