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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
贺之宁还是没能留下来过夜。
她对机场里发生的事情依然心有余悸,也为自己当时的反应感到愧疚难当。贺之宁的第一反应是推开颜玄声。
贺之宁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这段感情里她常自诩有无尽的勇气,可在那一秒,贺之宁怕了。
是那种做错事情被家长抓了现行的害怕,贺之宁不是愧疚自己的胆怯,而是自责于,居然连她自己的潜意识里,也认为她们的感情是错的事情。
所以贺之宁非要借着把颜玄声的行李送过来的理由,来见她的爱人一面。
她怕她自己推的那一下太重,让颜玄声伤心。
颜玄声抱着她在客厅晃来晃去。“别多想啦之宁,别说你了,我都要吓死了。还好你机灵,没有真亲上去,不然我不得被你爸妈手刃当场啊。”
贺之宁把头埋在颜玄声颈间,闷闷地嗯着。
“出柜这种事要讲方式方法的,得找机会慢慢来。再说你也并不是一定要出柜才行。我们可以迂回盘桓,辗转腾挪。”
颜玄声的词汇乱用对贺之宁总是有效的,贺之宁捏了一把颜玄声的腰以示回应。
“你推我的事呢,是该严肃处理。不过鉴于贺之宁同学当年追我的态度良好,就不予深究了。”
贺之宁牙根又发痒了。
嬉闹了几下,贺之宁又埋回颜玄声的肩膀,心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漫无目的地摇摆旋转,仿佛在跳无声的,慢放的探戈。
没有音乐,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要停下来。
贺之宁想,只需要寥寥数语,一个拥抱,爱人的理解就能给我无限的力量。真好。
颜玄声想,之宁已经用了那么多的勇气与我相爱,我要如何才能保护她的勇气呢。
颜玄声有点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春节来临。
六七年来,颜玄声第一次在家过春节,一切都令她感到,很不习惯。
一家人在一起吃的暌违多年的年夜饭本也算得上温馨,可当盛锦多次有意无意地提起某家的女儿结婚了,某家的儿子回国了,某家的少爷继承家业了,颜玄声实在是无法再忍受。
颜玄声本想找个机会跟盛锦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她想告诉她的妈妈,她找到了一个非常优秀的人,非常优秀的伴侣,想告诉妈妈她和她在一起有多么的开心和幸福。
可颜玄声再次意识到,只要她的伴侣不是男性,其余的所有优点都不值一提。她最重要的家人依然视此为耻,只会避之不及绝口不提。
颜玄声憋闷地找借口回到自己的房间,悲观地想,自己怎么就势必要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做个取舍呢。而更令她悲观的是,贺之宁如今和日后,也要面临这样的两难困境。
突然就很想贺之宁。
其实也并不突然,颜玄声一直在想着贺之宁,只是在这个万家团圆的除夕夜,颜玄声很想不合时宜地打断贺之宁的团圆,自私地想让她的身边只有自己。
颜玄声只是给贺之宁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背景音嘈杂,但当贺之宁的声音传出来时,颜玄声便觉得一切都很安静。从她去年冬季第一次听到贺之宁的声音时,她便发现这声音有着令身边一切喧嚣都冷静下来的魔力。
连带着她烦躁的心也冷静下来。
“贺老师,新年好呀。”
贺之宁在轻笑,颜玄声听得出来。
“新年好。”
只三个字,颜玄声心中的阴霾便一扫而空。困境就任它存在吧,她们新的一年,依然会很好。
颜玄声语气轻快地跟贺之宁唠起了嗑。
“贺老师,今天收到多少压岁钱呀?”
“你这种小孩子才会收压岁钱,我们大人都是给父母包红包的。”
贺之宁注意到贺妈妈的眼神瞟了过来,贺之鸣也给她使了个眼色。贺之宁这才觉得她方才的语气有些过分亲昵了。
按住话筒,略不自然地对贺妈妈说了一句:“是......拜年的学生,我去接一下。”
但智能手机的收音怎么是手能捂住的,颜玄声在那边清晰地听到,悄悄扯了扯嘴角。
贺之宁说谎的时候,语调总是会带着迟疑,笨拙得不像她。
贺之宁捂着手机回到卧室,才小声叫了一句:“阿声?”
颜玄声不怀好意地说:“有很多学生打电话给你拜年喔?”
贺之宁听出颜玄声话里的吃味,又怕她因为自己的刻意隐瞒不开心,忙不迭地解释:“没有,我是不想......”
“之宁,我知道的。”颜玄声不想让贺之宁解释,也不需要她的解释,因为她真的都知道的。
如果不是遇见自己,或许贺之宁真的可以在这个年关,把自己的男友大方地介绍给她的家人。是她把贺之宁带入了和她相同的境地,颜玄声为此感到抱歉。
却也仅仅是一些抱歉,她不会再做打着为贺之宁好的旗号,逃避她们的感情,这种蠢事情了。
她们是伴侣,也是捍卫爱情的同盟军,一起面对才称得上是同盟。
“阿姨有没有再问,‘我哥’的事情?”
