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乱世生存记

　　天刚蒙亮，村西头的学堂就飘起墨香。文江先把《四书章句集注》摊在讲案一角，指尖划过 “致君尧舜上” 的批注，耳边已传来孩童们挎着布包的喧闹。他放下毛笔，拿起戒尺轻敲桌面，教孩子们认读 “修身齐家”，目光却偶尔瞟向案头的策论草稿。

　　那是昨晚就着油灯写下的《论农桑与国本》，只搭了个 “开篇点题、分述利弊、提出对策” 的架子。

　　孩子们背书的间隙，他便在纸上勾勒乡野见闻：村口老农耕田的辛劳、乡绅囤粮的弊端、里正兴修水利的成效，这些都是策论最鲜活的素材。有学生问 “先生为何总写农事”，文江笑着反问：“乡试策论要切中时弊，咱们村里的事，就是天下事的缩影啊。”

　　送走学生，学堂里只剩文江一人。他收起启蒙课本，换上乡试专用的素笺，研墨时想起今早路过的涝田。

　　去年雨水多，不少田地被淹，农户哭诉无门。这场景让他笔尖一顿，把策论的第一个分论点从 “重农桑之法” 改成 “先解农桑之困”。

　　他时而踱步沉思，时而伏案疾书，遇到卡壳的地方，就翻看之前抄录的《历代名臣奏议》，琢磨古人如何将地方实情与治国之道结合。村妇送来的杂粮饼凉了又热，他却顾不上吃，只觉得那些关于 “减赋税、兴水利、教农技” 的想法，在笔墨间渐渐成形。

　　夜深了，油灯的火苗跳了又跳。文江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把策论草稿通读一遍，删去过于空泛的议论，补充进 “某村修渠后亩产增三成” 的具体案例。

　　他知道，乡试策论既要有经义功底，更要接地气。考官要的不是纸上谈兵的书生，而是能体察民情、务实有为的士人。

　　窗外传来蛙鸣，他想起自己教学的初衷：不仅是为了糊口备考，更是希望这些农家子弟能多识些字，将来不管是务农还是求学，都能有更多选择。这份念想让他精神一振，又提笔在策论结尾添了一句：“治天下者，当以民之衣食为根，以士之教化为本。”

　　放下笔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文江伸了个懒腰，望着学堂外的田野，既盼着乡试能金榜题名，也盼着村里的孩子能学有所成。

　　这两份期许，如同他案头的两支笔，一支写着功名之路，一支画着乡土情怀，都在日复一日的坚守中，愈发清晰。

　　过了几日，文江参加当地举办的学会，正好去见识一番。

　　“说到‘诗’，我以为《国风》最妙，不尚雕琢却藏真性情，比《雅》《颂》更切近民心。” 穿青布长衫的学子抚着案上《诗经》，语气笃定。

　　旁边一人立刻接话：“兄台所言极是！但‘礼’亦不可偏废，上周观县学释奠礼，见礼官进退有度，才知‘不学礼，无以立’并非虚言。”

　　文江听得专注，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袖中抄录的诗句。他教学时总教孩子们读《国风》，正是看重其质朴真切；而平日里主持村学礼仪，也深知 “礼” 在教化中的分量。

　　这时另一人谈及 “射” 与 “御”，说 “射贵凝神，御重分寸，二者皆需心手合一，恰如为学处事”，文江忍不住点头。
　　他教孩童握笔要稳，备考时审题要细，不正是这个道理？

　　“兄台频频颔首，想来对六艺也有高见？” 青布长衫的学子注意到他，笑着拱手。文江连忙起身还礼，坦诚道：“不敢称高见，只是方才听诸位兄台所言，恰与我教学、备考时的浅思相合。”

　　他说起教村童读《国风》时，会结合乡野景致讲解 “蒹葭苍苍” 的意境；谈及 “礼”，便聊起村里祭祀时，如何教孩童依礼行礼、敬祖惜物；说到 “射” 与 “御”，也坦言虽不擅骑射，但深知 “凝神分寸” 之道，于策论构思、教书育人皆有裨益。

　　一番话让几位学子眼前一亮。穿月白长衫的李生笑道：“文兄所言，字字务实！我们总在书斋里谈六艺，却不及文兄将其融入日常，这般见识，比空谈经义实在多了。” 一旁的张生也附和：“乡试策论重务实，文兄有这般乡土历练，定能写出好文章！”

　　几人越谈越投机，从《诗经》注解聊到策论选材，从县学风气谈到民生疾苦。文江说起备考时积累的农桑见闻，李生分享自己研读《历代名臣奏议》的心得，张生则谈起对 “御” 术引申出的 “治国当掌分寸” 的见解，彼此都觉受益匪浅。

　　学会散场时，夕阳已染红檐角。几人在祠堂外拱手道别，李生取出一方素笺，写下自己的住址：“文兄若有闲暇，可来寒舍一聚，咱们再细论策论构思，互校文章。”

　　张生也补充道：“下月有县学的文会，届时诸多才子齐聚，文兄务必一同前往！”

　　文江接过素笺，心中暖意融融。他原本独自备考、教学，常有孤陋寡闻之虑，如今结识这般志同道合的友人，既能交流才学、互补短板，更添了几分奔赴乡试的底气。他郑重拱手：“蒙诸位兄台不弃，小弟定然赴约。愿你我共勉，皆能以才学济世，不负韶华！”

　　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文江握紧手中的素笺，只觉得前路虽远，却不再孤单 —— 学会里的一番畅谈，不仅结下了真挚的友谊，更让他对六艺的理解、对策论的构思，多了几分新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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