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昴日星辰录

作者:陌上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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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慈父偏爱幼女



      【047】奇异家庭小才女,敢与须眉论短长

      那个九妹妹半仰着粉嘟嘟的满月脸,肉肉儿的小下巴一点一点地,弯弯的细眉微微向上,挑了一挑。紧接着,她眉心的小小朱砂痣也轻轻跳了两跳,一副鲜活欲滴、呼之欲出的样子,更加惹人怜惜。
      她双颊隐隐现出那对儿迷人的小酒窝,延伸到了下巴处,糯糯言道:“嗯——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可儿作的,是这样一幅对子——和风寻新柳,霁月访老梅。怎样,怎样?这个,可使得?”

      “嗯!我看九妹这个极好,比我的强上百倍。惭愧惭愧!”老七第一个跳起来击掌称赞,其余的三个孩子也面露喜色,频频点头赞同,都不禁心里由衷地叹服这个小妹妹的聪慧伶俐。

      “相当使得,九丫头最小,却是对得最为工整,用词也新鲜别致,我看当是最佳的一个。”父亲的眉眼眯得细长而舒展,揽过最小的女儿赞叹道,“看来,沈家两个女孩子果然都不俗,红妆不让须眉。九儿可以多说一个愿望,作为特别嘉奖。”其珍惜宠溺之情,不禁自然流露。

      母亲和坐在身边的那个一直都沉默寡言,衣着素净的年轻少妇,也不由得一起点头称赞。那少妇将怀里抱着的一个正熟睡的幼儿交给一旁的婆子,伸手理理鬓发,默默举杯一同庆贺。她清浅淡漠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凄楚哀婉,纵是一脸羞涩的笑意,也化解不开。

      九姑娘沈无可坐在父亲的腿上,揽住爹爹的脖子,小胖手在鬓边遮挡,与父亲私密协商,窃窃耳语了一回。软语柔嫩,香气轻吹,童言无忌,老父亲的心腹都被小女儿化成一汪清水,脸上平添了无限的幸福感,荡漾出几道享受的皱纹来。

      老爷勾着头认真倾听,听罢哈哈大笑,捏捏小女儿肉嘟嘟的笑脸:“乖九儿,这有何难?待明年过年,为父定满足你的心愿。不过,眼下先要保密哦。”他与小女儿眨眨眼相对一笑,屈指拉钩为誓。

      “好啦!你们爷儿俩再腻歪些,大家可要吃干醋啦。”夫人见其他孩子一脸艳羡和好奇,忙打趣他们父女的过分亲密,摆摆手对其余众人展颜笑道,“咱不理他们俩,接着玩就是了。芍药,劳烦你跑一趟,去点上昨天备好的那些宫灯,然后一起都提过来。仔细点别摔坏了啊!”

      “是,夫人请放心,芍药这就去。”一个粉色衣裙的娇美丫头应声一揖,摇曳快步离去。不多时,她便引领几个小丫头排成一列,提上来七八个精美的宫灯,每只灯笼上都写着小字。很显然,这回是要请几个孩子猜灯谜了。

      夫人起身走过去,一旁解释道:“这些灯谜,都是宫里的太后姨姥姥特意派人送出来的。命咱家每人自选一只作答,今夜看谁猜得又快又准确,便有太后娘娘赏赐的重大奖励哦!”

      几个孩子小鸟一般兴奋,呼啦一下围拢过去,逐一观看,每人挑了只自己最喜欢的宫灯。他们五人围着宫灯来回转圈儿,一边玩弄一边念叨着,同时心里默默猜测,谜底究竟是什么。月挂楼角,风过留声。水榭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每张脸都被摇摇的灯火映得格外生动、神秘。

