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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彩虹彻底搬回了外公外婆家，租的那套房子也被他很不负责任地退了，虽说房租交到一个月后，但他也不想再住了，搬家都是特意请了一个工作日，不想面对方知有，更没有管过对方要怎么处理住处与行李。
他知道自己是在逼方知有，但细数过往的相处中，仿佛所有进展都是自己拼命主动才能得到方知有的回应，那么这次就算自己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方知有能够勇敢奔赴，他才觉得这段感情不是失败的。
一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彩虹结束了最后一天的工作，公司给他举办了一个简单的送别会，同事们都过来拥抱告别，祝福他前程顺意。
Elmer仍旧充满愧疚，只能借着拥抱表达自己的抱歉。
“拜拜啦！”
“拜拜！”
彩虹在办公楼下跟同事们挥手告别，分道扬镳。
坐在回家的的士上，他看着远去的大楼，回想这几个月的职场生活，仿佛一个梦一般，百感交集。
吃晚饭吃到一半时，外婆突然问：“真要回去了？”
彩虹一愣，继而点头道：“嗯……”
方知有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并没有带来他想要的答案。
彩虹常以骄傲自居，他在方知有这已经破了太多例，连提分手都忍不住为对方留了一条后路，暗暗期待他会为自己冲动一次。
然而也许是他低估了方知有的原则，又或者高估了自己在方知有心中的地位。自从那天在办公大楼下义无反顾的决裂后，方知有再也没有打扰过他。
他想，或许这就是方知有的回答了。
而他也该尊重对方的选择，是时候为这段感情画下一个句号了。
只是……
他心里仍有着深深的遗憾，并且，无可奈何。
你看，他瞻前顾后后，深思熟虑过，全心全意过，该做的都做的，却还是走到了分手这一步。
他确实爱方知有，或者说，依然爱方知有，但永不停止的矛盾挫败了他曾经的自信。他每段感情都是全身心投入的，但每段都没有好的结局。他曾以为方知有会是特殊的那一个，却还是低估了恋爱的坎坷。
他们还是会吵架，还是会伤心，最后同他以往的每段感情一样，不欢而散。
方知有也许跟他的前任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是他自己又一次上了丘比特的当。
更何况，方知有可能也没那么爱他，他连为了自己出国的勇气都没有。
彩虹悲哀地想，或许方知有根本不喜欢自己，他只是没有遇到过自己这样性格的人，一时糊涂，被他吸引，离经叛道，并且以为那是爱情。
晚上他终于跟母亲说了要回来的决定，视频那头的徐云渺女士先是怔怔望了他几秒，问他是不是真的确定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一贯没什么表情的母亲的眼睛里难得地泛起了几丝水光。
彩虹突然发现母亲好像憔悴了一些，“Mum，我怎么觉得你的眼角纹又多了？”
徐云渺女士那点温情稍纵即逝，立马又板着脸道：“幼儿园那帮小孩太闹了，我现在十分怀念之前那份兼职工作了。”
“我早说了不要换工作。”彩虹立刻落井下石，“辞职吧，不然脸上的皱纹只会越来越多。”
徐云渺对此只是翻了个白眼，淡淡道：“等你回来再说吧。”
彩虹静静看着手机那头的母亲，在长久的对视中，终于发出了一声哽咽的“Mum”。
徐云渺目光柔软了下来，“回家吧，我们都在。”
彩虹低下头，捂住自己的眼睛，在母亲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外婆对他要回国万分不舍，边给他准备行李边唠叨，说年轻人怎么这么闹腾，好好的工作说辞就辞，失个恋就要回国，不像他们那时候，都快生了还在车间坚持上班。
彩虹搂住她的胳膊撒娇：“那你跟我一起去嘛，跟我们住一起不好吗？”
“我才不去那鬼地方。”外婆一脸嫌弃，“除了山就是海，广场舞都不让跳，无聊得要命，我能活活憋死。”
“那我以后每年都来看你们嘛，哎呀外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爱我的，舍不得我。”彩虹说着说着，也泛起了一丝心酸，“外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是gay这件事，我都永远爱你。”
外婆被他也带得老眼发红，抿了下嘴，“小混蛋……”
回国之前，彩虹一个人去了一趟凤凰，那个他和方知有没有去成的小镇子。
他爬了苗寨，走了跳岩，穿过青石板路，在灯影绰绰的沱江里放了河灯，悠悠江水带着点点烛火，连同他许下的愿一起飘向遥遥远方。
两天后，他告别哭成泪人的外公外婆，独自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飞机起飞，带着两年的所有记忆，彩虹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说了再见。
又是十三个小时的航程，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奥克兰机场。
从夏天到冬天，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刚走出机场，彩虹就被南半球寒冷的风雨吹得浑身哆嗦。
这几天的天气并不好，多雨的冬季让路况变得很糟糕，以是彩虹提前告诉了家里不要来接，自己坐城际巴士回去。母亲也没有坚持，只说会小镇的巴士经停点等。
两大行李箱是他过去两年的所有物品，彩虹顶着暴雨先坐车来到市中心，然后又转乘大巴，等到了kaitikati时已经是六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刚下大巴，他就看到那辆熟悉的白色本田，徐云渺女士撑着伞站在车旁边朝他招了招手。
彩虹拖着两个行李箱快步奔过去，“Mum!”
