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年纪事

作者:芸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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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二十八.第六回合


      山中若有眠,枕的是月,夜里若渴,饮的是银瓶泻浆。

      那天夜里,晏西棠有幸得公主垂青,让他继续背诵花间词。

      浣花溪上见卿卿,一枝娇卧醉蔷薇,莺对语,蝶交飞。

      一首接一首,一句接一句,浅笑含双靥,低声唱小词,软绵顿挫,磁哑沉吟。

      女郎就很喜欢听。

      他要吻她,她也将他推开,让他继续背诵。

      似乎对那温润声音和靡靡调调,着了迷。

      只要他还在念诵,她就会眯睁着眼,软举双臂,微翕着唇,半推半就地,由着他上下起手……

      于是,当晏西棠背完了所有记得的花间词,终于,哄得她软了身子,放他入港。

      却还是痛得一声娇呼,眼泪都出来了。

      男子急忙忍住那欲,又亲又抱的,来哄她忍受。

      见他也急,女郎还是咬了牙,决定包容。

      既然都任由他宽衣解带,欺身上来,她也是诚心的。

      可在那从未有过的陌生痛楚中,终是含着泪,含着他,撒着娇气,埋怨到:

      “你家里……怎么给你起了个这样的浑名啊?”

      “怎么了?”男子不解。

      “叫什么不好,非得叫铁柱!”

      她身子犯抽,脑子里也犯抽,实在是没得怪的了,就冲那糟践小名出气。

      “公主……”晏西棠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遂笑得抽气,“这是在夸我吗?”

      “谁要夸你!”女郎怼他。

      两人开始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男子却觉得,是受到了莫大的恭维,越发地矫健。

      那瘦削长身,宽肩细腰,如狼似豹。

      “我们……不合适……”女郎去推,实在是想要反悔了。

      “合适,合适,放松些,就合适了……”

      晏西棠急忙哄她,手上使了些力,就将她箍住。

      箭在弦上,岂容她临阵脱逃。

      ……

      月牙儿偏坠,山风过林,与鸟兽私语。

      天地之间,方寸之间,唯有你,与我。

      ∝∝∝

      那一夜,印象深刻,刻骨铭心。

      那盘旋在衣架上朝她嘶嘶吐信的花蛇祖先,那用磁亮哑音正经背诵艳词的才子风流,那梅花一样盛开在锦褥上的鲜艳落红,那火烧铁烙般将她穿透的陌生疼痛,都让人记忆深刻。

      后来,夜鸣珂心想,若是在其他某个她觉得熟悉而自在的地方,说不定就是一场雁过无痕的燕好,过了就淡了。

      可这云泽深山,经年破屋,于她,是一个陌生而不安的地方,浑身戒备,故而,浑身都可烙上记忆。

      她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要执意拉她来这山居了。

      这里有他的重要过往,少时记忆,所以,他似乎是想要,在这里,把他的记忆,给烙进她的身体里去,同时,也将她揉进他的记忆中去,揉进一个只属于他的世界中去。

      可不是在揉吗?

      身心合一,融作一团地揉。

      倒得后来,揉得太狠,把她和床榻一起,给揉得,塌了!

      许是经年未住人的山居陋屋,那床榻也破旧得经不起摇。

      夜莺惊鸣般的尖叫声中,两人一起,坠落在塌陷处。

      罗帐盖身,锦褥乱堆中,那人死命地抱着她,浑身战栗许久,眼中亦是星光倾泻,恍若银河落九天。

      此为最最印象深刻。

      以至于往后经年,每每要上床行事,她都得先摇几下床柱,踹几脚床沿,试一试是否结实。

      也不知是心有阴影,还是有意重温。

      且说那床塌帐落时,女郎以为是落幕收场,告一段落。

      哪知男子却不退身,也不起身,就那么将她压在一堆乱锦中,静静地拥住。

      任由时间停滞,光阴流转。

      “你放我起来……”

      终是女郎不耐,开始催促。

      再不起来,就要在这里天荒地老了。

      “等一下……”晏西棠埋头在她颈间,有些疲懒。

      “怎么了?”女郎问。

      莫不是闪了腰,扭了身之类。

      “等我稍缓,然后再来……”男子的声音,闷闷地吐在褥间,听来,却豪气冲云天。

      “……”夜鸣珂吓得心尖尖都开始颤。

      她再也不要了!

      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得趣,可终是抵不过那种痛。

      本是看他心痴又身急,权当了他个心愿,行个应该的仪式一般。

      哪能让他没完没了的?

      遂拧着身,要设法起来。

      “早知这滋味如此妙哉,我就不该等到今日,当年见着公主,就算豁了命,也要……”晏西棠却纹丝不动,将她压稳,且嘴上又开始百无禁忌了。

      “你这是在夸我吗?”夜鸣珂没好气地,反问。

      敢情,对她觊觎已久。

      “那年元宵夜,我第一次见公主,就入了魔,后头,心里就没装下过别人,也没有睡过别人!”

