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雌君，恋爱脑

　　五点十分，小型飞舰平稳抵达了中央城邦第一军事医院，在独栋医疗楼上空缓缓着陆。

　　东方还未破晓，舷窗外一片晦暗，乌云层叠倾压，看来错过了星光，又得错过来到虫族后的第一缕阳光。

　　出舱时，方无隅发现医院这边的确是提前打过招呼做足了接待准备和保密安排。

　　飞舰停在独栋楼前的草坪上，作了清场，周围一辆交通工具都没有——方无隅是之后聊天才得知其实停机坪在地下，一楼前的大草坪是不能停放的，只是院方怕耽误了雄虫的救治，于是让他们直接降落下来。

　　舱口一直连通到一楼贵宾通道都竖起了防弹板和防窃听防窥视的信息屏蔽器，不远处有全副武装的黑衣军雌背对方无隅，无声警戒。

　　雌虫邓肯给方无隅披上了带有兜帽的斗篷遮住容貌，请他坐上轮椅前往治疗间，身着白褂的医生也神情恭敬而凝重，严阵以待。

　　方无隅眉头跳了跳，一处子弹擦伤，弄得跟绝症似的。

　　治疗过后，被请到疗养套房，还有专虫为方无隅裹上防水贴帮他洗浴，但被方无隅拒绝了近身服侍。洗漱躺下后，麻醉的效果让他眼皮渐渐打起了架。

　　不知过了多久，方无隅感受到轻微的震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在药物作用下再次闭上了眼。

　　再睁眼已是四小时后，方无隅起身唤虫进来，是邓肯。

　　方无隅：“你一直守在外面？”

　　邓肯点头。

　　方无隅揉揉太阳穴：“去阖眼睡会吧。”

　　邓肯一板一眼道：“感谢阁下恩慈，但职责所在，不敢懈怠。在帝都对接使者到来前，我都需要贴身保护阁下。”

　　方无隅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见状就不再费口舌，转而道：“我休息期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邓肯回忆着队友发来的简单汇报，道：“一位军官前线作战受了伤，今早突发癔症，已被扣押。另外，雄保会方面有虫想见阁下，但因阁下正在休息，未作打扰。”

　　“谁想见我？”

　　“雄保会主席阁下和一位理事阁下。”说完，邓肯在内部通讯器里打了声招呼，等候室的画面被他的队友转接到了邓肯的终端上，“就是他们。”

　　画面中，房间内一坐一立着两只雄虫。

　　年轻雄虫一直在房间走来走去，焦躁不安的样子。

　　坐的那只老雄虫方无隅认识，劣等星雄保会主席维斯泰尔，方无隅规范劣等星雄保会运作时见过他。

　　考虑到顶着张和弗朗西斯·若弗卢瓦·纳什相似的脸很有可能会招致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方无隅决定在穿越署没解决好自己的身份前，避免与这类虫见面。

　　方无隅指着那个年轻雄虫说：“十分钟后，让他一只虫上来。”

　　……

　　埃尔林幻想过这位阁下的样子，无非是像很多自小便得恩宠的高等雄虫一样飞扬跋扈、油光满面、大腹便便，但绝对不是如此时此刻一般——

　　“你叫埃尔林？”

　　眉目清俊，气宇轩昂，风华内敛……

　　“辛苦雄保会诸位这么早帮我安排打点一切，听邓肯说你们找我有事？”

　　嗓音温和，举止舒朗，不骄不躁……

　　埃尔林因相貌、等级、性情而因此被雌虫们追捧所积累起来的自得在方无隅面前遭受到重击，油然而生的除了自惭形秽，还有深深的嫉妒感，另一丝异样的感觉就是他总觉面前这雄虫有些似曾相识。

　　见埃尔林看着方无隅呆住了，在他身侧的邓肯故意弄出了点声音提醒。

　　埃尔林回神，连忙低头致歉道：“阁下，清早打扰实在抱歉，其实……”