徐云渺把他揽到伞下，单手抱了抱他，“Welcome back, my boy.”
彩虹用力抱了母亲几秒才松开，一年半不见，母亲比视频里更显憔悴，他忍不住道：“瞧瞧那帮小孩都对你做了什么，徐云渺女士，快辞职吧。”
徐云渺只是笑了笑，“上车吧，风太大了，我可不想淋成落汤鸡。”
彩虹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然后钻进了副驾，随意甩了甩脑袋，水珠甩到母亲脸上，惹得这位略有洁癖的母亲直接扔过来一条抹布，“老天，你比Lucky还烦人。”
彩虹嘿嘿笑，在母亲嫌弃的目光里边擦头发边随口吐槽起最近的遭遇来。
自己的付出，方知有的懦弱，又一次的分手……
徐云渺一路静静听着儿子的倾诉，时不时转过头与他视线交接，眼神里欣慰与心疼交杂一片，还带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说到最后，彩虹不无遗憾地说：“我可能是个天生的倒霉蛋，这辈子都注定不会有长久的爱情，Mum。我以为他会不一样，可是直到飞机起飞，他都没有再找过我……”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主动向母亲倾吐恋情的烦恼，正如他在告白之前也纠结地向徐云渺女士请教建议一样，方知有占据了他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以是他总觉得这或许是种预兆，这个人会是那个Mr Right。
可惜，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错觉。
彩虹深吸了一口气，翻涌的情绪再次让他眼眶发涩。
徐云渺单手握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握了握他的胳膊。
十来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家，Lucky兴奋地奔出来迎接，Augie同往常一样神出鬼没不见猫影，彩虹还沉浸在感情失败的伤感里，随手逗了逗金毛，就跟母亲一起进了屋，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他放好行李，接过母亲泡的红茶喝了一口，忽然发现文森特不在家，“Dad呢？今天不是周六吗？”
环顾了一圈，又看到了晾衣架上居然有妹妹的衣物，已经八月了，大学新学期开始，妹妹应该去了南岛的学校才对，他愈发奇怪：“Claudia还没开学？”
直到这时，徐云渺才终于收起一路的轻松模样，表情慢慢凝重起来。
彩虹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Mum？”
徐云渺看着他，缓缓道：“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迎接你回来，但遗憾的是，家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面对。”
彩虹的一颗心急速往下沉，“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父亲身体出了问题，现在在医院里。”徐云渺顿了顿，“而Claudia……”
母亲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带他上楼来到了徐宁章的房间前，轻轻敲了敲门：“Claudia？”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徐云渺轻轻叹气，“哥哥回来了，你想见见他吗？”
彩虹不解地望向母亲，母亲却并没有解释，只是跟他并肩静静等在门口。
十几秒后，门内终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门慢慢打开，彩虹的视线里映出了一削瘦单薄的身影。
徐宁章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慢慢看清来人后，那双无神的瞳孔终于动了一下，哑声叫了一句“哥”，就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
彩虹茫然地看着怀里的人，下意识地搂住她，愕然道：“Claudia？”
徐宁章只是一个劲地哭，而一旁的徐云渺也在哭声里红了眼睛，把头转到了一边。
彩虹一头雾水，只能凭借身为哥哥的本能不断安慰着妹妹，直到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他才有机会下楼找到母亲，从她口中得知了原因。
妹妹怀孕了，却被喜欢的人抛弃，备受打击之下逃回了家，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段感情是怎么开始的，是不是对方骗了她……这些统统都问不出来，脆弱的女孩只是躲在房间里整日哭泣，无力面对残酷的现实。
彩虹在母亲的叙述里捏紧了拳头，愤怒填满胸腔，无法相信善良单纯的妹妹竟然会遭受到这样惨痛的经历。
“是谁？我一定要揍死那个混蛋——”
话还没说完，母亲的手机叮了一声，短信来了。
徐云渺看了一眼又放下手机，“是医院的通知。”
彩虹一愣，“对了，爸爸怎么了？”
徐云渺望着他，本就泛红的眼里再也压抑不住泪水，“……你爸爸心脏出了问题，差一点就……”
彩虹脑海里猛然炸开一道响雷，接二连三震惊的讯息让他杵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紧咬自己的嘴唇，不想在刚回家的儿子面前情绪失控，她闭上了眼睛，抬手飞快擦去滑落的眼泪。
“Rainbow——”徐云渺努力整理好情绪，开口想要安慰儿子，彩虹却忽然张开双臂将母亲拥入怀中。
“Sorry, Mum.”彩虹声音颤抖，愧疚难当，“I’m so sorry…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徐云渺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同样哽咽：“我只是希望你回家是因为你想回家，而不是因为不得不回家。”
彩虹心头一颤，无法形容这一刻心里的感受。
妹妹意外怀孕，父亲生病倒下，坚强的母亲一力抗下了所有……而当这个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时，他却在大洋彼岸沉迷于新恋情，甚至疏忽到不曾及时问候……
该死，他都干了什么……
甚至刚刚在回家的路上，他都只是自顾自地向母亲倾吐失恋的烦恼，全然忘记问一句你好吗……
“对不起妈妈……”他哭得不能自已，“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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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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