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

　　次日，他们吃过早膳便去闭家武馆探病。
　　毕竟昨日闭霓裳艰难骑马逃回来时神色慌乱，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作为朋友，理应去探望一二。

　　闭家武馆后院，楼亭错落有致，五六种花朵争奇斗艳，很是赏心悦目。

　　侍女将他们带到会客大厅，坐在上首的闭卓晔起身相迎。
　　“多谢你们来探望霓裳，有心了。”闭卓晔吩咐侍女上茶，面露担忧道：“霓裳身子无事，倒是心神不宁，昨夜醒了几次，今早灌了安神汤才睡过去。”
　　腾赤云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听罢皱眉道：“闭小姐醒来，若有什么需要可尽管向我们提，我们遇到此事颇多，没准可以开导一二。”
　　“一定一定。”闭卓晔道。

　　北煜问：“你们可那些蒙面人的来历？”
　　闭卓晔摇头，“闭家武馆开的大，眼红的人可不少。咱们闭氏倒有个仇家，一直泼义父的脏水，但他们姚家不像是会动手的人。”
　　奚翎刮了刮茶盏，假装随口一问，“可有找到细作？”

　　“排查过了，无一人可疑。”闭卓晔叹了口气，“这些下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老人，他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夏幽然道：“可有人无意间将消息说出去？”
　　“不会，我们家的仆人是受过训的，口风很严实。”闭卓晔如实相告。

　　大厅陷入安静，大家都冥思苦想，消息究竟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腾赤云偷偷问自家妹子：“你们出去买衣裳不会随口说了吧？”
　　“怎么可能，我们聊的全是衣裳首饰材质如何、样式如何、花纹好不好看而已。”腾碧霞翻了个白眼。
　　夏幽然瞪眼，“你在怀疑我们。”
　　“不不不，闭家上下盘查一番，我们也要仔细捋一捋嘛。”腾赤云冷汗直冒。

　　“再怎么想都无济于事，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加强防范，莫要被那伙人趁机而入。”北煜站起身拱拱手，“那我们就不打扰闭兄了。”
　　奚翎也跟着站起来，“有事尽管找我们。”
　　闭卓晔连连道谢，一路将他们送出闭家武馆。

　　几人相安无事的过了两日，大伙儿照常去镖局练功。倒是腾赤云时不时叹气，并翘首以盼的望着闭家武馆的方向。
　　第三日，闭家小厮得了大小姐的命令来请他们去后院做客，几人当即便去了。

　　二楼大厅窗户大敞，阵阵清风袭来，将他们行走出来的细汗吹去了。
　　闭霓裳坐在一张大桌前，气色如往常一般红润，见他们来了点头致意，纤纤玉手提起茶壶，将自己亲手泡的茶倒入茶盏中。

　　几人一一落座，侍女将茶盏一一放至他们面前的桌上。
　　闭霓裳举茶躬身，愧疚道：“对不住，思虑不周，连累你们了，我在这人给大家赔个不是。”
　　腾赤云连忙站起身，“此时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些蒙面人。”
　　奚翎轻笑一声，“都是朋友，何谈连累不连累的，闭小姐可是把我们当外人看。”

　　“不敢，只是让北兄弟受伤了，我过意不去。”闭霓裳看向北煜。
　　北煜摆手，“伤的不深，早就好了，不必放在心上。”
　　闭霓裳隔着桌子遥遥望了半晌，才点头。

　　奚翎敏锐的察觉到，闭霓裳看着北煜的目光与前几日不同。多了点感激与不易觉察的情愫。
　　他看了看北煜，后者断开与闭霓裳的对视，神色莫名的看回去。

　　今日奚翎穿回男子装束，他无辜眨眼，挑起眉。
　　哟，英雄救美，你小子怕是又招了一朵桃花。

　　北煜上下打量他，一副“你瞅啥，想说什么就说，看我作甚”的样子。

　　奚翎勾起嘴角，收回目光，低头嗅了嗅淡青色的茶水，闲闲赞道：“闭小姐茶艺了得，这信阳毛尖能泡出如此清澈的水，很是不错。”
　　信阳毛尖泡出来的水一般是浑浊的，只有行家才能泡出清澈透明的茶水。

　　闭霓裳笑道：“不敢当，我也只能在这些方面有所建树了。比起这个，我还是比较羡慕你们武功出众、来去自如，面对敌袭能临危不乱。”
　　夏幽然道：“有道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世上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闭姐姐不仅会打理偌大的家业，还精通茶道花艺，也很了得。”
　　腾碧霞点头，“说起来，此次斗花宴姐姐用什么花来斗？”
　　“不过是寻常兰花罢了。”闭霓裳微微一笑，“但现在可不能让妹妹们见识哦。”
　　腾赤云道：“斗花宴前不能露底，我们知道规矩，只是好奇嘛。”

　　此事翻篇，几人谈笑到用午膳的时辰，一同吃过饭后才离去。
　　闭霓裳自是送到门口，目送几人离去。奚翎心有所感，突然回头看，便看见闭霓裳瞧着北煜背影出神。
　　她对上奚翎的目光，脸色一白，面露歉意眸子黯淡地福了福身，奚翎微笑着摇头。

