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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谁先觉
“箐箐，快起床，都几点了？”
耳畔传来炸耳门的嗓音，被褥被一双手掀开，一股冷气瞬间侵袭了李菁的身体。
李菁缩了缩身体，反应迅速地拽住即将离开身体的棉被，烦躁的嘟囔道：“妈，你干嘛啊？”
“我干嘛？死丫头，都几点了，还睡？”吴女士嘴里骂骂咧咧，抬手就在她紧实挺翘的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今天大年三十，你睡死啊，赶紧起来。”
如此真实的触感和清晰的巴掌声让李菁的思维停滞了几秒，她猛然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
吴女士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抽风啊，吓死你老娘了。”
吴女士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上面围着一个大嘴猴围裙，这玩意还是李悦买某品牌菜刀时赠送的。
“妈？”李悦眨了眨眼，跟梦游似的呆呆愣愣地叫了一声。
“我不是你妈，你是我妈。”吴女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老的老的不帮忙，小的小的睡死，还过个屁年啊。”
“吴倩茹？”李菁又叫了这一声，这次眼神清醒了一点。
“要死啊。”吴女士一听女儿叫自己的名字，抬手又是一巴掌过去，“没大没小。”
李菁一把按住母亲的手，粗糙的掌心带来皮肤的瘙痒，她却浑然未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吴女士。
吴女士被她盯得发毛，嘴里咕哝道：“撒娇也没用，赶紧起来给我包蛋饺。”
“好。”李菁如梦初醒地笑了笑。
吴女士神情缓和了一下，抽回自己的手：“赶紧穿衣服，包好蛋饺，我们下午去逛街。”
等吴女士转身离开后，李菁跳下床，围绕着自己的房间察看起来。
还是记忆深处的家，陈设没有一丝改变，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大哥大嫂小侄子的家。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她还是李菁，还是老李家最小的女儿，爸爸妈妈的心肝宝贝。
她走到书桌旁，拿起马克杯，里面还有半杯水，随手倒进仙人掌盆里，干涸的泥土吸收了水分瞬间变得湿润起来。
她的食指轻轻摸了一下蔫巴巴的仙人掌，有些讶异，昨天刚买的，怎么就软成这样？
看来她天生不适合养任何东西。
她又走到客厅，沙发旁立着一个巨大透明的玻璃柜，是父亲特地定制的，里面放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各项奖杯和金腰带。
咔哒一声，她拧开门锁，拿出相册。
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她拿起桌子上的橘子，熟练地剥开皮，掰开一瓣塞进嘴里，另一只手翻开相册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悦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没有了，周遭就像被按住了静音键一般。
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她的心头，她朝着厨房叫了一声：“妈！”
没人回答。
她的面色一变，霍地一下站起，大步流星地朝着厨房走去，嘴里大叫着：“妈！”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茶几上摆放的郁金香竟诡异地枯萎衰败开来，橘子也干瘪下去，就像摆放多日失去水分的样子。
李悦拉开厨房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灶台是冷的，锅盖是开着的，虾子浸泡在油里，半生不熟，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萝卜圆子放在铁盆里，上面还有一条炸好的鱼，台面上还乱七八糟地摆放着一些菜，韭黄只理了一小盘，透明的塑料袋口张着，剩余的蔫里吧唧压在袋口。
整个厨房都散发着食物腐败的气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妈呢？
我爸呢？
大哥大嫂，淡淡呢？
正当李悦茫然无措时，门口处传来动静，隐隐听到女人的哭嚎声。
“箐箐啊，妈妈的心肝啊。”
吴倩茹怀抱着一张木质的相框，哭的几欲昏厥，李东福搀扶着她，原本挺拔的高大身体，此时佝偻起来。
他眼眶红肿，紧抿着嘴唇，丧女之痛让他瞬间衰老了十几岁，看起来就像一个七八十岁的垂暮老人。
李俊成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冷峻的脸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和憔悴。妻子抱着一岁多的儿子跟在身后，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
他拧开门锁，将行李拎了进去。
“爸，妈。”李悦看到来人面上一喜，可下一秒她惊愕地瞪大双眼。
