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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九尾生于天地之间,和混沌相伴相生,他劝导抑制着混沌,于是天神可以创造人世。
先神代延续千年,天庭繁荣,百姓富足。
但世事无常,天下局势剧变,九尾陨落,瑶斐大劫,众神式微,众神封印,天下庆贺,此后无神数千年,天下修者盛行。
天道让众神复生,成为百态一员,九尾在族中诞生,依旧是无父无母的天地之子。
他在族中长大成人,后来被闻语响带走,拜入闻语响门下,称郁知津为师兄,此乃第一个轮回。
慕愧与郁知津从相看两厌到互为挚友知己不过一年时间。
自由无忧的日子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重现,翠绿与泥土皆是芳香的,少年人在哪都能得趣。
这样的日子并不算长久,而后慕槐无故背上数十起杀人罪,至亲师长无一生存,九尾转世沦陷。
于朦胧中赶走郁知津,独自一人背员天下骂名,仅有少年的约定可以聊以慰藉。
慕槐茫然地坐在荒山中,手指有白霜一点点覆上,又被他抹掉。
他无缘无故被扣上几条人命,变故突然,除了至亲身亡,还有世人唾骂,他不得不占夺荒山,独立成魔,至今为止,他都是被动接受。
郁知津失望的话语每日不断折磨他,而他灵力尽失,其实废人不如。
"师父,连你也要杀我了。"
慕槐站在树梢上,无所顾忌地恭露自己。
闻语响似乎沧老了许多。
北辰如遭大劫,闻语响也不轻松。
慕槐半点没有要逃的迹象,他只是委屈地看着这个把自从野狗变成人的师长,内疚道:“对不起……但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闻语响蹲了下来,慕槐看不清他神色,只在最后一刻听他冷清着说:“我知道,好孩子,是我做的。你是北辰宗的骄傲,可你身为九尾,使命在身。”
慕槐的魂魄如遭雷击,飘荡在空中,痴神地望着他。
一世的师父,两世的师叔。
郁知津只看着一切,他幼年就被闻语响在雁栖门中选中,做为亲传弟子。
他对旁人都不亲近,除了那个比自己还大的师弟。
师父自幼教导他要亲近师弟,可这师弟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大孩子了。
师父好像很失望,仍旧让他们独处,面上依旧不睦,却悄悄许下约定,用幼稚的声音说……此生不相离。
变故以后,他一直照顾慕槐。
后来被赶走,只能在山里躲躲藏藏看爱人的狼狈模样。
直到……师父用他的血和灵气重序祭坛,一切才算掀开幕帘。
他第二世带着执念而来,大部分记忆都是强行剜走的,他只记得慕槐的许诺,还有滔天的恨意。
后来的日子,他在慕槐逼问下倾述,可每一回,慕槐都会忘掉他说的。
包括混沌,闻语响,九尾。
第一世如此不堪,又何必知晓呢?
天下由一个凡人摆弄,如果终究不解迷局,还有多少人在烈火里炙烤而无助?
九尾是抑制混沌的良药,究竟谁是混沌,闻语响养大二人,他要天下再无混沌,又是哪里来的秘术?
那些被扣到慕槐头上,鲜血淋漓的人命,是流进哪个祭坛里?
慕槐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重新再看一遍,分明带着抽离感,却好像又真的一如那个被欺骗而绝望无助的自己,他眨立了眨眼,再度回溯。
长着绒毛的四肢,雪白无瑕的九条尾巴。
九尾身型并不小,九尾舒展,遮天蔽日。
他脚下踩着磐石,尾巴上落下一点桃红色花瓣。
慕槐乍然从炼狱中转世,这地方仿若桃源,虽然只有他一人在,却有无边的洁净灵力。
一座精刻的停石亭,三两杯没喝完的酒。
慕槐还没来得及适应,画像一转,众人嬉戏着坐在溪边。
晴延与沐土猜拳划酒,分毫不端上神的架子。
那些琼液酿的酒在众人间倾洒,入口只有那么一些。
可是欢快依旧如此真实。
有的上神掀开了衣裙,赤足踩在水里。
各路灵兽还没到化形的时节,要么毛茸茸地趴在主神们身边,要么为害神林。
这是长久的喜悦。
晴延追着月老,大有将其所有八卦翻个底掉的架势。
妤宁武神女相,华美而戚严、痴痴地看着巫神晴延,时刻准备献礼。
沐土望着东南的方向,放话要等小龙王长大。
慕槐在这些绚烂的回忆里走一遭,好像今生前世都是假象。
他是谁,又应该在哪?
