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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相碎片的本体?”
其实无需严雪卿说,夏凡也认出了它便是花钿在花丘得到的那片灵相碎片的本体。虽说钟游在凤栖谷收这缕魂灵的时候夏凡已经不省人事了,可这小球内浑厚的灵相根本无需过多的灵识便能探出那和碎片如出一辙的感觉。
毕竟大半的灵相蜷缩在这小小的球内,连带着原本虚缈的残魂都扎实了很多。
“对。林岚问我要了几回了,我都没给他。按规矩,我是该给他去处理的,可我寻思着是你们全程参与的,虽说程序不太合规吧,但总归还是交给你们自己处理比较好。但要合律法哈。”
这倒是严雪卿没想到的。严雪卿以为这灵相本体早就已经在林岚手上了,说不定地府效率高,投胎轮回去了也不说定,却竟还在钟游手上,此时更是即将要到自己手上了。
其实按道理严雪卿本该惊讶的,可他今日惊讶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便有了一种受惊过多便木然了的宠辱不惊。若是几日前,钟游这边平淡地说出“虽然程序不合规,但......”这种话,严雪卿定是惊掉下巴后还要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这可是将规矩律法当圣经的人。可今日钟游却如此自然而然地主动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虽说还有些偷偷摸摸连老婆也要躲着的不自然,却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
钟游仿佛有了一种“债多不愁”的摆烂心态,总之已经再一再二犯过“不合规矩”的错误了,再来个第三次,好像负罪感都变得不痛不痒了起来。或许是他当真想赶紧再创造个什么“机缘”,趁早回了师傅的行列,又许是不知哪里中了邪,就默默地几次三番拒绝了林岚。钟游自己也想不通,怎么这灵相没给地府也便罢了,现在还要给到刚刚受了刑罚的人手上呢。
“你要是不要,举着累死了。”
人高马大如山一般的阎罗王大人端着个玻璃珠大小的掐丝球,言说着要累死了。
怕是这球里的残魂都不会信。
“他管你要这个干什么?”严雪卿接了球,妥帖地放进了乾坤袋里。
林岚他是熟的,这人还是他当年给接回来的,算是严雪卿一路看着从一介小小鬼卒爬到了今天司丞的位置,他最是了解不过的。林岚此人能短短两百年便爬得如此之快,绝非靠些旁门左道,而是此人处事圆滑,办事稳妥,交由他手的事从不需要他人过问,定能处理得漂漂亮亮,从不需要返二遍工。这样的人无论在人间还是冥界都是极其难得的。
可疑惑也疑惑在这儿。严雪卿的印象里,林岚做事向来游刃有余,也深谙为人处事之道,向钟游索要灵相本体是公事,但此事也没多重要,最后无非是交由下属科室登个记,找个良辰吉日轮回转世去也,谁做都是一样的,钟游一介阎罗王,随便指派个谁去也都是行的。可问一次是公事,屡次三番的索要就不符合林岚的性格和身份了。
这其中有问题。
“谁知道呢,他现在是司丞,我大部分权利都下放给他了,许是他另有打算吧。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回头你问问他不就得了。”钟游无所谓地说,甚至在严雪卿接了球后烫手似的飞快地就收了手,生怕自己晚半秒钟就要后悔。
严雪卿拧着眉,略一思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不愿意随便怀疑自己身边的人,虽说他自打看出林岚一心想要做大官,和自己性格没那么合之后,他便有刻意疏远过,不过林岚却没与他疏远的意思,哪怕现在做了司丞了,比他不知大了多少级,见了他却还是一口一个严哥,尊敬有礼得很。
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变了个性格?
还是自己这两百年从未看透过他?
回去的路上严雪卿的眉也没松开,一路拧着沉思,险些撞上人家支在门外的幡旗杆,好在夏凡拉扯了一下,才没坏了不知哪户人家的风水。
“想林岚想得这么出神啊。”夏凡拉扯了一下便松开了手,醋溜溜地说。这醋坛子遮掩也不遮了,就这么大咧咧地敞着,好悬酸严雪卿一个跟头。
严雪卿这才想起来,好像某一天......在花丘确认关系那天......夏凡好像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林岚......