她看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有个女人张着一张嘴傻笑着，嘴角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梨涡，笑容很甜美。
原本是一张令人怦然心动的照片，可惜却因黑白的颜色，而让人觉得有些渗人。
李悦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手脚僵硬地站在原地。
那个女人竟然是自己？
“孩子他妈，你就让箐箐安安心心地走吧。”李东福哽咽着。
吴倩茹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地摇着头，呜呜地哭着，双手紧紧地抱着李菁的遗像。
李淡用肉乎乎地手指着吴倩茹，咿咿呀呀地叫着：“奶奶，哭哭。”
夏芊芊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捂住嘴巴，李俊成将她搂紧自己的怀里。
李悦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她想起来了——
大年三十那天清晨，吴女士让自己起来包蛋饺，两人因为结婚的事情大吵一架，她气冲冲地拎上行李箱就飞往山城。
在去往朋友家的途中，遇到泥石流，连人带车全被活埋。
她死了，在过年那天。
“怪我啊，怪我啊。”吴倩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声音破碎嘶哑，“死的怎么不是我啊？是我逼死我女儿的，呜呜呜呜……”
李悦眼眶一红，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又怎么能怪旁人。
“箐箐啊，你就这么走了，让妈怎么活啊？”
“妈，我不怪你。”李悦轻轻地说着。
突然，吴倩茹眼睛一瞪，手指神经质地朝着空气乱划着，嘴里喃喃道：“箐箐，是你吗？你回来看妈妈了吗？”
她猛地推开身边的李东福，朝着李悦的方向爬了过来，李东福拽住她，低吼道：“箐箐走了，箐箐走了。”
“不，今天是她的头七，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吴倩茹声嘶力竭地大叫着，头发散乱，眼睛赤红，就像一个疯子，“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啊……”
“妈。”李悦喊了一声，心如刀绞，泪水就像决了堤，她伸出手想最后一次攥住妈妈的手。
然而就在时，她的身后忽然涌起一团白色的漩涡气流，将她吸了过去。
她挣扎着，四肢在空中挥舞，那股吸力越来越大，五脏六腑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挤压，李悦痛苦地大叫一声，最后失去了意识。
“天啦，小钱，你快来看，仙女落泪了。”贺扬弯着腰，瞪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看着李悦眼角滑落的泪。
小钱小步地跑了过来，见李悦紧闭的眼皮下面，眼球在快速地转动着，激动拍打着贺扬的肩膀：“快找丁医生，快找丁医生，这是要醒了。”
小钱口中的丁医生，此时正坐在医院食堂优哉游哉地吃着午饭。
今天食堂的饭很不错，鸡腿卤的软烂够味，拍黄瓜够酸，梅菜扣肉不肥不腻，排骨汤终于捞到了排骨……
丁医生对于今天的午餐相当的满意，她张开厚实的嘴唇吐出最后一块碎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纸擦了擦嘴。
“丁主任，我可算……找到你了。”实习医生小唐插着腰喘着粗气道，“仙女好像要醒了。”
丁医生一个激灵，站起身：“真的假的？”
“不太确定，身体对外界的刺激有明显的反应。”
丁医生大手一挥，浑圆的身体就跟炮弹一样往住院区发射而去，白大褂都飘了起来。
沉睡了三年的植物人居然苏醒了，我靠，我靠，我靠……
他激动地两眼直冒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这种事居然让自己碰见了。
我的妈呀，医学奇迹啊。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病房，就见一串人围在门口，有护士有护工还有其他的病人，乱哄哄的，吵得人头嗡嗡作响。
“干什么，干什么，都散开。”丁医生朝着众人挥了挥手，训道，“这里是医院，肃静懂不懂？”
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贺扬走了过来，跟丁医生汇报情况：“丁医生，仙女哭了，你说她是不是要醒呢？”
“哭呢？”丁医生讶异的抬了抬眉毛，“还有其她的反应吗？”
“手指动了动。”
丁医生来到李悦的病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良久后神情带着少有的严肃：“最近几天你们要对她加强护理，多陪她说说话，那个什么莫西西的瓜跟她说说，刺激刺激她。”
贺扬贺小钱站成一排，头如捣蒜。
“丁医生，仙女真能醒过来吗？”小钱小声地问道。
“难说。”丁医生拿起床头的记录表填一些数据，抬眸看了一眼二人，“回头家属来了，你两可别乱说。”
“知道。”贺扬笑嘻嘻地回道，他又瞥了一眼床上的李悦，“真希望仙女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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