      老七沈无尤第一个猜出来:我的这个灯谜,必定是牡丹花无疑。
      仪态雍容气自华,偶缘落户帝王家;
      锦衣娇颜藏傲骨,向来舍命不舍花。

      六姑娘沈无言也紧接着猜出:我这个,应是睡莲才对。
      倦卧翡翠玉盘中,慵起对镜理姣容;
      纵然不修素然面,羡煞百花妆正浓。

      九姑娘沈无可也猜出自选的那个灯谜:我想,我这个理当是红梅。
      银装遍野众花残,满目皓白诸兽眠;
      唯有一枝犹胜血,翘立寒山朔风前。

      八弟沈无量也大约猜到,正询问那位夫人:母亲,孩儿这个是不是兰花呀?(夫人伸出拇指。)
      风清暗送一脉香,云淡更添纤叶凉;
      不与邻家争颜色,三两知己独自赏。

      母亲也在剩下的里面随意拿了一只:我猜出一个,这是金菊吧?不过,有些可惜了。
      金钩玉指拢芳心,青葱年少初念真;
      命中注定难遂意,从此有缘缺情分。

      父亲拿了最后一只灯笼:百合,不知对不对?似乎寓意也最好,只是谜面露出谜底了。
      百花争妍秀姿容,岁岁年年总相同;
      好山好景非故土,合欢树下再相逢。

      最后,老四沈无齐终于也猜出来他的一只:想必是水仙无疑。但为何要惊少年?不解。
      素衣净颜秋林边,婷婷嫋嫋水中仙;
      星月借卿一抹亮,落叶飞丝惊少年。

      “如此看来,这些宫里的灯谜都不甚难猜。想来只是过节时,皇上与娘娘们凑趣应景儿,随意做的小游戏,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父亲很满意地捻着五绺长髯,侧头对着夫人笑道。

      “皇后娘娘的才学我等不甚了解,御帝哥哥可是学识不浅呢。想那仝老爷子一向极严格,当年做太子太傅时可比现如今厉害多了!真可谓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皇兄每次拜见他,都会被骂得很惨。你们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孩子,眼下竟胆敢欺负仝老先生他老人家耳聋眼花、行动迟缓、老来糊涂,真不识天高地厚了。咳!无知者无畏啊——”

      众人听罢尽默然,唯有老七沈无尤,听完母亲的感慨,悄悄侧转身与四哥八弟挤挤眉眼,吐吐舌头,只管偷着乐。六姐沈无言默默抻了抻七弟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留神被父亲看见。

      “母亲、母亲,还有更难一些的题目吗?”老八沈无量问道,“今晚的游戏我们都喜欢,可比学里的背书有趣多了。是不是,四哥、七哥?”两个哥哥尴尬地点点头,斜眼瞟向父母。

      “有,莫急。下面是抽签,抓到的是上联,需自己对出下联写在旁边,依然是最佳者胜。不仅要:词性相应,寓意相关,平仄相对,还要有自己新鲜的独道创意。”母亲事先提醒着,“这回你们可要更加用心思考了,没有标准答案,再不比灯谜那么简单。”夫人十分神秘地,轻轻招手,唤来一个名唤芙蓉的身着淡紫色衣裙的丫头,捧出一只柿子形的牙白瓷罐儿上来。

      “好!”孩子们一拥而上,争相从瓷罐里抓出纸卷来。那芙蓉咯咯笑着,扭动杨柳细腰,左右闪避甚是娇美灵巧。她生怕孩子们的鲁莽争抢,会打翻了托盘上面御赐的官窑密磁罐子。

      待匆匆观看之后,孩子们有的兴奋,有的锁眉,随即自顾自地嘀嘀咕咕去了。
      一旁早有仆妇另备好了桌案,笔墨纸砚齐备,只待他们逐一书写出来,再由老爷做评判。末了连老爷和夫人也分别抽出两个纸卷,只有那两年轻的妇人没过去,带着一脸羡慕的微笑,静坐旁观,面子上略微有些羞惭。

      最终有夫人的丫头蔷薇与薄荷逐个收集起来,由大丫头芙蓉朗声念出,供大家品鉴评判。

      四哥沈无齐:南北东西皆兄弟,赵钱孙李乃一家(掌声起——)
      六姐沈无言:中暑多宜淡竹叶,伤寒最妙小柴胡(掌声热烈——)
      七少沈无尤:盆漏干、船漏满,灯吹亡、炭吹旺(掌声加喝彩——)
      八弟沈无量:山崩之后地太平,花谢乃为籽团圆(掌声喝彩热烈——)
      九妹沈无可:炭黑、火红、灰似雪,稻黄、米白、饭如霜(掌声、喝彩、惊叹——)