　　“怎么了？”北煜看他不住往后看，也回头看，自然没有错过奚翎翘起嘴。
　　闭霓裳露出温婉的微笑，北煜面无表情的点头，奚翎瞅了他好几眼。

　　转出这条街，北煜才开口问：“翎兄可是有话对闭小姐说。”
　　“没有啊。”奚翎表情淡定。
　　“那你回头作甚？”
　　“我这不是……”
　　腾赤云插进来：“翎兄你回头看到啥了？”

　　“闭小姐看着我们走呢，真体贴。”奚翎半真半假道。
　　北煜不信，“就这样？”
　　“不然呢？”

　　“那你笑什么。”北煜毫不留情的点出来。
　　“她以礼相待，我难道要怒目而视？”奚翎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北煜很想点头。
　　而腾赤云替他点了：“确实不该如此。”

　　腾碧霞与夏幽然又互相勾起手臂来，“翎兄，我们再去给你买几套，先走一步啦。”
　　奚翎震惊：“还买？都有三套了，别花光你煜哥哥的钱啊。”
　　“不是翎兄说不要买齐胸襦裙，给你换一套么。”夏幽然笑笑，“煜表哥也不介意用他的钱买衣裳啊。”

　　我介意，谢谢！
　　奚翎用肘子捅一捅北煜，“阿煜你倒是让她们收收手啊，不然你这几个月走镖赚的钱，都被花光了。”
　　“不妨事。她们自有分寸。”北煜淡笑道，“而且我瞧着翎兄穿的也很高兴啊。”

　　此话一出，几双眼睛倏地盯着他。
　　“有吗？”奚翎眼珠子转了转，矢口否认，“没有，阿煜你莫要再取笑我了。”
　　这小子不会把肚兜的事说出来吧。

　　“原来如此，那我今早见翎兄看着那套浅绿襦裙许久，是我错了。”北煜毫无诚意的道歉，“翎兄，对不住。”
　　“翎兄原来喜欢那套呀。”腾碧霞道。

　　奚翎摆手：“不，我只是看见上边有污渍，寻思如何洗净，这才看久了些。”
　　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幽然挑眉道：“脏了拿去浣衣店洗洗就好，若是上边有什么特别气味，可千万浸泡过了才能送去呀。”
　　腾碧霞憋笑着轻推了姐妹一把，拉着她走了。
　　留下四个男子在街上面面相觑。

　　腾赤云疑惑：“什么特别气味，男人的汗味？”
　　奚翎也是不解：“脂粉味吧，那为何要浸泡了才能送去，阿煜，浣衣店有这个规矩么？”
　　北煜瞥了一眼耳根通红的皓然表弟，立即清楚他那好表妹的言外之意，故作不知，“我没去过浣衣店，不清楚。”

　　女子衣裳一般是自己洗，但男子出门在外多是给店里小厮洗，多付几个铜板便是。浣衣店洗的细致，价格高，所以衣裳上洗不掉的污渍一般人都会送去店里清洗。

　　奚翎转头看北煜，见夏皓然一直往北煜身后躲，行走时偶尔露出耳朵。这下，他也明白夏幽然讲的“特别气味”是什么了。
　　嘶，皓然弟弟不愧是一直跟着姐姐的，十几年的耳濡目染之下，能听得懂姐姐的话，很正常。
　　幽然妹子，懂得也忒多了，连带着碧霞妹妹也被带歪。

　　“狐臭？酒味？还是脚臭味？”腾赤云脑筋还在绕圈圈。
　　奚翎好笑的想，他们之中就只有一个真呆子。

　　距离斗花宴越近，寻芳城里的人就越多。
　　他们住的客栈，一楼有间大厢房，作为大通铺使用，到了晚上，便有几个衣衫不整的人从里边跑出来去茅房。
　　而他们出来吃饭也找不到空桌坐下，只得在厢房内用膳，外边全是客官的哄闹声。

　　腾赤云坐在床边，见对面竹仪馆人进人出，感慨道：“寻芳城人多到住进竹仪馆和红楼了，唉，还好我们来得早。”
　　“大堂乱糟糟的烦死人了。”腾碧霞喝了口酸梅汤才动筷子。
　　天气逐渐热起来，他们也不太爱吃油腻饭菜。

　　奚翎笑吟吟道：“据说前十名有个特权，能请看中的郎君陪她一个时辰，有家室的男子除外。”
　　不同的花，盛开的时辰不同，所以斗花宴从当日卯时末开始，酉时初结束，酉时三刻公布排名。

　　“也不知道今年的‘十佳’是哪些小娘子，真叫人期待啊。”腾赤云开始臆想起来，“希望闭姐姐能进入前十名。”
　　“然后要请你去玩么？”腾碧霞用筷子敲敲兄长的碗，“醒醒，别做梦了。”
　　被戳穿的腾赤云涨红着脸道：“做梦都不行，你也管得太多了，怎么跟咱们娘亲一模一样。”

　　让兄妹俩自己闹，奚翎回想起闭霓裳看北煜的眼神，有些烦闷。于是便侧着脸试探的问北煜：“阿煜这么受欢迎，到时候怕不是有几个‘十佳’小娘子为了抢你争破了头。”

　　北煜笑道：“到时候就拜托翎兄了。”
　　“扮女子也帮不了你啊，毕竟你未成亲。”奚翎摊开手。

　　“那就劳烦翎兄扮成我的夫人，替我挡一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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