　　回忆起错身而过时主席额外交代绝不能为希声少将求情，不能用这些事打扰阁下，埃尔林顿了顿，话锋一转：“……来自高等星的接应舰最快十九个小时后抵达，这段时间如果阁下觉得烦闷，想在中央区四处走走，请提前两小时告知我们目的地，我们会以最快速度进行清场并安排最高警戒等级的防卫措施。”

　　已经换好一身干净衣服，靠坐在沙发上的方无隅静静打量着他。

　　埃尔林能感受到那两道探寻的视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难道看穿了自己隐瞒情况的心思？

　　埃尔林在来的路上也认同主席的提醒，毕竟越是身份尊贵的雄虫性情越古怪暴躁，如果求情之后让这位阁下知道希声殿下试图强行闯楼，说不定他会让殿下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不过见到这位雄虫后，埃尔林就知道他不是暴戾的虫，可以向他求情，但莫名地、隐约有危机感地、埃尔林就是不想在他面前提希声。

　　一分一秒的静默渐渐让埃尔林感觉到压力。

　　方无隅突然笑了一声：“不用这么紧张，埃尔林阁下，来，坐，喝点热茶。我想了想，确实有需要去的地方。”

　　两只高等雄虫本来也无需太过卑躬屈膝，埃尔林没有拒绝，坐了过去，接过一旁的邓肯为他倒的红茶，向方无隅道了声谢谢：“阁下请讲。”

　　“你们划定的中央安全区有珠宝行或古董店吗？”

　　“有，不过劣等星的珠宝加工比不得高等星精细，大部分恐怕入不了阁下的眼。”

　　“劣等星在数十年前可是蓝星玺矿的主要出产地，我想碰碰运气。”

　　“蓝星玺？蓝星玺极其罕见，恐怕走遍这座城市的店铺也难找，为了阁下的安全，建议由我们这边派虫出去帮阁下买。”

　　方无隅微笑着摇头道：“我想亲自挑选，毕竟，用作婚戒。”

　　此话一出，不止埃尔林，连笔直站立警戒的邓肯也有一瞬失态，移目看来。

　　“婚戒？”埃尔林诧异又颇感兴趣地问，“阁下已经订婚了吗？不知是哪只雌虫这么幸运能得到阁下的青睐，竟还能得阁下为他亲自挑选戒指。”

　　“他自己送上门的，”方无隅眉目柔和地弯了弯，“我们之间多亏有他主动，我才能知道他的好。”

　　“阁下说笑了，就凭阁下的条件，愿意对阁下主动的雌虫恐怕能从帝都排到劣等星，是我们无论如何也羡慕不来的。”埃尔林跟着笑了笑。

　　“埃尔林阁下真是谦虚，你的条件哪需要羡慕别虫？”方无隅饮了一口茶。

　　埃尔林叹息般苦笑了下，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被带动着跟着端起红茶，喝了一口，觉得太苦，便放下茶杯，向里面加方糖。

　　方无隅把他的微小神情看在眼里，笑道：“彼此当面用‘阁下’互称倒能区分，但交代下去就比较模糊了，你之后安排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方无隅’，指代也清晰些。”

　　咚。

　　方糖跌落，微小的入水声，在一片寂静至极的说话间隙中却格外清晰，溅起红茶出盏来。

　　埃尔林神情很快恢复，连忙道歉：“失礼了，雄保会有规定不能询问阁下名姓，一时惶恐，是我失态。”

　　“原来是这样，”方无隅点头，“否则我还以为埃尔林阁下从哪里听说过我的名字。”

　　“怎么会？”埃尔林抽纸擦干净桌面茶水后，讪讪笑着起身道，“多谢方阁下的招待，时间不早了，我这就传达阁下的吩咐，尽快排查安全区的珠宝店。”

　　埃尔林转身出去时磕了一下桌子腿，那背影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套房门闭合。

　　方无隅笑容不减，依旧游刃有余。

　　“邓肯，我是否有权得到埃尔林·凡恩从七年前至今的所有详细资料？”

