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成偏差

　　初昼醒来的时候起了一身热汗。
　　他拉开纱帘，在自己房间后院的活泉沐浴。
　　他把自己埋在水里，长发环绕着身体，水流灌进他的耳朵里他也无暇顾及。
　　梦境断在此处，他不能接受。后面的内容无论如何他也要知晓。
　　虽然他昨日入睡前的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但他现在有了新问题，他需要知道既月丢下他的导火索是什么。
　　不知道的话他没法坦然地接受既月。
　　初昼只觉得可笑。就在一两个月之前他还想方设法地接近既月，现在却想方设法地开始躲着他……
　　穿好衣服，他准备离开门派，再去一趟既月以前生活过的尘世。
　　他打开门，迎面看见既月眉目清冷的脸。
　　他拧了拧眉，又把门关上了。
　　想了一会儿，他又把门打开，问：“你怎么在这儿？”
　　太久没开口说话，既月咳了一下清清嗓子：“……等你。”
　　“等我做什么？”初昼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你一晚上都在这儿？”
　　“嗯。”既月淡淡地说，叹了口气，指尖轻抚眉梢：“……怕你会跑，所以只能一直守着。”
　　初昼心道：你还挺了解我。
　　他开着门，也不让既月进去，自己也不出来，就站在门口淡淡道：“为什么怕我跑了？”
　　“我说过，如果你知道了以前的事，就不会理我了。”
　　初昼点头，说：“我已经知道了。”他想使诈，谝一谝既月，看他是什么反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在你面前晃悠，想把我丢给别人，所以我自己先走。”
　　既月先是一愣，随后笑笑：“那我怕你走，所以现在来赔罪，可以吗？”
　　“你想怎么赔罪？”
　　“我不想陨落了，我想和你一起去尘世里积攒机缘。我虽然现在看不到，但是也不一定就完全没办法再看到星辰，如果你愿意把你的眼睛借给我用的话。”
　　初昼回忆了一下，以前既月用灵术的时候，都是必须要和他产生肢体接触，这样才能连上热点上网。
　　他淡淡道：“师父……你知道在我认知的那个世界里，如果追求对方遭到拒绝的话，对方过一段时间又来反追求的话，这个过程叫什么吗？”
　　“叫什么？”既月下意识问，眼神忽的淡漠了一下，随后道：“所以我是在追求你，是吗？”
　　初昼眉间忍不住地跳了跳。无语。既月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他又亲又抱的。他没忍住窝火地一字一顿道：“叫！打！脸！”
　　他关上了门，准备直接走，让既月好好在门外反思个三天三夜！
　　他真的是昏了头了，刚刚就非得出门一趟找气受。
　　要是现在有手机，有信号基站，他能把全国抽卡游戏的卡池抽爆！
　　不过他现在必须趁着既月还没发现他已经跑了，赶紧走。趁着他还在上一件打脸事件里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尘世的院子。
　　上次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初昼盯着指尖，重新划出一把星光利刃。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只扎了一道很小很小的口子。
　　场景竟然与上次的梦境相连。
　　自那往后不不久，初昼有一半的时候都被送到紫微垣养着。偶尔几次见既月，也是既月考察他的课业。
　　“这么简单的术法你都不会？你空有这一副天资有何用处？”
　　“你知疏师兄天赋如此之高，都每日勤学苦练，更是研读本门卷宗直至深夜，你看看你呢？每日不是吃喝玩乐就是想着钓小鱼……”
　　不出意外，他那极高的天赋是师祖给的。
　　师祖把自己的半仙之体给了初昼，独自陨落。
　　既月已经知道了师祖陨落的真相。
　　他快十一岁的时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入尘世。
　　他被既月带着去了尘世里。
　　这几年里被颜光先生养的好，他个子窜了不少，现在已经快够得着既月的腰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有个尘世里有为期三日的庙会，众人聚集在一处之后，会有巨大的惊雷连累到一些无辜的人。”既月顿了顿：“我们需要救下一些人，他们命里的劫不在于此，我们去帮他们一把。”
　　初昼点点头，“哦”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两人从落英缤纷的紫薇花林幻境中跨越到尘世里，行至大街之上；既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初昼，微微蹙眉：“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
　　初昼沉默地跟着既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抬头，问：“师父，庙会是什么样子的？和玉门关的村中那些集会一样吗？”
