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安肆道：“你又不喜欢她，配合做这个戏干什么。”
宁初道：“你这就知道我不喜了？”
安肆淡声道：“至少在我看来，如若你真喜欢一位姑娘，准备送她东西就定不会是邀我一起，而是自己一个人悄悄将东西备好，再寻个机会轻描淡写的送出去。”
宁初笑道：“这听起来有点像话本里那种深情款款、对心爱之人忠贞不二的痴情公子。不过，我并不喜欢这类人。”
安肆道：“为何？”
宁初道：“因为这类人的感情过于内敛，在情爱这条路上，无非就两种结局。”
安肆问道：“哦？哪两种。”
宁初道：“若是运气好，他心爱之人恰巧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也恰巧同他心意相通，携手共白头是最好不过。但若是运气不好，大概就是孤独终老了。不过就修者而言，大多数人都是独自在修行之路上前行的，如此想来，孤独终老这种结局似乎也不算太坏。”
他说完这段话，许久未见少年发表什么意见。转头过去，安肆静静地望着他，少年漆黑的瞳孔较常人而言略大一圈，也正因为此，反倒叫人觉着他是在颇为认真、极为专注的聆听对方言语。
回去的路上，天上的雨依旧是似有似无的下着，倒也没再变大。
二人刚进城内，就碰见了出门在外采买的谭婉姑娘和城主府两个没见过的小仆从。谭婉一手微握，挎着个小篮子，另一只手拈着颗瓜子往门牙上磕，末了将瓜子壳往篮子里一丢，又从旁边的仆从那掏了把新的。
见了二人，谭婉笑嘻嘻的朝他们挥了挥手，大声道：“子潇仙君，安小公子，这么巧啊！”
随着她一声招呼落下，过路行人的注意力全被拉到了宁初这里。
众人望向宁初的视线满是敬意，但也夹杂着几缕难以置信和好奇，他们自以为很小声的议论着：
“子潇仙君真的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这位仙君哎！”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子潇仙君当真是三位渡劫期仙君里最平易近人的一位了。仙君还没走，那这次封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当然没问题，咱们沁泽时不时就来场疫病，百姓早习惯了，你新来的吧？少见多怪。”
“听说过几日，天下第一舞姬鶄尘姑娘也会来咱们沁泽。想不到啊，我居然也能有幸见证一段佳人才俊的雅闻！”
……
宁初只装作没听到，微笑着同谭婉道：“是挺巧的，谭婉姑娘这是已经用过晚饭了？”
谭婉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两个仆从帮宁初和安肆提上那几坛子酒，道：“是啊，正巧还碰上他们大厨炒了碟盐瓜子儿，安小公子来点？很香的！”
安肆摆手道：“我就不用了，在下年纪小，脸皮长得还不够厚，可做不出在咱们仙风道骨、矜贵清冷的仙君旁嗑瓜子这种行为。”
又一颗瓜子在谭婉嘴里重重的“咔嚓”一声裂开，她不知从哪扯出来个小荷包，将手里的一抓瓜子尽数兜了进去，隐蔽的递给安肆，小声道：“没事，给你装着以后吃，我家城主也不喜欢我在他面前嗑瓜子，他们老一辈的就是规矩多，咱们担待点就行。”
安肆眉梢微抬，笑道：“有道理，那就多谢谭婉姐姐了。”
许是天色渐暗的缘故，街道上的行人相较于他们出门前已少了许多，数缕炊烟从街道旁的几间民宅缓缓升起，瞧着很是安心。
安肆从后边快跑几步追上来道：“去哪儿？也不等等我。”
宁初道：“去买些香料。”
安肆失笑道：“你真要去见那位鶄尘姑娘？难道你就看不出来，这段美人相邀的传闻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的么。”
宁初道：“哦？是这样吗？那你觉得是谁散播出来的。”
安肆杵着伞柄边走边道：“还能是谁，刚从茶楼出来的那位姐姐呗。八九不离十，是她家城主的主意，仙君交友不慎啊。”
宁初道：“那你觉得，一位城主为何要嘱意散布这样的谣言，这样做，又于他有何益处。”
安肆道：“于他个人而言，自是没什么益处。但如果是处在一场疫病中的沁泽，一位地位不低的人在这里，确实是会叫人安心不少。”
宁初道：“既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那便顺水推舟好了。至于这件事对鶄尘姑娘的影响，若是没有她本人点头同意，城主也不会这样做。”
