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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表姨妈
却也没过多久,二房媳妇便到了门口。这一位到房中直带进一阵香风,她一身丹红衫千褶阔摆覆地裙,头上金丝束笼起高鬓,耳上红玛瑙长坠,身量微胖所以用了一条鹅黄的褙子,下汲到膝盖位置。
这人便是现今胡家掌家人胡二娘子,娘家姓陈本也是京官,她嫁入胡家后,整个娘将便转迁到福州做官去了。
胡二娘子进的房中,先给老夫人行礼,言说今日繁忙晚来问安,请母亲勿要怪罪,老夫人刚要说得一二,胡二娘子自寻了个座位坐下了。
“呵呵,之前就听母亲说姐姐你这女儿容貌出色,还有不浅的才学,那日家里有事实在是脱不开身,要不就在寿宴上见着了,今儿个算是见着了,这姑娘可真好看,就是瞧着冷冷的,不是怕生吧。”
柳依不待母亲说话,起身行了礼道:“表舅母,依依给您请安了,平日里母亲多有教导,小女子不敢先言。”
“哈哈,哎呀,姐姐你这女儿教养的真好,可不像我那女儿全没个规矩。”
柳夫人抬眼正好遇到胡二娘子望过来的眼神,矜持一笑道:“我那有空教她啊,家中事情多,都是我女自己学的,我这做母亲的,有这么个省心的女儿也是宽慰。”
“姐姐说得是,这诗书之家就是不一样呢!”
“也就学得这点,整日里只知道看书弹琴这些劳什子,让她出门玩玩击鞠,也总是推托。”
她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柳依坐了回去,低着头咧咧嘴吐吐舌头。
姨外祖母看看下首这两人也是一阵头疼,暗自想了一下便开口说道:“依依啊,你表姨妈回家没些时日,离京又这么多年了,平日里也不外出,对京中不甚是熟悉,我想着你去陪她聊聊天。”
柳依听得这话有些纳闷,姨外祖母这当不当正不正的让自己去寻表姨妈,着实有些生硬,不过想想现在房中的两人,也觉得这是最好的,自己一个小辈在这里,她们二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直说,只会像现在这般说话,况且寿宴上的那事之后,总不能僵在那里不见面,自己辈分低终是要先有个姿态,于是柳依起身说话。
“外祖母,表姨母身子不便,我正好也代母亲看望一下。”
姨外祖母听柳依这么说话,心里着实有些酸,自己这些儿孙辈里但凡有个这么懂事,自己就不会这么烦心。
“好,我让人陪你过去,你们好好聊会。”
柳依起身看向母亲,柳夫人点点头道:“嗯,去吧,不用拘束,这都是自己家里人。”
“是,姨外祖母,母亲,表舅母,我先过去了。”
老嬷嬷引着柳依和小环去表姨妈的院子,这还没出姨外祖母的院子,就听见房里胡二娘子的笑声传了出来。
又是穿过一片锦绣繁华,柳依很快就到了表姨妈的院子,这两个院子离得不远。虽说两个院子离得不远,但这气象却大为不同,姨外祖母的院子清减朴素,这表姨妈的院子里是气派堂皇。
这院墙青砖对缝,五层青砖下碱,往上是红泥抹砖的墙身,平头位置是一溜透空花砖,隐约可以看到院内景色,上面是宝珠花瓦顶,与下碱一样用的青砖。
走得几步就见一扇垂花门立在眼前,这门本是宅门里区分内外院所用,在表姨妈却做了院门。柳依瞧那花板、垂帘、檐坊都是新制的,艳丽红漆闪人二目,想刚才经过的院墙也是簇新不见折损。两扇大门中开两旁,两个丫鬟束手立在门里,见柳依一行人到了门前,躬身行礼口中唤:柳娘子好。
那引路的嬷嬷将柳依送到这里,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赎离去了。柳依和小环就在这两个丫鬟引领下进了院子。迈过高高的门槛,里面就是一个小影背,影背不高上面青砖雕的丹凤朝阳,转过影背就看到院里的景致。这院仿佛是一个单独院落一般,正房、东西厢房齐全,各房檐前伸做出回廊。院子当中靠西侧摆了单桌单椅,旁边是几大丛花树,另还有一只大鱼缸,院子靠东边则是好几个青瓷做花盆,里面种的各色花木,这些花盆团拥着一棵桂树。
柳依走过院子进了正房,两个引路的丫鬟没请柳依坐,而是继续领着去了东房。进得东房卧室,房中一个雕花架子,绫罗垂蔓而下盖住左右,床上一人正侧卧着,正是表姨妈。
表姨妈一身贴身常服,拢出一个身段,侧卧的身子高低起伏,一只脚搭在一个软墩上。表姨妈也不说话抬手一指让柳依自寻座位。柳依先低身行了一礼,才在一个绣墩上坐了下来。
柳依见表姨妈不说话,也就低了眼眉坐在那里。
那床上的表姨妈只盯着柳依那低垂的眼眉看,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前几日,我摔了一下,这脚有些不太方便。”
柳依也没抬头开口说道:“表姨妈需多多注意,这筋骨要好好将养。”
“你还记恨我呢?抬眼让我看看。”
柳依慎了下抬头说道:“瞧您说的,孩儿怎会如此呢。”
表姨妈仔细打量着柳依口中说道:“嗯,你这眼眉还真是柳家的。”
“嗯,我们兄妹四人都是这般模样。”
表姨妈轻轻晃了下头笑着说道:“还真是个标致的,这寿宴过后京中都知道柳家有个才貌双全的待嫁女子,你不开心么?”
