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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局
“大人?”
又来了,哎。
贝利尔对永远保持微笑的他说:“我又得走了。”
“去哪?”
“一定又是魔王争霸赛,不然谁还会想起我呢?——一只毫无建树的魔君。”
“别这么说,贝利尔,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那个微笑的家伙这么说着:“就算你没有作为,我也只认为你在韬光养晦,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地狱最受人瞩目的新星。”
贝利尔原本冷淡的脸一下子笑出来:“你总是这么会说话。”
“为了你,贝利尔。”他冲贝利尔眨了眨眼睛,这是他惯用的小伎俩,专门逗贝利尔开心。
“好吧,”贝利尔又冷下脸来,但眼睛里却含着不舍:“但我真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你。
“别担心,贝利尔,我会在这里等你。”银发绿眸的他张开双臂,做出将要拥他在怀的动作:“直到永恒。”
贝利尔不敢去拥抱他,他用忧郁的眼神凝视他的怀抱,因为一旦触碰到他,一切都会碎裂,这不过是个梦啊。
“不要这样看着我,小贝利。”他还是笑着:“给我留下你的笑脸,我会在这里等你。”
“等你回来,给我说说这么久过去了,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好吗?”
“好。”贝利尔露出笑容,有些羞怯,带着温柔和还没散尽的愁绪。
于是,那只六翼天使走上前来,做出拥抱他的姿势,他真的把贝利尔拥在了怀里。
这一个拥抱,在这漫长的梦境中只有短短的一秒。
他的身体逐渐破碎,如裂镜一样四分五裂,从脚一直到他翡翠绿色的眼眸,到他散发着如月亮光泽一般的银发。
贝利尔眷恋地不愿收回手,这一刻多么令他失望,又多么令他渴望。
为了不拥抱他,他沉睡百年;为了拥抱他,他打碎梦境。
和很多个上一个百年一样,他睁开了眼睛。
冷漠的、泛着寒光的眼睛,那双银色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
“大人,您醒了?”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挂在墙壁上未燃尽的水晶灯,还有那只站在雕花床栏上的小乌鸦拉默。
“嗯,还有多久比赛开始?”
“什么比赛?”拉默瞪圆了乌黑的眼睛,拼命用那只本来无表情的鸟头作出疑惑的表情。
“......”贝利尔半坐起来,白色的床单便掉下他的胸膛,堆在了他的腹部:“不是魔王擂台赛吗?”
“什么啊?!我的大人啊!这比赛都多久没办过了!您还没醒呢?”拉默翻了个白眼,原来鸟类也可以做这种动作的,而且可以做的相当熟练。
“我是才醒啊。”贝利尔竟然以为他真的在问自己。
“......”拉默半耷拉着黑色的小脑袋:“是了.…..您可不是才醒吗?”它妥协了,这位大人一向是这个风格来着。
“既然不办了,你还叫我干什么?”
这位大人还不够八卦,如果换成其他几位魔君,第一个问的一定是:“擂台赛为什么不办了?”
但它既然自认为是一位好下属,那是一定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的。
毕竟自己选的主子,跪着也要伺候到位。
他自艾地啄了一下自己的翅膀:“上次魔王争霸赛,您不是打败了安士白阁下吗?趁着混乱的时候,玛门大人揭穿了利维坦大人,我的路西法啊!——那竟是一位魔神伪装而成的‘假利维坦大人’!”
“你说什么?”贝利尔皱着眉头,不能理解:“魔神?利维坦?”
“什么魔神?地狱什么时候出了这种称呼?你说的难道是哪一位城主?”
“您是真的把什么都忘了?”拉默转着目光,试图找点水源润润嗓子,心想这下要解释的更多了,但可惜,这位懒惰的只知道睡觉的魔君大人连个杯子都没有。
“72魔神,您还记得吗?”拉默伸了伸舌头,给自己的舌头做了个肌肉训练:“我也是其中一位,您可想起来了?”
“它们可是您的下属啊,您从天界带着他们堕入地狱,把71圣灵变成了魔神。”拉默说:“之后所罗王向您借兵,您便把魔神借给了他。”
“您可想起来了?”
“......”贝利尔好像真的想起来了,那71圣灵,不,应该说是72圣灵是他当上天界副君的时候,神赐予他守卫七天的战士,其中有一位被玛门偷去练成了魔神,后来融入了拉默的灵魂......
堕入地狱后,玛门与他做交易,用“溺罪之梦”的术法交换了71魔神的使用权。
原来是借给了人类所罗王了吗?
“这和你叫醒我有什么关系?”一块一块的记忆黏在一起,总算拼成了完整的记忆:“而且我不是把除了你以外的魔神拜托给玛门指挥了吗?”
“是啊,”拉默听到了玛门的名字,马上直起身,把头摆得极正,语气里尽是嫌弃和防备:“就是因为您非要选择玛门大人,傻兮兮地把利器托付给了玛门大人,这才麻烦了。”
“您还不知道玛门大人?”拉默见他一脸茫然,只得替自己的傻主人默默流泪:“没出事之前当然是归玛门大人管,他可从所罗王那捞了不少好处,但是现在出了事,您觉得以玛门大人唯利是图、见了麻烦就撤、察觉到继续管下去便会弊大于利的时候.....他会不把锅甩回来吗?”