　　邓肯如实道：“埃尔林阁下是B级雄虫，且是雄保会理事，他的资料保密等级较高，获取会有一定困难，我不确定阁下的权限能到什么等级，可以先替阁下申请，但不能保证结果。”

　　“好，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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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盥洗室内，埃尔林掬一抔水冷水拍上脸颊让自己冷静。

　　水珠从额发前滴落，他看着镜子中黑发黑眸的脸，仿佛看见一个洋洋得意的仿画终于被淋湿揉碎。

　　他终于知道了那丝熟悉感和危机感的由来——方无隅和他有三四分相似。

　　不，应该说自己长得和方无隅有几分肖像……

　　两者对比的不同，就好似因陋就简的残次品与精雕细琢的金璞玉之间的差别。

　　即便不去细想对方的眉目，单就说他那周身的从容自信，都能叫埃尔林大败而归，那是他模仿不来的气度。

　　心脏在重击之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阵痛，表情也随之扭曲，像小睡后针织造物印在皮肤上经纬纹路，是不被期待的丑陋。

　　凉水灌入耳中，朦朦胧胧的，埃尔林仿佛回到了那个守在病榻旁的雨夜，又听到了高烧烧到意识模糊的希声呢喃的只言片语。

　　不是什么“房屋雨”，希声在梦魇中念出的名字是“方无隅”……

　　可是，不是说希声曾经喜欢的雄虫是某位“不可说阁下”吗？他和方无隅是什么关系？

　　如果希声真正喜欢的其实是方无隅，但为什么七年里他们从来没有相认？

　　难道方无隅其实一直在耍希声？他早就变了心？

　　对，只有这种可能，只有这种地位的高等雄虫才能让所有高层对一位少将隐瞒他的存在！

　　埃尔林越想越觉得自己抓住了整件事情的核心，顿时变得气急败坏。

　　希声殿下是我追求那么久而不可得的S级雄虫！帝国最顶尖的那批军雌！甚至还是皇子！方无隅居然敢这么践踏我喜欢的虫？！他甚至马上就要拥有一位新欢！是谁？比希声还要优秀的雌虫吗？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劣等星？难道就为了羞辱希声和我吗？

　　埃尔林一抹脸上水渍，当即就要冲出去找方无隅对峙。

　　但还没跑出门口，他的一腔怒火很快就被权衡的利弊浇熄：我这是干什么？怎么能为了一只雌虫就去得罪一位来头不小的高等雄虫？退一步讲，方无隅变心不是正好顺了我的意吗？让希声殿下看清他那副丑陋的真面目，在殿下最绝望的时候，就由我给他温暖，那殿下肯定无法再拒绝我……

　　埃尔林的动作慢慢放缓下来，脚尖一转，迈向了拘禁室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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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十三点，戴着口罩和黑色礼帽的方无隅出现在了雄保会提供的安全区。

　　方无隅不想清场，认为虫多逛街才有乐趣，何况认识他的虫寥寥无几，不存在那么多抢劫拐卖隐患，于是他只让雄保会简单排爆就行。

　　雄保会当然不敢敷衍了事，不但对划定片区内的商家进行了排查，在几个入口控制行虫进出，还与邓肯的部队合作，在方无隅周围安插了无数便衣，更找了个珠宝鉴定师随行。

　　至于买宝石的钱，因申请批复下来需要一定时间，加上方无隅暂时没身份没法绑定，于是主席维斯泰尔便直接贡献出了自己的卡，反正之后都能报销，而他能因此平白赚一位高位阁下的好感和虫脉。

