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秋波

　　“当我睁开眼，我想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

　　令我失望了。

　　——

　　这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我见过的鬼，是开膛破肚、死气沉沉。可我看到的自己，仍然是生前的模样，只是衣衫变得更干净，发髻变得更整洁，胸前没了血玉，腰间没了碎玉。

　　我听到自己笑了一声，明白过来原来你在吓唬我。

　　我为什么会到这里呢？我也没想明白。于是我更委屈了，我简直像一个被渣男诱骗的纯洁少女。迷迷糊糊一头扎进死亡。

　　但我的高傲不允许自己承认。

　　好在我的心间不再泛着古怪的疼。这令我很满意。

　　通往审判之地的道路好长，我只想尽快去见你。路的尽头是门，门里的——

　　是你。

　　我的心脏好像重新跳动起来了。我的血液好像重新涌入了我的大脑。

　　我的唇角咧开了，我的瞳孔在收缩。

　　你信不信但凡你还活着，我会再杀你一次。

　　“恶魔。”

　　口腔被唾液濡湿，我听见了自己吞咽的声音。

　　你的皮肤好白，我好想咬一口。

　　你任由我扼住了咽喉，你我都知道这样并无任何的意义。手指收紧，掌心所触的肌肤没有一丝生机。

　　你说：“别笑了。”

　　我想，我笑不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抬起手轻轻地抚弄我的眼角。

　　你说：“不想笑就别笑了，是我错了。”

　　你将你抚摸过我的手指含入口中，上面有水。

　　我怔怔的看着。

　　原来是我流泪了。

　　鬼也会流泪吗？

　　——

　　裴玉泽失去了紧握的力气。他的双臂颓然地落下，又在半空中被另一双手接住。黎寂是以一种绝对的下位者的姿态弓下腰的，这个场景简直就像背叛了自己信仰的教徒投入了新主的怀抱。

　　“看来你没有舍得让我等太久。”

　　裴玉泽偏了一下头，垂眼看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这是我的荣幸。”

　　黎寂牵着他往里走，一路上竟无一人阻拦。

　　裴玉泽玩味的看他：“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他们正好走到一处阶梯。黎寂抬手示意了一个“请”的动作，道：“一个初来乍到的新生小鬼。”

　　裴玉泽冷哼一声，没有应他。

　　裴玉泽曾经觉得黎寂的手很冷，现在自己的手与他叠在一起竟分不出谁更冷些。

　　他们都已经成为失去温度的鬼。

　　他们犹如枯木逢春。

　　曾经秦英说的，他们相差的时间，终于在死亡后得到统一。

　　面前的，是一座幽深的宅邸。

　　“这次的名字，由你来取。”

　　终于，裴玉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黎寂的唇瓣变得湿漉漉滑嫩嫩的，若不是已经不需要氧气，黎寂怀疑自己已经溺毙在这样疯狂的吻中。

　　裴玉泽的鼻尖磕在黎寂左侧的脸颊，他的睫毛扑闪扑闪剐蹭在黎寂眼下的两粒小痣上。

　　传闻中，人们死去后欲望会被无穷的放大，直到这时，黎寂才体会到与他所愿相悖的汹涌欲念。这是自望舒离世那日后唯一的失控。但这于他，显然是惊喜。

　　他将最多的爱留给了秦英，剩下的爱被无数人瓜分，最终只留给裴玉泽最不理智的那部分。

　　好甜好甜，裴玉泽想不明白，黎寂是怎么用它那张最魅惑的脸露出最纯情的表情的。他的眼底透着娇艳艳的红，裴玉泽忍不住去吻它，双臂搂过黎寂的肩。他的肩膀瘦削，像极了未长开的少年的骨，偏偏又是尖利强壮的。他双睫微颤，环着少年腰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逾矩的□□，却处处透露出惑人的□□。

　　世上最干净的黎寂与最污浊的裴玉泽相遇，却没一起染上黑。

　　他一直想不明白与裴玉泽的这一场爱恋。

　　裴玉泽捂住他的双眼。

　　“别想了。”

　　不是裴玉泽配不上黎寂，是裴玉泽不属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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