郁知津被黑气缭绕,蹲下来盖上他的眼睛。
阳光刺眼的方向被他遮挡了,他在身侧如情人密语一般:“别看了,伤眼。"
顿时,他在风中沉沉睡去,不知几年几月。
“慕公子?”
欣喜的声音略有耳熟,慕槐皱了一下眉,身上几层的被褥就滑下来。
“郁公子,慕公子醒了!”
话音刚落,郁知津就从门外进来。
尽管差点乱成一团麻,他还好像镇定无比,慕槐想说话,开口却干咳一声。
郁知津端来了水,身边那个热心人就跑了出去:“公子,我给你们端菜来!”
“怎……怎么回事?”慕槐问。
“和以前一样,混沌退了,城中人没了控制的人,十天以后也就正常了。"
郁知津又给他斟满水,语气平淡。
慕槐却很难冷静:“混沌退了?那你呢?如今几月了?”
“我有混沌的记忆,但我不是混沌。”郁知津依旧四平八稳:“你没有错过……如今已是夏初。”
慕槐一愣,却指了指被褥:“夏初?混沌做的?”
郁知津点了点头,又是嘘寒问暖。
慕槐皱了皱眉,还是心神不宁:“混沌压制以后,你会被波及吗?往西是九尾山,但如今恐怕只有师……闻语响知如何解局。”
“先回雁栖休养,“郁知津吻了吻他的眼睛,“此次元气大伤,但天下转凉的速度并不快,至少也要规划。”
慕槐犹豫刻,扯唇点了点头:“好。”
饭菜一盘盘上,慕槐闻得到菜香,便戳了戳郁知津,郁知津会意,道:“多谢。”
“不必!我们狐族能够得以重见天日,归功于二位公子,我们感激不尽……条件如此么,公子将就将就,隔日!”
慕槐忽然出声,盖过他的声音:“不必了,我们只算举手之劳,不必劳心。”
郁知津也点了点头,这才把镜霜城的人送走。
“不打算认回他们吗?”郁知津扶他下床,轻声讯问。
“我有愧于心,他们也不需要一个这样的信仰。”
慕槐语气轻快,听着却似千石重。
“我如今感知到九尾的神力,”慕槐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一片肉,“或许不日就要全盛。”
他们曾经的记忆里,只有相处,何来压制,慕槐想的事情更多了,郁知律放下碗,打算再早一些启程。
慕槐此刻的眼中没有白天与黑夜,他听着郁知津忙上忙下,心里琢磨不停。
郁知津刚好把他的衣裳拿来,忽然被慕槐拽住。
双唇相帖,大胆而又自在的热恋还是前世。
郁知津一愣,很快便揽着腰抱他起来。
郁知津低声提醒:“这是午时。”
慕槐脸一红,手却挑追着身旁人的耳朵:“不好吗?看得清楚,省了烛火。”
郁知律呼吸一滞,便附身去夺他的呼吸,二人都在粗重地喘息。
更别提慕槐,整个世界里,除了腰上的手,腿侧的衣料,脸上的呼吸,别的他都感知不到。
皮肤露出那个瞬间,郁知津为他挡了风,慕槐眨了眨眼,轻声说:“九尾从来没有骗过你。”
慕槐不记得他们怎样厮混到夜晚的,只记得这间厢房的红烛
很亮,像他那个曾经憧憬过的新房。
“这就走了?”掌柜今日依旧穿金戴银,她笑嘻嘻看了看二人,道:“我送你们去城门。”
狐族寿数不短,当那控制人的鬼植效力消散,只有少数人衰老死去,大多数像做了一场梦。
那时,几乎整个城市的人都在调转职业,原本城东的去了城西,铁匠成了酒楼掌柜,唯有这掌柜还是初见的样子。
他们的记忆并不全,但掌柜却好像都有印象。
城中的风沙已经停了,温度也不算高,他们来时无人相迎,走时也只有一个人送。
先前几天相处,几乎大半个城都来送礼道谢了,要是不悄悄走,怕又是轰轰烈烈。
慕槐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不去城外走走吗?”
掌柜朗声笑了,身上的金钗发出碰撞的低鸣:
“客栈还得管呢,想走还得找时间收拾,更何况.....如今天下风雨欲来,我若是死,还是死在镜霜城里更好。”
慕槐毕竟不是他们,他尊重这些人的意见,于是他颔首。
他一步跨上了马,马蹄扬起,声音忽然又插了进来
她大喊着:“狐族是为九尾而生的!九尾有命,举族愿听其号令。”
她还是记得,也猜了出来。
慕槐头没回,摆了摆手:“天下各族生而尊贵,九尾是九尾 ,狐族是狐族。”
回应声淹没在扬尘里,再回首,镜霜城已经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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