　　方无隅对此的评价是：这老头还是这么上道，难怪能在劣等星领导班子大换血后还能稳坐雄保会主席的位置。

　　不过方无隅连逛了几家都没找到钟意的，要么没有蓝星玺，要么以次充好。

　　倒是没虫敢直接卖假货给方无隅，毕竟谁敢欺骗一个会随身携带放大镜、折射仪、滤色镜等专业鉴宝道具的随侍的主虫呢？

　　“这位老板，如果您实在不满意，可以去‘龙哥’那碰碰运气，”一个宝石商给方无隅指了条道，“圈内虫都说他家里有矿，那种真的矿石山！珠宝店都是开着玩的，甚至我们有些同行都会去他那进货，只是他一年有四分之三时间都不做生意，能不能招他待见那得看你们的缘分了。”

　　回到车内，邓肯并不放心这条临时提出的路线，出声提醒方无隅：“阁下，‘龙哥的珠宝铺’并不在划定的安全区范围。”

　　“没事，看一眼就回。”

　　“可是——”

　　“没有可是，别太紧张了，你们跟我走了这么久，谁认识我？”方无隅浑不在意，坐在车上查看着刚刚批复下来的关于“埃尔林”的资料。

　　邓肯苦口婆心：“防虫之心不可无，劣等星虫员混杂，真正的危险都隐藏在虫潮下。”

　　方无隅叹了口气：“啰嗦……”

　　邓肯紧张又委屈地捏紧了方向盘：“阁下……”

　　方无隅一目十行地浏览埃尔林的资料，翻到第二页，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埃尔林五年前初次发育觉醒为D级雄虫时被星匪绑架，是希声少将堵上自身性命，交换了虫质……”

　　“呵，‘赌上性命’？”方无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真喜欢当英雄啊。”

　　邓肯听出了方无隅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忍不住从后视镜中瞥了方无隅一眼。

　　“邓肯，今早犯癔症的军官叫什么名字？”方无隅的视线停留在埃尔林自请选调来劣等星的文字上。

　　邓肯连忙收回视线，道：“只知道是光耀军团的少将，似乎是出于颜面考虑，更多消息被警告封锁了。”

　　方无隅皱眉自语道：“穿越署的行动队就在现场，光耀军团封锁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快？除非还有军团高层在场……”

　　邓肯：“阁下如果需要调查清楚，属下可以现在掉头回去。”

　　方无隅：“别想趁机折返，走错了道就自己回去检讨领罚。”

　　邓肯：“……是。”

　　手指敲击着座椅边缘，方无隅思忖片刻，再次发问：“你昨晚说你们是在光耀军团的掩护下潜入D3-11战区，当时光耀军团的指挥军官是谁？”

　　“都泽中将。”

　　方无隅手指一蜷，按捺下心中的喜意，追问：“他知道穿越署？”

　　“应该不知道，即便听说有这样一个特殊部门，中将职级也无权过问穿跃署研究的重心。都泽中将只是收到有特殊作战部队潜入战区执行任务的情报。”

　　方无隅点头，心又落了回去。

　　十分钟后。

　　众虫站在这个金碧辉煌得像夜总会、一点也不像别家或古色古香或窗明几净的珠宝铺子，齐齐语塞。

　　“原来龙哥的珠宝铺，真的就叫‘龙哥的珠宝铺’……”
　　方无隅看着这金色的六字店名，长久地沉默着。

　　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鉴宝师也忍不住吐槽：“劣等星治安不比高等星，这个龙哥是真不怕被抢啊……”

　　“关门了，阁下，我们走吧。”邓肯催促道。

　　“没落锁可不算。”方无隅说着推开店铺的门。

　　邓肯悲痛叹息。

　　门开后，只听内里鼾声如雷，一个双腿精瘦肚子肥的中年雌虫敞着胸膛架着腿，睡相无比豪迈。

　　方无隅一脚刚迈进屋，不止牵扯了哪里的机关，柜台屋顶赫然弹出一排□□，齐刷刷对准门口。

　　邓肯反应如同雷霆过空，一把扯回方无隅将他护在身后，拔枪对准酣睡的胖雌虫。

　　胖雄虫的鼻涕泡“啪”地破了，他半眯着一只眼睛，晃荡着脑袋醒来，迷迷糊糊地嘟囔：“这不都关着门嘛，怎么还进啊？”