话音刚落，安肆忽然从后面搭上他肩，笑道：“宁初，你钱要是花不完就给我嘛，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城主和那位鶄尘姑娘这样造你的谣，你又何必再费心思，给别人买那劳什子香料呢。”
宁初将扇子合上，抵在下巴处，思索着道：“肥水的确是不好流外人田，但……我家也没哪块像模像样的‘田’需要‘肥水’吧？”
安肆睁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你旁边站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你都看不到的吗？”
宁初道：“鶄尘姑娘的容貌就算不是倾国倾城，那也算得上是世间少有的佳丽，舞技更不用说，九霄之上的天仙都没有能与之匹敌的，故而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备周全了。”
安肆气笑了道：“在下不才，没生得鶄尘姑娘那样貌美，也无缘习得一身好舞技，碍着您老人家眼了是不是。”
宁初道：“是……”
安肆道：“是？！”
宁初拍拍他肩，示意他向前看，道：“是落日水榭的丫鬟。”
前方，落日水榭的那个小丫鬟手里吊着几袋纸包从香料店出来，此时正好转头看向二人。
她忙走过来，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道：“见过仙君、小郎君。”
宁初伸手微扶道：“可是来替你家小姐采买香料的？”
小丫鬟点点头，后又有些懊恼道：“小姐叫我出来买她常用的那种玉兰香膏，可今日不巧的很，这类香膏都卖完了，制香师傅又刚好不在，还不知怎么办的好。”
宁初看着她手里吊着的那几袋纸包，里面隐隐流露出几缕常人不易察觉的气味，想了想，道：“正好现下我也要制些香膏带回去的，若是不介意，姑娘不妨带上几盒？”
小丫鬟似是没想到宁初这样一位仙君还会制香之术，诧异道：“仙君您还懂制香啊？”
宁初笑笑道：“略通一二。”
这个时辰，店内的客人已不是很多，不知是子潇仙君的名头好用，还是那一袋银子的面子太大。总之，和老板娘知会过一声后，她很爽快的将制香台让了出来。
随手摆下两道法阵，宁初用小木勺慢慢的碾着碗内的脂膏，随口问道：“我看姑娘还买了些药材，可是身体不适？需要帮忙看看么。”
小丫鬟忙摆手道：“只是些小事，就不麻烦仙君了。我月前从老家回来时不小心磕着了头，时不时有些头晕，还好小姐不嫌弃我，吃些药阁的药就没事啦。”
安肆单手撑着下颌，笑道：“那真是老天有眼，姐姐这么漂亮，若是磕在脸上，那真是佳丽界的一大损失。”
小丫鬟被他这夸张的形容逗得咯咯直笑，笑了好一阵后，才道：“小郎君可真会说话。”她转头又看向宁初，嬉笑着道，“仙君您可看好了这位小郎君，日后呀，不知有多少莺莺燕燕要将您家这小郎君抬走了筑窝去。”
安肆道：“那赶巧，子潇仙君正嫌我碍他眼，姐姐不若现在就将我抬了去，免得某人说我挡桃花了。”
宁初无奈笑了笑，将碗里的膏水倒入小盒沉淀，道：“我可没说过这话，别枉我。你们俩有自己喜欢的香味吗？这里的材料还能再做几盒。”
安肆道：“我随意。”
小丫鬟走到案前，道：“我就不用啦，前不久小姐赏我的那盒还没用完，只拿小姐要的玉兰香膏就好，这次真是多谢仙君了。”
宁初将小盒封好递给她，温声道：“不客气。”
小丫鬟赶忙双手接过，想了想又道：“仙君，其实今日我们听说沁泽封山可担心了，这是沁泽建城以来第一次封山。当然，我们知道这种结界肯定是拦不住您的，所以您能留在这里我们是真的真的很安心，您会……”
宁初语气肯定道：“我会一直在这，直到沁泽封山结束，不用担心。”
小丫鬟眼底微红道：“多谢仙君，那我就先走了。”
安肆笑着摆摆手道：“姐姐慢走。”
过了好一阵，最后几盒香膏也终于静置完，安肆单手撑在桌案上，拿起一盒嗅了嗅，道：“还挺好闻的，就是淡了点儿，想不到鶄尘姑娘喜欢这种香料。”
宁初将器具收拾完毕，道：“这是要带回去给阿免的。”
安肆问道：“不是送佳人？”
“不是，”宁初道，“鶄尘姑娘用的那种香料比较特殊，配起来也很复杂。我手艺不精，岂敢随意配制。”
安肆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的。”
宁初手下微顿，笑道：“能得安小公子高看，是在下的荣幸。”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