严雪卿后背都冒了层白毛汗,顿时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都跑没了影儿,光秃秃的就剩下俩大字:“完了”。白天的气还没消干净呢,这下又气上加气。况且自己刚刚确实满脑子想的都是林岚,解释都解释不清,一不小心变成狡辩就更是纯纯的玩儿完。
本就忧心忡忡的严雪卿现下换了个忧心忡忡法,还多了个百口莫辩的“负心汉”罪名,想找个解释的话头都找不着,急得眉攥了又攥,胳膊抬了又抬,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一番何为手足无措。
夏凡擎着股酸劲儿擎了好半晌,终于擎不动了,笑场似的乐出了声儿。这一笑便像开了闸的口,夏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腰捂着肚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眼看见严雪卿挂着一张暂停了的疑惑焦急又不知所措的脸,顿时像看见什么喜事一样又弯腰笑了过去。搞得严雪卿暂停的表情都裂了开来,中了邪似的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俩人就站在街边一杆定风水的幡旗旁笑得刹不住闸,好在晚上这条路没什么人,否则定要以为这两位鬼怕不是乐死的。
好半天,两人终于是笑够了。夏凡直起腰,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意,捧着严雪卿的脸端详着,拇指揉了揉已经舒展开的眉头,道:“好啦,我不是真吃醋。我就是看你沉思得连路都不看了,逗你来着。”
严雪卿在傻笑的过程中就已经知道夏凡没在真吃醋了,此刻听到他这样说心里不免还是落了地一般踏实了些,还带了点感动,只想就这般噘嘴亲过去。
谁料嘴是噘了,可只亲到片袖口布料。
袖口料子耐磨,质地硬,一点也不柔软。
和嘴唇简直没法比。
严雪卿还想再探身去,夏凡干脆一掌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哎哎哎,说好了今晚分床睡的,亲也不行,我还气着呢。”
“刚没说不能亲啊!不带临时加项目的!”严雪卿非常不满。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今天好好表现,明天兴许就可以了。”夏凡坚持,不为所动。
“啊↗~↘”严雪卿郁闷了,整个人霜打的茄子似的眼看着蔫儿了。若不是夏凡已经三番五次见识过此人非同一般的装可怜天赋,此刻都要信了。
可惜现已颇有见识的夏凡已经不同以往,他默然地拍了拍严雪卿的肩,转头就继续朝家走去,看也没看身后的蔫茄子一眼。
好一副铁石心肠。
严茄子只好自己默默拾掇拾掇郁闷不满的小情绪,狗皮膏药似的跟上。
亦步亦趋,不敢造次。
今夜的月像个刚出阁的少女,含羞带怯地藏在云纱后,时不时探出双忽闪忽闪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又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只一下便又躲了回去。夜色也跟着忽明忽暗,朦朦胧胧的,倒是多了些无人街道暖光灯影下般的暧昧。
严雪卿不知什么时候从委委屈屈地跟在夏凡身后变成了在夏凡身边,他许是对夏凡那截脖颈和窄腰情有独钟,又偏偏跟在身后时入眼的都是这些情有独钟的部位,月光明明灭灭,打了层薄薄的凉影,严雪卿着了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走到身边了,怎么着手就搭在那截窄腰上了。
夏凡也没做反抗,这阒无人声的夜色氛围恰到好处的暧昧,该是说他早就也想动动手脚的,可碍于某人向来心口不一,当真做出个什么动作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稍微慢些脚步还是可以的。
你就纵容吧!
于是两人就彼此心照不宣地又贴在了一起,像对刚谈恋爱的大学生小情侣。
“这氛围可太好了,以后也常趁夜色散步吧。”
严雪卿不由得感叹,揽腰的手收了收紧。“这下回家也该气消了,也不至于真要分床睡。”
月夜一路护送两人回了家,进了家门,灯一开,明亮的光将朦胧驱散了个干净。
夏凡本就是个心智坚定的,可偏偏对上严雪卿的时候,那点意志力便薄得可怜,坚持不了几分钟就要给捂化了。就像刚刚,一点明明暗暗的暧昧氛围一起来,意志力一不留神就跑没了影儿,开灯声“啪”一响才给捉回了一点点。
不行不行,要坚持住!不然就前功尽弃啦!
