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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如愿
暮色来临的时候,红阳极为夺目,王府小园的浅湖都被染成金红一片,映衬这景色,于是我们干脆在湖心亭摆宴。
而等末药到这湖心亭,便恰好赶上褚乐瑶吩咐人搬酒过来。
“你们,要饮酒?”估计是远远便闻见了酒香,一到湖心亭,看见桌上大盏小盏的,以及围绕着我们一圈未开封的酒坛,末药眼睛都大了。
“如无美酒,何谈践行,你别装啊,我才不信你在军营里没喝过。”瞧见末药如此震惊的样子,褚乐瑶白了她一眼,随即招手便叫坐下。
“我是没问题,可是褚乐之她们……”坐下的末药好像还想挣扎,似乎对于饮酒这件事,她有些抵触,以至于转头看向我,眼中传递的信息,全是求救。
“我?我没意见的,喝酒而已嘛!”我咧了咧嘴,笑着回答,假装看不到末药的眼神。
只是我话一落,还不见其他人发话,师姐便低头向我询问开来“乐之会喝酒?”
“没喝过,不过就是酒而已,喝一喝也没什么,就算醉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应当也没有关系的。”
我确实没喝过酒,也鲜少见人喝酒,千岚宗更是有禁酒令,不允许各峰弟子私下藏酒酿酒喝酒,定时会有执教长老巡查。
但还是有弟子偷偷尝试,不过会提前设好屏障结界,掐好清神决,若是察觉到神识不清,当即会震出酒气,清醒识台。
曾经好奇的时候,我也去问过其他峰偷喝过的师姐们,她们说也没什么好喝的,就是会有些不清醒,会醉,然后就会睡觉。
这反正也是夜晚,醉了睡觉不是刚刚好,并且其实我也真的想尝一尝酒的味道。
这般想着,我也不拿喝酒当回事,所以不明白末药为什么如此抵触。
难不成喝酒还会有其他作用,又或者每个人喝了酒的反应都会不同?可是末药在军营都能喝,不至于关起门来在我们面前就喝不得了吧!
思索了一下,我也得不出结论,但看褚乐瑶笑眯眯的叫人给每个人面前的酒盏掺满酒时,末药也只是不甘心的瞪我一眼便再没动作。
所以也不是那么抵触的嘛!
如此我算彻底放下心来,动了动鼻子闻了闻面前酒盏,这酒香有些特别,醇馥幽郁还有淡淡果香,散发着一点甜味。
“放心了末将军,这就不是烈酒,是果酒,你看看这一桌,都是不会喝酒的,我肯定不会安排烈酒上桌的。”
刚疑惑于酒中为什么会有甜味,抬头便见褚乐瑶拍了一下末药的肩,似看不下去末药如此纠结。
看褚乐瑶这般说,末药倒是放心了,但下一秒坐在她另一侧的白青囊却突然开了口。
“你在军营里,经常喝烈酒?”白青囊的声音还是那般柔柔淡淡的,温润娴静的模样,可语气里却好似冷了不少,让末药听了都是一抖。
“没有,不常喝的,只有大帅宴请的时候,我才会喝一些,平时都是不喝的,天天都要训练,而且远征在即,怎么会喝酒呢?”
白青囊话一出,末药便直摇头,生怕白青囊生气的样子,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好多。
听末药这般说话,白青囊浅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低声道“少喝烈酒,很伤身,但是可以带一些在身上,会用得到的。”
眸影浅浅,流光叠藏,沉沉浮浮的情绪有些难以辨别,或许是这般面对面坐的近,我这才发现白青囊看末药的眼神,竟是如此意味深长。
似不忍心,不舍,牵扯着内心的担忧,明明欲言,却又带着说不清的犹豫,直到对视时眸底才显出缱绻,温柔得像是被细细揉捻过一般。
我想起初见白青囊的时候,她对末药的纵容、宠溺与在意,很奇怪,那时的感情如此明显,我只有疑惑,可如今白青囊用了一层又一层情绪遮掩,我却一眼便看出来了。
褚乐瑶曾说,末药定是心悦白青囊的,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白青囊应当,也心悦末药许久许久,甚至,更浓烈深厚。
否则不会只看一眼,那眸底润光,便如此明亮。
察觉到白青囊藏匿的感情之后,我再看末药,便就更清晰不过了。
只要是有白青囊在的场景,末药那一双眼睛总会留有几分视线注视白青囊,那般看似在和别人说话,实则注意力却只在白青囊身上。
但是更令我不解的是,怎么此刻的我,会看得如此明白呢?