　　既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小徒弟这几年太疏于照顾，小徒弟都不跟他亲近了。他蹲下身来牵住初昼的手：“那师父先带你去庙会里逛了逛可好？”
　　初昼许久没有同自己师父好好一起说过话了。
　　这两三年以来，他为了让师父开心一点，每日越发勤奋；天赋惊人再加上他勤学苦练，颜光先生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他希望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变得更强，这样就可以整日和师父切磋请教。
　　初昼答应下：“好的，师父。”
　　既月摸摸下巴，淡淡道：“长大了，都不撒娇了。”
　　初昼微微脸红，把脸别向一边，不想面对来自既月的调侃。
　　既月苦笑了一下，这几年确实是他对不起自家小徒弟，不怪小徒弟和他在一起拘束。
　　又想孩子和自己亲近，又不想带孩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初昼察觉到既月又不高兴了，于是他只好问：“师父，你知道尘世里的庙会都有什么吗，会和我在话本里看到的是一样的吗？”
　　“应该是差不多，师父也有十几年不曾来过尘世了，也不太记得清了，小初昼要不要陪师父好好逛逛？”
　　“……那、要吧。”
　　仲夏灯会，鱼龙夜舞。
　　既月指着大莲花问初昼：“这个你喜欢吗？”
　　初昼摇摇头。
　　他现在对花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他想要找到办法能让既月看起来更高兴一些。
　　他想了想又改口：“好像有点丑，师父你喜欢这个吗？”
　　既月微微蹙眉，淡淡道：“好像是有点丑。”说罢他又指着远处的鱼形灯笼，道：“那边那个小鱼的灯笼你肯定喜欢，要不要师父想办法给你挣一个回来？”
　　初昼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确实喜欢这个，还是挺喜欢的那种，就跟小时候总爱坐着秋天钓小鱼那样喜欢。
　　既月着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捡了一块木牌，幻化出利刃刻上了五个大字——看手相算命。
　　师徒二人站在拱桥上，既月把牌子拿给初昼：“你拿着这个牌子，相信师父，一会儿我们就能买到小鱼花灯了。”
　　初昼转动了一下眼珠，睁大眼睛看着也，露出仿佛从来不认识既月的神情，但过了几秒钟后，他还是败在了既月坚定的眼神之下，面无表情地举着那块木牌。
　　“那边有高人在摆摊看手相算命，要不我们看看？”一名浅黄色夏衫的男子同他身边的另一人说道，手中捏着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指尖。
　　云墨色衣衫的男子浅浅一笑：“你有什么命需要算吗？就算要算我们不是可以去找高老板吗？他算的可不差。”
　　浅黄色衫子微微偏头，小声同他身边的身边之人道：“你看那两人，小孩子在这样的节日里就应该好生玩闹一番，我虽不能帮到天下之人，但帮这样一位小孩子，却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既月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心说有戏。
　　“请问高人，若是要算命的话，我们该如何做？”
　　既月对待不认识的人依旧冷冰冰的，一副被风霜封冻百年的模样：“要算什么？几个人？”
　　浅色衣衫男子微微一怔，随机微笑一下：“那劳烦高人帮我算算何时才能河清海晏，天下安乐？”
　　既月有些无奈，世上哪有什么河清海晏，总有人在苦难里挣扎，只不过是挣扎的激烈程度不同罢了。
　　他在尘世里生活了整整百年，对这些事他可太明白了解了。
　　他淡淡道：“没有这种时候，而且一个时辰之后会有惊雷降下，这里一大半的人都会死。”
　　“……真的？”浅色衣衫男子微微诧异，继而道：“阁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你随意选择相信。”既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是天命之人，自然不会有事，这世间的天下还需要你，所以你不会死去，但是你旁边这位死去的机率有些大，他替你做了不少恶事，所以天道不会放过他，如果知道了还不跑，能不能活着就看造化了。”
　　云墨衣衫男子仿佛被戳中心事一般怔愣在原地。
　　“不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应该有神算朋友已经告诉过你此事，所以信不信由你。”
　　那名男子微微一笑，“既然高人算的如此准确，那还请高人指点迷津，帮我们看看姻缘。”
　　既月扫了一眼眼前人：“阁下的姻缘就在自己身侧，且二位若是过了此劫定会长命百岁，半生顺遂。”
　　两名男子掏出银两递给初昼，微笑道：“谢谢你们啦，祝你们今夜玩得开心”
　　二人远去，初昼还捏着银两愣在原地。
　　“少年？回魂了……”既月轻敲初昼，说：“再看下去，小鱼花灯怕是要被人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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