　　说着一扯手边杠杆，十来支枪械又唰唰收回，隐蔽于暗处。

　　“走吧走吧，我今日犯困不做生——”
　　胖雄虫挥着手赶虫，但话没说完，一只眼睛猛地睁大，使劲揉了揉，将另一只眼的宝石镜片摘下来换了一副，又睁得老大。

　　“你你你你——！”
　　只听乒乓一阵乱响，胖雄虫四仰八叉摔在他的金银窝里。

　　“老板，还做生意吗？”方无隅笑问。

　　胖雄虫看了看旁边身手不凡的邓肯一眼，咽了口唾沫，缩回脖子，颤抖着声音道：“做~”

　　“你们在外面等我。”方无隅吩咐邓肯。

　　不给邓肯阻止的机会就关上了门。

　　屋内的胖雄虫，活脱脱一暴发户形象——
　　一口烟熏大黄牙全敲了，换成纯金；脖子上坠着镶钻的翡翠玉蝉像；机械义眼也整个摘除重做，铂金边框，蓝钻镶嵌，精巧的机械结构带来的前沿科技感下，是一言难尽的土豪中二感。
　　唯一不变的那张被弹片划过留疤的狰狞脸颊。

　　不是曾经听从“弗朗西斯”吩咐策划绑架的“独眼蜥”又是谁？

　　“‘蜥哥’摇身一变就化‘龙’啊。”方无隅环顾着独眼蜥店里的宝石。

　　“啊哈哈，不敢不敢！”这一刻，独眼蜥完全确定了眼前的虫不是长得像，他完全就是当初给自己“发家财”的金主BOSS。

　　“BOSS啊，您神通广大，是怎么找到我的？”独眼蜥说到这，就见方无隅让他噤声。

　　独眼蜥会意，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拉动另一处开关，只听咔咔几声重响，关闭的门窗后升起了两层隔音合金。

　　“可以啊，学聪明了。”
　　方无隅笑着说，同时从独眼蜥的反应他确定了一件事——帝国并没有公开弗朗西斯身亡的事，亦或者是，将弗朗西斯的容貌信息更加严格地保密封存。所以独眼蜥要么不知道他死过一次，要么不知道他就是弗朗西斯。

　　“毕竟吃一堑长一智不是？”独眼蜥搓着手笑道，“BOSS，您是有什么新活吗？不瞒您说，我现在金盆洗手了，您看啊，不算那些零碎打点，洗白身份改头换姓可就花了我九千万啊。”

　　方无隅半真半假地道：“没活，只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顺便跟你买点矿石。”

　　前半句话让独眼蜥心头一抖，心道：BOSS果然不可小觑，时隔七八年都要来拿捏我给我敲警钟！

　　“BOSS放心，我这虫做事绝对有信誉，最喜欢的事就是把‘活儿’都带进棺材里，您想买什么，随便挑！”独眼蜥拍拍胸膛道，“不瞒您说，这片区域的珠宝店全是我的，只是店名和档次不同罢了。”

　　“听说你有个矿脉？”

　　“这不是您送我的β-701星嘛，嘿嘿，感谢BOSS，我做梦都得笑醒。”

　　方无隅这才想起当初答应给独眼蜥的除了黄金，还有这颗小星球的30年开采权。恐怕30年期满归还时，β-701星已经被挖空了……

　　“你这有蓝星玺吗？”

　　“哟，不愧是BOSS，就是识货！”独眼蜥竖着大拇指拍马屁，“我这就给您拿去！”

　　屋外。

　　邓肯因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而焦虑不已，即便收到了阁下说没事的信息，依旧让隐秘队伍将珠宝铺从四面八方团团包围。

　　这时，通讯器突然传来一连串赤色紧急通讯：
　　“各小队注意，各小队注意！41°43'N 49°56'W方向监测到未登记飞行物，正向W3隘口高速逼近！”
　　“W3隘口拦截准备……”
　　“对方强行闯关！W3隘口已遭突破！袭击者虫数确定为一虫！”

