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欢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穿越了千个万个时间线里，人海里相依。用尽了逻辑心机推理爱情，最难解的迷……”手机录音里，乔音书的声音响起，尽显欢快。
　　许盛年重复播放了很久，直到手机的电量不足的提示弹出来为止。
　　坐在驾驶位上的许恒州差点骂街，他偏头看了眼后座还在睡觉的“萝卜头”，“许盛年，你再放我都能唱了。说要转学的是你，舍不得的又是你，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赖着不走，人老师一说你就认怂，怎么搞的？”
　　“许恒州，你有家长的样子吗，哪个家长还鼓励自己孩子早恋啊？”许盛年说。
　　“家长个屁，我就大你十几岁好吗？”许恒州驾车驶上高速，“还有，你现在是我儿子，怎么连句爸爸也不喊。”

　　许盛年没有继续搭话，靠在椅背上，记忆回拨。
　　他站在教学楼墙角的阴影里等乔音书，正好碰到班主任余绾。
　　“盛年，我正好要找你和音书。音书没和你一起吗？”余绾四处张环看，没看见乔音书。
　　“他有事情，”许盛年说，“老师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余绾凝睇着许盛年，轻轻叹气，“去我办公室说。”

　　数学教研组办公室。
　　余绾坐到办公椅上，翘起二郎腿望着许盛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和音书是在谈恋爱吧？”
　　这话一出，许盛年瞬间呆滞，他从头到脚都透着不安。出声时，声音变得有些发颤，“老师，跟他没关系。”

　　“盛年，这件事情还没有被学校知道。你们即将成为高三生，我不想让你们在这个时候背上处分。所以，你和他立刻分手。”余绾说到最后，还是狠下心来说了分手那两个字。即便，她很看好这两个少年。
　　“我……不想。”许盛年不想说分手，不想看到乔音书难过的样子。

　　余绾抬指敲了敲桌子，是成绩对比表，乔音书的成绩对比上一次明显下降了。
　　一盆冷水淋下来，许盛年咬咬牙，说：“我可以转学……老师，能不让他知道吗？”
　　“老师跟你说的目的不是为了让你转学，而是为了让你清楚，你们现在谈恋爱正在影响成绩。”余绾没想过让许盛年转学，只是想让他知道现在恋爱的害处而已。

　　“我会转学的。”许盛年垂下眼，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收敛。
　　即便他的这个做法不对，他也必须这么做。

　　记忆回笼，许盛年闭上眼，眼前闪现的全是哭红眼睛的乔音书。
　　猛地睁眼，看着微信发来的消息，他的手抖得厉害，最后回复乔音书。
　　—对不起。

　　乔音书问遍了人，都不知道许盛年去哪儿了。他看着手机里的信息，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什么意思？
　　—许盛年，不回我消息。
　　—对不起什么？
　　—许盛年，回消息行不行？
　　—你干什么去了？
　　—人呢？
　　—许盛年！
　　—回消息！
　　—你死了许盛年，你给我等着！
　　—等我找到你，看我不打死你。
　　—等着！

　　凛城三月的天气湿冷，是那种浸透到骨子里的冷。
　　风云变幻，仅仅三分钟，厚重乌云密布，遮挡灿烂阳光。绵绵细雨落下，雨水滴落在地面，留下潮湿印记。
　　莫名令人心烦。

　　乔音书冒着雨，跑遍整个学校，最后成功病倒。

　　乔音书醒来的时候是在病床上，他看着忙活的宋韵，说：“我怎么在医院，我记得我在学校来着。”
　　“你还说呢，你发烧了知不知道？洛洛，你怎么想的，下雨天了还在外面乱跑，淋了这么久的雨，你想死啊你？”宋韵忍了又忍，最终实在忍不了，还是骂出了口。
　　“……我找不到他。”泪水滴落在手背上，形成小水洼，“妈，我找不到他了。”

　　低落情绪来得快，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哭了三四回，发烧反反复复，足足打了三瓶生理盐水。
　　乔音书在医生的嘱咐中保持沉默不开口，直到医生离开，他才开口：“妈，我想去找他，可以吗？”
　　“不可以，你能不能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啊，乔音书？”宋韵削好苹果，切成一块儿一块儿地放进盘子里，“吃点苹果，我去给盛年家长打个电话问问，别着急。”
　　“嗯。”乔音书应下了。