贺之宁几不可闻地叹气,颜玄声就知道了。
“帮我哥给阿姨请个假,他不能来拜年了,受伤了。”
烂理由,但是也不是不行。
贺之宁应着,听手机又震了一下。应该是新年祝福的信息,贺之宁本想忽略,却听颜玄声说:“给阿姨看看这张照片,可用。”
贺之宁打开免提,点开那条消息。是一只被石膏打满了半截小腿的左脚,看起来伤得很严重的样子。
“这是......”贺之宁迟疑了一下,猝然紧张起来。“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颜玄声急忙安抚:“没事之宁,我没受伤。这是好几年前我扭到脚,留下的珍贵影像。上大学的时候了,为了看起来惨一些。好说歹说才让医生给我打的石膏。请假神器,我可是在不同学期用了好几次,借你使使。”颜玄声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得意。
贺之宁松了口气,嗔怒道:“你这样的坏学生,如果在我的课上耍花招一定给你挂科。”
颜玄声继续嘻嘻哈哈:“贺老师眼力可以啊,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我的腿。是不是暗地里观察了很多次呀?”
贺之宁关掉免提,又把手机贴在耳边,屏幕贴在发热的耳廓上更觉冰凉。贺之宁耳朵热,是因为她确实暗中观察来着。
颜玄声的腿修长纤细,又不是骨感的细,该怎么形容呢,对,顺溜。每一寸肌肉都顺溜地包裹在骨骼上,显示着健康有力的性感。偏偏这人还是个腿脚不好的。
贺之宁又不受控地想起那双腿是如何抵在她的腿间,是如何盘踞在她的腰上。贺之宁逐渐想入非非,于是面红耳赤。
颜玄声的调侃没得到预期的回应,只得来了一阵沉默。颜玄声以为贺之宁又在傻乎乎地心疼她了,收起龇牙咧嘴的坏笑,小心翼翼地唤:“之宁?”
这一声叫得贺之宁心里更痒了,贺之宁很想拿个痒痒挠儿,把那颗心挠一挠。
“阿声,你能出来吗?”
颜玄声迟疑了半秒,便满心雀跃地答应。
贺之宁脸上绽开笑容:“望水边见。”
“好。”
颜玄声拿起车钥匙冲下楼,见爸妈还在看联欢晚会,气氛还好的样子。想来是颜爸爸已经劝好了颜妈妈的情绪。
颜玄声稍稍放心了些,放软声音道:“爸妈,我有点小事出去一下,零点钟声之前我会回来的。”
盛锦要开口,却被老公阻拦。
“去吧,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颜玄声风风火火地出门,关门前听到爸爸劝抚的声音:“孩子大了,又是大过年的......”
颜玄声心情愉悦,最会哄她妈的还是她爸,自己就不操心了。
贺之宁也匆忙套上羽绒服就要出门。被问干什么去,贺之宁神色为难地说:“颜......红声受伤了,我去看看他。”
对不起了颜红声,永远的工具人。还好你不是个真人。
贺爸爸也有点紧张:“怎么了?严重吗?要不要爸爸送你去。”
“不严重,就是扭伤,但是挺突然的,我得去看看。放心,我看看就回来。”贺之宁一边解释,一边穿好靴子就要走。
贺之鸣觉得他姐和他姐老婆怪有一套的,学到了。忙招呼贺之宁快走,又劝他爸妈安心继续看电视。
贺之宁没空给贺之鸣一个赞许的眼神,她只想快点去取她的痒痒挠儿。
贺之宁只说望水边,也没说具体的位置。但颜玄声知道,贺之宁也知道颜玄声知道。
之前贺之宁在那里轻揉颜玄声的头发,之后贺之宁在那里试图倾吐她的感情,现在贺之宁在那里,和颜玄声接激烈而绵长的吻。
这里真好,总是没有人打扰,让贺之宁可以肆无忌惮,好好地纾解心中的刺痒。
“只能偶尔挠一下。”贺之宁的声音还没有从激烈中恢复回平常的清冷,带点哑,还带点惋惜。
颜玄声坐直身子,手臂绕过贺之宁的肩,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偶尔挠一下,也够我用很久了。”颜玄声回味着贺之宁的炙热,她很喜欢,是喜欢极了永远冷静的贺之宁,对她独有的失控和占有。
贺之宁攥紧颜玄声搭在她肩上的手,望着河里恒久不变的月影,想起颜玄声说过的话,又勾起唇角。
“就像月亮总会照进这条河里,你的月亮也一定会奔你而来。你说的。阿声,你就是我的月亮。”
颜玄声亲吻贺之宁的额角。“之宁,满地都是六便士,谢谢你选择抬头看月亮。”
就像毛姆说的:“感情有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
叛离了理智的感情,才是她们义无反顾都要奔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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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很喜欢的作者这么写:
“写作对于她的意义是跨过亲密关系的倾诉。
我以我最隐秘的、辗转反侧的情怀,
致遥远的、永不会见面的你。”
希望看这篇文、喜欢这篇文的你们,
都能拥有自己的月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