      晏西棠倒是不吝憨痴表白,不吝自嘲老童子身,也不吝将她夸上天。

      “……”

      夜鸣珂沉吟。想他曾娶亲,也算是个家中有过娇娘的人,后来,又成日里,在那花街柳巷里跑得溜索,还以为,他在这事儿上,不会亏待自己。

      没想到,竟还真的禁欲。

      藏得倒是挺深的。

      “公主这身板,这模样,真是……”男子一边抬手来抚她腰身,摸她嘴脸,一边又来低低绵绵地叮嘱她,“日后,可别去勾那别的男子的魂儿……”

      “……”女郎有些发怔。这是哪门子的事儿!

      “也别被别的男子,勾了魂去……这鸳鸯呢,一生只求一个伴儿,中途可是换不得的!换了就要命。公主若是弃我,会要我命的……”男子妖妖说来,竟有些卑怯。

      “你先起来!”夜鸣珂觉得,受不得他发痴发癫。常是光凭言语,就要将她哄成一滩泥。

      “刚才是初次,无甚经验,有些急躁,让公主见笑了……”

      晏西棠却在开始动作,仿佛是想要再努力些,将她的魂给勾稳了。

      “起来!”夜鸣珂有些急了,拍着他,叫到。

      没经验,就这样,那要是等他有经验了,还不得弄死她。

      “再来一次,公主记住的,就不是痛……”

      大约也知道她痛,便想要怎么消除一下,生怕给她留下惨痛记忆,日后可就难了。

      “……”

      女郎在那蛮横制约下,终是再一次放软,给了他一次补救的机会。

      然后,她就肠子都悔青了。

      而实际上,事后,晏西棠的肠子也悔青了。

      ∝∝∝

      那初次□□,立马梅开二度。

      原本还可以勉强忍过去的疼痛,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刻骨铭心,加强的记忆。

      最后,女郎坚决将他踢到边上,然后缩进那一堆锦褥里,心头发狠,决定再也不要理他。

      任凭他怎么诓,怎么哄,也不理他了。

      端水来,要给她清洗,她不让;拿药来,要给她擦擦,她也不要。

      重新铺了地铺,要请她从那塌床乱褥中出来,换个舒服的地方睡,她也不挪。

      就那么蜷身拥被,像个被惹恼了的小女孩儿,视他为罪魁祸首,牛鬼蛇神,避而远之。

      嘴里还一遍一遍地,不停地嘀咕,只怪他家里把小名儿给他起坏了。

      晏西棠哭笑不得,却也不敢再惹她。

      只等她在那乱褥之中,哭哭唧唧地,沉沉入了梦。

      这才将人抱出来,放到那地铺上,悄悄地,给她清洗了,再悄悄给她上了药,然后,和着被子,拥睡至天明。

      只叹那金枝玉叶富贵花,太过娇嫩,经不起他这山野村夫的牛嚼牡丹。

      可又觉得甘之如饴。

      她愿意为他,开怀接纳至此,于他而言,已是人间之极致。

      ∝∝∝

      可也是有些后遗症的。

      翌日,日上三竿,女郎还未醒,想来是精力耗尽,太累了。

      晏西棠便留她一人在屋中酣睡,然后,挑水劈柴,生火煮饭去。

      热腾腾的米粥熬香,再给屋前的一丛野蔷薇,浇些水,又给前来寻食的鸟雀,一捧米。

      活脱脱一个早起的山民村夫。

      良笙从村里来,看见他家公子那副捞拳挽袖,辛勤劳作的模样,抬手合了合差点惊掉的下巴,这才小心翼翼的问询:

      “老夫人问,公子何日回去?”

      “回去做什么?”

      “全村都等着,要给姑娘……不是,给公主殿下接风洗尘,说是贵客临门……”

      “过几日吧,许久未在这山中居住了……”

      晏西棠将手中米食,尽数扔给那群鸟雀。

      他的山居蜜月,才刚刚开始呢,还有许多的地方,没有带她去看,还有诸多的趣事,没有跟她一起去做,山中摘果,崖上摘花,林中寻菇,窝中寻卵,溪里捉鱼,涧中洗浴,朝露中读书,夜风中吹箫,晚霞中升炊烟,蕉雨中失眠……那些,他曾经一个人孤寂地做过的所有,都想与她一起经过。

      最关键的是,昨夜那不好的记忆,一定得给消除了,才行。

      良笙无言,忍住心头的精怪。明明三月里归来云泽,就三天两头往这山居来住,修修补补,倒腾家什,怎么能够面不改色地说没住过?

      “公子大概住……几日,老夫人说,好有个准备……”

      良笙又问,他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

      “今日就回去!”

      晏西棠还没把那究竟要住几日想清楚,女郎的声音,突然在门边响起。

      “不仅今日就回村里去,且大人今日还要启程回京,良笙,你先回村,给大人收拾收拾行李!也给老夫人说,不用接风了,我们今日就走!”

      女郎站在屋檐下,衣着随意,长发乱拢,且还一脸的刚睡醒,却俨然一个说一不二的威严主母。

      良笙左右来回地看,看了两圈,立马反应过来。

      这下惨了。

      貌似,他突然多了一个主子,且这新主子,应该是凌驾于他家公子之上的。

      可他对公子,一向都是忠心不二的啊。

      那他现在……究竟该听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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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四月二十八.第六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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