　　宋韵为防止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去了卫生间打电话。
　　等她打完电话回来，乔音书已经不见了，“啧，简直胡闹！”
　　宋韵跑去缴费，一边缴费一边给乔音打电话，“阿音，你在家吗？你弟弟跑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去找一下他。我现在在缴费，等会儿就过去。”
　　“好，知道了。”对面应声后，便挂断了电话。

　　乔音书捏着打过针的手背，离开医院后就打了一辆车去许盛年家。
　　乔音书一路捏着手背，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看了眼，可以松手了。
　　付了车费，乔音书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心头忽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许盛年走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
　　乔音书再次打车，去了学校，他要找老师。

　　“余老师。”乔音书跑到教学楼，直奔数学教研组办公室。
　　余绾放下手中的工作，靠在椅背上看着乔音书，“说吧，什么事？”
　　乔音书走进来，站在办公桌边上，看着余绾，“余老师，许盛年是不是找过您？”
　　“我找的他，本来还想找你的，但他让我别跟你说。现在你都找上门了，我就说清楚，你跟他谈恋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余绾停顿数秒才继续说，“他最后的决定是转学，他爸爸已经把他接走了。”

　　晴天霹雳。
　　乔音书浑身发冷，他忽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许盛年了，是该去渝城还是该去蓟城？
　　“转学了，难怪不回我消息。”乔音书的声音颤抖不稳，撑着墙壁的手冰凉，如寒风刺骨。
　　“王八蛋，骗子，混蛋。”乔音书就着墙壁缓慢蹲下，头埋在曲起的腿间，止不住地哭泣，“再也不要理你了，说好的不会分开呢……”

　　偌大的卫生间，仅有他一个人。
　　乔音书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最后他再一次进了医院。
　　秦泺把乔音书送到医院，在他病床边守着，直到他的父母来了才离开。
　　乔音书一点儿也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你说说你，为的什么呢？难道你生病了，盛年就回来了？”宋韵坐在乔音书床边，“我就不明白了，他做这个决定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洛洛？”
　　“我想见他，可他不理我了。”乔音书的声音干哑，像是许多天没喝水的拾荒者。

　　乔音跟医生交涉完回来，站在病床边，满眼怒气，“乔洛洛，这几天你就在医院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你不要命了吗？”
　　“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想找他。”乔音书垂下脑袋，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想，凡事不能仅凭你想就行的。洛洛，为自己想想行吗？算姐姐求你了，好不好？”乔音放下包，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

　　乔音书很久不说话，久到整个病房陷入一阵静寂，仿若时间静止。
　　“知道了。”乔音书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部曲线滑落。

　　宋韵给乔音书请了三天的病假，直到周五才出院。
　　离开医院，乔音带乔音书回家，宋韵则去上班。

　　公路上。
　　乔音一边驾驶着车，一边同乔音书说话：“洛洛，这两天现在家好好待着。让自己清醒清醒，别老做糊涂事。你知不知道你跑出医院的时候，妈妈有多着急？”
　　“知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乔音书坐在后座，捏着手背道歉。
　　“行了，你这两天就好好待家里，也别想着找人了。反正人呢，肯定是不在这边了的。”乔音说完这话，又忍不住骂街，“我说大哥，红灯停知不知道，你闯红灯了啊？”

　　乔音书合眼，靠着车椅背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乔音骂街。
　　即便他不刻意去想，记忆却总是回退，和许盛年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频现。

　　回到家，乔音书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直到吃晚饭才出来。
　　“爸、妈、姐，我有事出去一趟，晚饭就不吃了。”乔音书没等回应，开门就走了。

　　“阿音，你去看看。”宋韵显然不放心。
　　“好，那你们继续吃饭。”乔音揣上手机，就出了门。

　　海边。
　　乔音书坐在离海较远的围墙上，吹着海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音在距离乔音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静静地看着乔音书。
　　她这个弟弟，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洛洛。”乔音站在乔音书身后，轻柔的声音在乔音书耳畔响起。
　　“我没想怎么样，就是想吹吹风，好让自己……冷静冷静。”乔音书说。

　　“洛洛，或许他不说，是为了你。”乔音说。
　　眼泪再次断线，乔音书说话都带着哭腔，“我知道，但我就是……就是想找他。说起事情就说听我的，可到最后还是自己做了决定。”

　　我不喜欢这样。

　　乔音书不喜欢以为你好作理由，随意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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