夏凡在灯亮的瞬间逃离了“魔抓”。严雪卿本想趁着气氛不错更进一步的手扑了个空,怀中那么大一个人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儿,随着“砰”一声关门声风一般地就给隔到了卧室门后头。
次卧,夏凡本来的卧室,不是这些天两人同住的那间。
门后传来闷闷的声音,“说好了分房睡啊,严哥晚安。”
一整套操作风驰电掣,迅捷非常。
严雪卿傻在了入户门口,手心里衣料的触感还在,可现在只有空气给搂了。
就是非常懊悔,万分的懊悔,就应该趁着气氛好不开灯直接实施“更进一步”的!怎么就开灯了呢!手怎么这么欠!这次卧也不该有,家里统共就这么俩人,要什么次卧,明天就给变成储物间!
懊悔的严大人十分不情愿地回了自己的主卧,怎么看这诺达的卧室怎么不得劲儿,哪儿哪儿都空落落的,明明之前三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甚至在古董收集癖的加持下他一度对自己这房子特别满意,怎么现在就看哪儿都不顺眼了呢。
床太大,周围太空,枕头不够软......
娇气万分的严雪卿抱着夏凡颇喜欢的那条从花丘顺回来的毯子委屈巴巴地蹭到了次卧门口,下了好大决心才敲了敲门,瓮声瓮气地问:“宝宝睡了吗?”
屋内的人显然也没睡着,厚重的门让声音变得闷闷的,却仍然能听出说话者的全无困意。
“没呢,怎么啦?”
“我睡不着,我灵相疼。”
严雪卿窝在次卧门口抱着毯子,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好不可怜。
可里面的人已经千锤百炼不吃这套了。“师傅的锦缎法器在主卧呢,用上养一养哈。”
自家宝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淡啦!以前听到自己灵相疼,那心疼关心恨不得从眼神里如有实质地伸出来,此刻竟冷冰冰的让他用法器养一养了!
严雪卿更加委屈,脸贴着厚实的实木门一蹭一蹭,声音快带上了哭腔:“法器找不到了,好像给师傅拿走了。”
已经睡熟的言曦梦中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倏忽惊醒了一瞬,嘟囔了句骂娘的话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躺在主卧大床上的锦缎孤零零地散成一摊,十分没有顶级法器的尊严。
“真的?”门内的人似信非信,但话音中的不确定暴露了他的担心。
“真。”严雪卿吸了吸并不存在的鼻涕,一个“真”字藏了百转千回的委屈,哪怕十八层地狱的恶鬼听了也要以为此人受了天大的冤屈。
屋内传来窸窣的声音,拖鞋的踏踏声由远及近,“咔哒”一声,次卧厚实的实木门终于露了条缝。
严雪卿还未等门后的人露出个影子来,便眼疾手快扒住门缝,恨不得缩成个纸片,见缝插针就要窜进去,全然没了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儿,恶鬼见了肉似的,吓了夏凡一跳。
屋内没开灯,夏凡虽是全无困意,可也确实打算要睡了。冥界虽见不着什么炎夏的烈日,可夏夜的屋内也是热的。严雪卿给夏凡买的那套丝质睡衣落在主卧了,夏凡在自己房间内穿的是许久前自己买的睡衣。那时他还没进太多幻境,见的尸骸血海少,还没练就这一番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说白了,就是在留着一点学生气的少年时买的大学生款睡衣,蓝底,棉质,上印着卡通的猫猫狗狗......和螺旋棒棒糖......后来夏凡进的幻境多了,心智也一日千里的成熟了,连带着气质都从亲和的学生气变成了生人勿近的冷淡范儿,这颇不符合气质的睡衣也就自然压了箱底,若非今日进卧室到锁门一套动作过于行云流水,忽略了次卧物资匮乏的状况,夏凡也不会掏出这件压箱底的睡衣穿上。
窗外月光少女又在作祟,玩儿心颇重似的打进来,刚好照在了夏凡这身睡衣上。严雪卿只觉得这螺旋棒棒糖有魔性似的打起了转,本是幼稚的卡通图案竟奇妙的与夏凡的气质贴合上,杂糅出一种别具一格的、独属于夏凡的吸引力来。这吸引力怕是这世间最对严雪卿胃口的迷幻法阵了,与之前陆春桃造的幻境两相对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严雪卿着了迷,心想:“今晚这门定是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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