柳依轻睁了双眼望向表姨妈说道:“九畹绵连,从风自远。”
表姨妈轻阖了下双眼道:“你说这些,我也听不懂,不过想来应该是说自己的好词,当年我就是听不得这骈文,你表姨丈也是常说这酸词与我。”
“表姨妈,您多想了,我就是不自觉想起之前看过的文章,不觉就念了出来。”
“呵呵,嗯,对,就是这般的,不自觉的就会念出来。”
柳依看向表姨妈的面庞,只见她双眼飘忽仿佛想到什么事情,那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柳依心里想着可能以前表姨丈也曾为她诵过诗吟过曲,想想听来的表姨妈的过往,心里有些软了。
“表姨妈这腿是怎伤的,瞧着着实厉害。”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表姨妈回过神来,看了眼自己的脚,缩起腿来将脚上的绸布解开。
柳依细望去,就见那脚踝上是个大大的口子,血已经止住了,但整个脚踝肿的老大,看着着实有些吓人。柳依暗自吸了口冷气,想应是疼的不行,再抬眼看向表姨妈,她那表情仿佛这脚不是她的一般。
“看着是利器割伤的,表姨妈真的坚忍,若是我恐怕会疼的哭个不停。”
表姨妈将那绸布扔在脚踝上盖住,转回头看向柳依笑着道:“你想知道么?”
柳依一笑低了头去口中不言。
“呵呵,看来不仅是个标致的,还是个聪慧的。你看我这院子如何?我还没到家,我那二嫂就把这院收拾出来,用的都是新料,连这房都是拆了新盖的,那影背上的雕花都是请的过去曾在宫中做事的老师傅做的,我进的院也是喜欢的紧呢。”
“从外面进来就细瞧了,表舅母用了不少心思。”
表姨母哈哈的笑了出来,开口叫道:“来,扶我起来,在这都躺了好几天了!”
柳依起身想去搭手扶她,表姨母则喊丫鬟过来,只让柳依待着便好。在丫鬟搀扶下,表姨妈挨着步子硬生生的出了正房,一瘸一拐的走到院中那桌椅处坐了,丫鬟取来垫脚之物,又为柳依搬来椅子,一阵忙乎后茶水点心水果齐备。
“依依,我这离京多年,回来后也没怎么走动,就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过来陪我聊聊这京里的趣事吧。”
柳依为表姨妈添了茶水道:“也不知道您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小女子,这京中的事情好多也不清楚呢。”
表姨妈端起茶盏喝了一下口道:“嗯,也是,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你呢,算算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那年是甲寅,走得时候快近中秋了,你就说说你觉得有趣的事情。”
柳依想了想便捡着自己记忆里的事情说了几件,或有京中府宅嫁娶,或有轰动京中的奇物流言,又想起京中前年修竣秦淮也一并与表姨妈讲了。表姨妈看着柳依缓缓道来的模样,脸上带着笑只望着柳依的眼眉。
讲到最后柳依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一个闺阁女子,哪有那么多的京中奇闻异事与人说,自己又不是写话本的,总不能编几个故事给表姨妈解闷,最后柳依慢慢停了口,端起茶盏润润有些干燥的嗓子。
表姨妈眨眨眼,看看柳依慢慢开口道:“你家里如何?”
“姐姐早几年嫁到枢密院宋家,大哥……大哥那边您大概也知道了,二哥正准备今年的科考。”
表姨妈笑了起来回道:“实在是没想着淮阳侯家的女儿脾气,真是依足了家风,那日你也拿了我一次,我们算是两清了吧?”
“表姨妈,您说笑了。”
表姨妈顿了顿又道:“你父亲如何?”
“回表姨妈,我父身体很是康健,就是公事繁忙,以前还能与我一起,这两年就难见着了。”
“嗯,瞧你们兄弟姐妹样子,都随了长辈都这么瘦瘦的。”
柳依只低了头陪了一笑,言及父亲她不好说什么。
“听说你是姨娘所出?”
柳依立时微睁双眼,却没抬头看表姨妈,只坐着静等。
“说那姨娘是教司坊赎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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