　　邓肯暗道不好，重重拍门。

　　“袭击者穿越W3区域，正向C4区域逃窜！”
　　“C4隘口已被突破，C队正在全力追踪！申请火力支援！”
　　“允许开火，注意避开居民区！”
　　“……子弹未能贯穿敌方装甲，袭击者虫甲化能力数值极高，危险级别判断为B级！”
　　“各小队启动最高级别防护措施！Alpha小队汇报坐标，立刻将‘宝石’带回！重复一次，Alpha小队立刻将‘宝石’带回！”
　　……

　　邓肯一边砰砰地砸着门，一边心急如焚地收听着各区域的通讯警报，听到总指挥台的命令，立刻回道：
　　“Alpha小队收到！‘宝石’的目标位置未发生变动，依旧位于E4安全区外3公里、赫墨斯街南部的‘龙哥的珠宝铺’，现立刻将其带回！”

　　邓肯拨通方无隅的通讯，只听咔咔几声，隔音合金降下，门从内部打开。

　　“怎么了？”
　　话语毕，方无隅就听到了远处数声鞭炮燃放般的枪声。

　　讨论话题已经从“蓝星玺”升级到“朱红星玺”的独眼蜥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BOSS，该不会是冲你来的吧！”

　　“敌虫来袭！阁下快跟我走！”邓肯伸手去请。

　　“我的虫神！BOSS你怎么走到哪危险就跟到哪啊？！”独眼蜥双手按着脑袋尖叫起来，眼疾手快地收走那颗足有55克拉的朱红星玺。

　　方无隅一把截住，反手一抓，揣入衣兜，在枪击声越来越近的余波中把主席的卡抛给独眼蜥：“剩下的钱随便你刷！”

　　“不够啊BOSS！肯定不够啊！那可是朱红星玺啊！我的55克拉！我敢说全帝国仅此一颗啊！！！”独眼蜥哭诉着伸手，无助地看着被带入车中的方无隅。

　　方无隅探出头往回看，烈烈风声中，双指并拢做了个潇洒的手势，话语被无限拉长，遥遥相送：“那就当成定金，婚宴上请你喝好酒——”

　　“婚宴？！”独眼蜥一蹦三尺高，拿着大喇叭，泪眼婆娑，“BOSS你要和谁结婚啊？如果是头婚那我不收你尾款了，就~当~随~礼~了~”

　　方无隅大笑着将那枚朱红星玺紧紧攥在手里。

　　邓肯一路狂飙，不明白雄虫怎么还笑得出来，要不是他身份尊贵，邓肯早就按着他质问到底理不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邓肯胸前的通讯器还在疯狂闪烁红光：
　　“袭击者突破C4区域，向E4方向逃窜！”
　　“袭击者危险级别更新，判断为A级！”

　　“朝我们这边来了！阁下，请俯身前屈，做好防冲击准备！”邓肯将方向盘一个横打到底，漂移过弯。

　　巨大的惯性力与安全带的拉力在人身上相互抗衡。

　　方无隅用力按住前座靠背，在急速与颠簸中高声道：“有多少伤者？”

　　“什么？”能源提速的轰鸣和通讯器连续不断的汇报重合在一起，邓肯没太听清。

　　方无隅重复了一遍：“袭击者伤了多少虫？”

　　邓肯不得不插入频道问了一句：“这里是Alpha小队，请求指挥台告知伤亡情况！”

　　“轻伤5虫，其中我方警卫4虫，普通民众1虫，无虫重伤或死亡。”

　　方无隅：“他们是怎么伤的？”

　　邓肯憋着一股气：什么时候还问这些？最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安危！

　　但邓肯作为绝对听令的执行者又不得不继续转达。

　　“……小队飞艇全力追击时躲闪不急撞上民居；警卫开枪后惊吓道过路虫，该虫失脚踩空。”