想到此处,我顿了一下,心中分明有了答案,但是却搁置在了一边,继而只将面前酒盏端起,企图集中注意力在酒上。
这酒果如褚乐瑶所说,喝起来先有一点涩,但回甘后便全然是葡萄香桃糅杂的甜味了,和酒味混合在一起,很香,也不算多醉人。
浅浅尝了几口后,我再抬头,其他人显然都对这酒挺满意,继而各自开始闲聊起来。
于是黄昏已逝,黑夜来临前,在酒意烘托下,大家的话都多了起来,同时王府的下人们也将灯笼悉数点亮,连带着湖心亭一起。
暖光罩着整个亭子,湖风袭来时,却添了不少凉意。
但是随着时间渐移,此刻大家多少都喝了不少,即便不醉人,也会使得脸颊醺红,体温上升,倒也没人觉得冷了。
褚乐瑶又开始在一旁给师姐夹菜,整场下来,就她喝得最多,但眼中却不见混沌,瞳色分明,十分清醒。
反倒是只浅尝两口的白青囊醉得厉害,没一会儿便有些坐不稳了,那酒量甚至不如我。
当然,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若不是师姐拦得及时,此刻我也和她一样,该回屋躺下了。
继而酒过三巡,酒足饭饱后,褚乐瑶也终于生了醉意,而师姐许是知道我和末药有话要说,也跟着褚乐瑶一起离开了。
暮夜潇潇,这湖心亭转眼就只剩下我和末药了。
“能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进军营吗?”离开前师姐不允许我再碰酒盏,以至现在我只能拿着筷子,随意挑着菜吃。
“你不相信我真的想保家卫国?”末药也喝了不少,脚下全是酒坛子,但她的酒量也是真的不错,眼神依旧清醒,不过此刻也跟我一样,不碰酒盏,只挑菜吃。
“当然信,但朋友一场,我怕你终归太冲动,这一去,万一……”
起初,我以为我和末药是合不来的,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相处就渐渐融洽了,甚至在妖界的时候,偶尔一两次也会想起她和白青囊。
严格说来,我们也只认识了几个月,中间分开了半年,但神奇的是,再次见面,竟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
这种感觉其实也蛮奇妙的,朋友,伙伴,会担心对方处境,也会下意识寻求对方的帮助。
所以乍一听,我的话还挺有苦口婆心的感觉,但话落的时候,末药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低着头,迷迷糊糊的呢喃了一声。
“朋友一场?”
没听太真切,我有些疑惑的偏了头去看末药的脸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过褚乐之,谢谢你,除了白青囊,你是第二个如此关心我的人,哦,还有褚乐瑶,不过没有你,我哪能认识她呢。”
“但是你放心,我并没有冲动,不怕告诉你,在你们离开后,我向白青囊表明心意了,但是,她并没有接受,可也没有拒绝。”
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话题一转,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末药竟然有胆子跟白青囊表明心意?
还跟我如此坦白!
听她如此说时,我眼睛都瞪大了,果酒带来的些许沉顿,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但我却没有出声打断她。
“白青囊,将她这一生都献给了医道,悬壶济世是她人生的信念,所以她没办法将心完整的交给我,也不希望,我这般浑浑噩噩的,只知道跟在她的身后。”
“她希望我也能找到我想要为之努力奋斗的事,而不是为情所困,在她所在的一方天地里走不出去,那样的结果,只会让她和我,都不得善终。”
说到这里的末药脸上表情不再轻松,似哭似笑的,眼底霾影四布,看上去沉重得紧,可就在我以为她也许要哭出来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却释然的笑容。
“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我只想护她一生,专心求医,后来想想,其实那都是我的私念,待在她身边,说要护着她,只是因为舍不得,我怕稍一离开她就会忘记我,所以,才一直固执的跟着她。”
“而至于为什么要进军营,那是因为我和白青囊以前都是乞丐,我知道无家可归是什么感觉,所以如果非要说我想做什么,我想让这个国家的和平持续得久一点,直到,不再有人无家可归为止。”
“所以这件事,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是我真正想做的事,不为任何人所左右。”
话到尾声,末药的语气和表情,已然变得平静许多了,甚至于还能弯了嘴角,似乎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一切,都已看开。
那般从沉闷到微笑的表情转换,仿若将她们这段时间所有的心路经历都展现到了我面前,让我沉默之余,怔顿半响,才也跟着笑开。
“那么,我便只能祝你这一路,平安,如愿。”到底还是没办法听师姐的话了,我重新端起了酒盏,盏中大概还有一半酒,在我说完时,我便仰头将这一半酒悉数饮尽了去。
看我这般,末药好像有些意外,但下一秒又咧嘴一笑,眸若含光,也端起酒盏,朗声道。
“好,那我也祝你,褚乐之,前路平安,一切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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