      父亲:三五步走遍天下,六七人百万雄兵。
      母亲:凤凰树上鸟双锦,松鹤堂中人并年。

      经过激烈争辩,最终由老爷定论:九妹和老七的并列榜首,六姐的次之,余者各有千秋。于是,孩子们不论结果高下,皆有各式奖赏鼓励,自是人人欢天喜地。
      芙蓉招呼丫头们捧上来一提金边朱漆食盒,是太后娘娘赏赐给孩子们的宫廷御制小糕点,精细美观,花样繁多,香气四溢,诱人口水。

      原来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是这样的啊,竟然这么欢乐、这么好玩儿呀!
      小石头看着、看着不由簌簌发抖,泪如雨下。这是他在虎妈妈死后,第二次为自己流泪,即便平日被打得满身是伤,都从来没掉过一滴泪。若是自己能出生在这等人家,那该有多好!咳!却不知要积攒几辈子的德行,才能修出这样的福分呢?

      殊不知正是这一家人的天伦之乐,看得小石头心里酸酸的,同时又生出无限的向往之情,才使得他从此决心改变自己的运势,这便有了他后半生跌宕起伏,充满传奇际遇的末世尘缘。

      “老爷,此刻时辰不早了,眼看着姨娘也困乏了,还是许她先带老八回去歇息吧。绮云,你也跟着受累了,带着小可心早点回房休息去吧。外面毕竟夜风寒凉,仔细裹好了衣帽再走,别叫孙女儿受了寒。可儿、尤儿你两个小的本该回去歇息的,先陪母亲我去看望你们二哥哥,之后,再各自回房洗漱就寝。难得今儿大家兴致都这么高,余下哥哥姐姐二人,若是愿意呢,就再陪父亲聊一小会儿,但也尽快回去洗洗睡。咳!无戈那孩子中毒躺在床上,不能来团聚,是有多可惜呀!”母亲吩咐完一切事宜,便招呼姨娘、大儿媳和几个年龄小的孩子起身告退。

      “好呀!我们给二哥哥多带些好吃的,我的奖品也一道送给他便是。”老七最是兴奋道,“若是今晚二哥在座,恐怕我就拿不到这头名了。嘻嘻——”

      “我知道,二哥哥最喜欢吃宫里的秋菊酥和桃花糕,咱们多拿一些去。”九妹妹歪头道,童音糯糯,入耳即化的感觉。家里有这么活泼可爱,又聪灵乖巧的小姑娘,难怪老爷和夫人,以及哥哥姐姐们,都要偏爱她更多一些。

      于是,母亲带着他俩离席告辞出来。有丫头在水榭外面候着,为他们披挂斗篷戴了帽子,又提了漆雕食盒跟随其后,向另一个方向渐渐远去。九姑娘的兔儿帽子上有一根雪白的羽毛,在秋风里随着跳跃的小姑娘,上上下下一抖一抖地十分惹眼可爱。

      此刻老八沈无量玩儿性正浓,执意留下与四哥六姐一起陪伴老父亲,不愿跟随娘亲早退。
      沈家老爷今晚也恰在兴头上,便答应下来,叫姨娘自己先回去休息,难得过节不用早起,晚睡一会儿也不打紧。李姨娘无奈,也只得遵命,与大儿媳罗绮云带了熟睡的小孙女儿可心,一同告退出来,结伴离开湖心的水榭,带了自己的仆从,各自回房洗漱就寝不提。

      另一边,远远离开父亲严厉的视线,老七显得轻松自在了许多。母亲一手一个拉着他俩,还在说说笑笑不停。就在那个老七沈无尤顽皮地跳下石阶的一瞬间,小石头猛然间记了起来:哦!难怪这么眼熟呢,这个七少爷不就是那个小子吗?真是巧极了,原来这里就是他们家呀!真是天大的缘分哈——

      (精彩内容,敬请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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