　　“也就是说你们这么多虫都没有拦截到他，真灵活。”

　　“阁下，请不要夸赞袭击者。”

　　“抱歉，”方无隅捏了捏眉心，“他是冲我来的，邓肯，在前面的路边把我放下。”

　　“阁下请不要玩笑！”邓肯终于忍不住了，怒声道。

　　方无隅：“他没有袭击军民中的任何一虫，你觉得可能是星匪吗？他——”

　　余光中闪过一抹黑。

　　轰！

　　一个巨力撞向车前盖，将车子生生逼停。

　　驾驶座的邓肯受到气囊冲击产生了短暂晕眩。

　　不给邓肯任何反应的机会，撞停车子的飞艇重新发动，悬停在后座一侧，紧接着，一双巨大的虫化爪子抠入车门缝隙，砰地一声金属裂响，高强度合金的车门在那双爪子下竟就如一页脆纸般被撕开了。

　　那巨大的爪子一点一点触碰向方无隅。

　　此前雷厉风行疾如闪电的动作在这一刻突然慢了下来，像是怕戳到一碰即碎的泡沫。

　　“阁下小心！”
　　邓肯一声喊打碎了这场慢镜头，他毫不犹豫拔枪射击，但他的身子和腿脚被卡住，一时竟无法动身。

　　子弹撞到虫甲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那双爪子当即一隔，精准切断方无隅的安全带，然后收起锋利的爪刃一捞，将方无隅如同玩具一样攥在手里。

　　“前面的虫听着！你已经被警方包围了！现在立刻解除虫甲化！束手就擒！”

　　一连串警报声迅速逼近，方才被甩掉的警卫已经尽数追了上来。

　　一时间，后方红光蓝光亮成一片。

　　而“袭击者”的动作比他们要快得多，开了飞艇侧翼门就把方无隅往里拽，将方无隅拉到旁边的座位扯过安全带系上，而后从飞艇顶部一个翻滚钻入驾驶座，甩门起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看见方无隅在他手上，后面的警卫顿时如群惊弓之鸟，吓得六神无主，更是无一敢开枪。

　　飞艇轰然蹿出，成群警卫紧追不舍，在远离居民区的戈壁区域上演生死时速。

　　“袭击者”开飞艇比邓肯还要惊心动魄得多，方无隅生平第一次体验了坐过山车的刺激。

　　只有在短短几个瞬间，在甩掉一段追兵的间隙，他才能捂住狂跳的心脏，在正常人类可以呼吸的状况下看向身旁的“袭击者”。

　　这艘飞艇很小，小到只能刚刚坐下他们一人一虫，“袭击者”从头到脚与这艘飞艇一般黑，黑色作战服黑色作战手套黑色作战头盔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因为虫甲化撕破作战服的右手，其他地方一寸皮肤都看不到。

　　警笛的尖鸣、朝天的枪鸣、警方的喇叭声与朔朔的戈壁黄风、不断加速的涡旋嗡鸣融织成一曲荒诞又戏剧的交响乐。

　　全黑的小型飞艇被包裹在乌云消散后的黄昏中，在橘色夕阳的映照下，像交响乐谱上一个领跑的音符。

　　方无隅的视线停留在那截细瘦得堪比绝症病人的手腕，在无数嘈杂的背景音中，沉默了数十秒。

　　他的目光上移，落在始终正视前方的黑色头盔上。

　　“袭击者”始终不发一言，只会机械性地用他高超的驾驶技术和预判躲避着追捕，像动物园里抑郁动物的刻板行为。

　　“希声，停下。”
　　方无隅说。

　　“袭击者”依旧看着前方，但飞艇的速度却在方无隅出声时骤降，最后缓慢地、平稳地降落在了戈壁大道上。

　　警灯的光芒渐渐包围上来。

　　方无隅觉得好笑，觉得可怜，觉得无厘头，觉得荒唐，更觉得心疼。

　　“袭击者”的五指攥紧了驾驶盘，小臂和头颅却一点点无力地垂下，最后额头靠在手背上不动了。

　　外面持枪逼近的警方声音太嘈杂，方无隅听不清希声是累了，还是在哭。

　　这与方无隅想象中的重逢场景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希声会一直看紧他，抓紧他，抱紧他，倾诉所有，词不达意。

　　不料希声竟一句话也没有，甚至事实是，希声从拉他上车起，从未和他对视过一眼，毫无摘掉头盔的意思。

　　这让方无隅头一次心生无措。

　　但下一秒，方无隅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心头咯噔一声，方无隅连忙扶住希声让他靠在椅背上，费力取下头盔，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青白面孔。

　　希声脸上确实有莹亮的泪痕，但此刻更惹方无隅心忧的是他糟糕的身体状态，简直与死人没什么两样。

　　方无隅撩开希声被汗浸湿的刘海，手下的皮肤滚烫得灼人，看着希声尖瘦得脱相的脸部线条，方无隅心疼之余更觉生气：“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话说到一半，他刚才扶住希声腰腹的手摸到一片滑腻，翻开手一看，竟满手都是血！

　　垂头看去，希声腹部的衣物竟然早被血水浸湿，泛起了亮光。

　　“胡闹！”
　　方无隅怒道，说着按开了侧翼门要抱希声下去。

　　“嘘……”
　　希声食指虚虚放在微微勾起的唇畔。

　　他终于发出了重逢之后的第一声。

　　方无隅如在梦中，在星网上看到“哑巴皇子克服心理障碍能说话”的新闻是一回事，真正听他讲是另一回事。

　　但恍惚过后，方无隅皱眉担忧道：“希声，这是现实，不是梦。”

　　“我知道。”
　　希声吐字又哑又轻。

　　他伸手探入心口位置，拿出一条染血的绷带：“我知道是你。”

　　“起初也觉得是梦，但埃尔林说你要和别虫结婚了，我就知道这是现实。”

　　希声半阖眼看他，眼皮看起来十分沉重，但脸上的笑意却很轻。

　　“因为如果是梦的话，梦里，我才是你的雌君。”

　　砰！

　　希声那边的翼门被从外面强行打开。

　　“不许动！放下……希、希声少将？！！”

　　因飞艇落地之后没有动静而不敢轻举妄动的警方终于决心破门，但他们没有想到门后的犯虫居然是希声，而且雄虫阁下与少将的氛围怎么看都不是囚犯与绑匪的氛围啊！

　　一时间，众虫举着那一把把对准希声脑门的枪，面面相觑。

　　希声自己都不在意场合，方无隅便也轻声苦笑，接过希声的话，旁若无虫地道：“嗯，我要结婚了，你怎么办呢？”

　　希声摊开一只手，黑色掌套间，赫然是那枚55克拉的朱红星玺。

　　璀璨澄澈的绯，一如方无隅念念不忘的那双眼眸。

　　“这是你选的婚戒宝石吗？”

　　“你什么时候……”方无隅摇摇头，重新说，“喜欢吗？”

　　“嗯，好看。”

　　“但已经晚了，劫持我，你会被押入审判庭。”

　　“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得问你。”

　　“那我只能动用特权，七年前被允诺的特权，还奏效吗？”

　　“当然，兑换无限期。”

　　“那，第三个问题……”
　　希声拉过方无隅的手，反手叩合，将那枚朱红星玺拢在彼此手心，在黑洞洞的一圈枪口中心，吻上方无隅的手背。
　　“阁下愿意与我结婚吗？”

　　“和前两个问题一样，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依旧是肯定。”
　　方无隅抬起希声尖瘦的下巴，吻了吻他冰冷的唇，而后起身，拨开对准他们的枪管，从呆滞的警卫手中接过手铐，铐在希声的手腕上。
　　“回去和大家道个歉，审判庭会将你无罪释放，我胡闹的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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