贝利尔对玛门的认识真的不够,他有点怀疑拉默说的到底是不是玛门,甚至还小声地帮他拨乱反正:“哪有?玛门不过是爱点财......”呃,很爱财。
“因此,您现在受到了路西法大人的邀请——必须得去的那种。”拉默懒得听他对玛门不中用的评价:“所罗王那个不靠谱的家伙临场倒戈,听了天使的话,把魔神从封印瓶里放了出来,现在魔神们在三界四处捣乱,还把魔爪伸到了小众种族。”
“路西法大人那天天接到各种投诉,已经失去耐心了。其他几位魔君更是被投诉骚扰到四处旅行,现在影子都抓不到一个。只剩下桑杨沙大人带着安士白到处捉魔君,您是知道的,这两个家伙,一个是暴力狂,一个是神经病,每捉一只魔神就要闹得那里鸡飞狗跳的......嗯,玛门大人怕赔钱,又怕麻烦,已经把桑杨沙大人和安士白的劳务费清单寄给您了,并且把他们破坏的各种公共财物账单也寄给您了......”
“毕竟,那是您的72魔神啊——玛门大人如是说。”拉默提起右边翅膀,指了指窗子外面:“瞧啊,那些账单堆在屋子门口柴堆旁的纸箱子里,玛门大人交代了等您醒了再给您看。”怕您被那金额吓到长睡不醒。
“开什么玩笑!”贝利尔吓得脸色惨白,瞬间有种我不听、我不看、我要睡觉的冲动:“我哪有钱?路西法大人可没给我发工资,我连一块金币的点心都吃不起!”
就像路西法大人说的那样:“没有为地狱公民作出任何贡献的你,自然没有享受地狱公民缴纳的供养税的权利。同样,你也只能选择最偏僻冷清的第七狱作为据点。”
“所以,玛门大人说了‘如果他回答没有钱,那么我愿意替他支付这笔资金,权当一项新的投资,但是前提是他必须答应路西法大人的提议’。”后面一句话它选择性的没说:好方便我省时省力去做其他的投资,一次做两笔生意,这很划算。
还是不要再破坏玛门大人在主人心里的形象了吧,它不是怕玛门那只心眼比金币还小的坏蛋,而是替可爱善良的利维坦大人保留一点尊严——毕竟他选择了这样的一位情人,这可真是马有失蹄啊。
利维坦大人......是啊,利维坦大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拉默陪着他往万魔之殿走,走上那条长长的、阴暗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楼梯时,它问:“大人,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您。”
“你想问就问吧。”贝利尔无所谓地说,他还为那长到能绕他家几十圈的账单心有余悸,回想起那数不清的零,他的腿都要走不动路了。
“您来地狱这么久,在学会‘溺罪之梦’之前除了打架就是喝的烂醉如泥,到处挑衅恶魔们,有时候还跑去第一天挑衅掉队的天使......您是不是恨天使,也恨魔族?”
贝利尔没有说话,他想起刚堕落的时候。
路西法对满身怨愤的他说:“贝利尔,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杀死耶和华或者我,替萨麦尔报仇。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以你现在的实力不足以杀死我,更何况耶和华。现在的你无处可去,那么不如留着这里,留在地狱。我为你提供停留的地方,如何?”
贝利尔笑了,邪恶又诡异:“不,殿下,您错了。我不想报仇,我连活都不想活!”
路西法也笑了:“堕天使与天使不同,死了就等同于从未存在过,你再也不能梦见萨麦尔,萨麦尔无父无母,在地狱也不算有朋友,而天界......除了拉斐尔,再无人愿意记住他。”
“明白吗?贝利尔,你如果死了,这世上再不会有人以爱的名义铭记他。”
贝利尔低垂下头颅,他凝视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刚刚扯下了一只四翼天使的翅膀,还捏爆了一只大恶魔的心脏:“我不想每天在无尽的失望里活着,我现在只能用杀戮平息心里的怒火,这很不好......但是我不能控制。”
“去找玛门试试,他有让你平静的方法,只是你和你的那只乌鸦可能需要付出些代价。但是相信我,比起现在的处境,那种代价显得无足轻重。”
“我想我还是......”
路西法及时打断他的话,最完美的布局怎能容许执行者有变故:“有一种办法可以复活死去的生灵,只是代价很大。你知道的,悔恨的代价总是很大,尤其是牵扯到最珍贵的生命。如今我已失去了八翼天使的能力,救不了他。但是有人可以救他,只要我们逼急了,他就会出手。”
路西法抬起眼,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紫色双眸划过暗示的神色:“你明白吗?贝利尔,这一种可能性,你可愿为它困守?”
贝利尔听懂了,他的心在这一刻不再被无尽的杀意占领,他露出了堕落后的第一个笑容,虽然非常浅,但他毕竟笑了:“好,但是我不会为你所用,路西法大人。除非您给我看到这个可能性......只要我看到那点可能性,哪怕是一点点......到那时,我也愿意为您付出我的一切。”
“到那时,只要您需要,只要我可以。”
路西法满意地点头,将第七狱送给了他,虽然他并不需要。
一百年。
两百年。
......
千年时间转瞬即逝,他守着无望,困守千年。一直到学会了溺罪之梦,他终于找到了缓解疼痛的药。
之后,虽然清醒的时间极为短暂,但他终于能熬到现在。至于那使用术法过度带来的肌肉无力,法力失灵......这都不重要。
拉默发了火,在他醒来却没有力气站起来的那次:“贝利尔!你要放弃真实吗?你要死在虚幻里吗!”
“真实让我痛苦,而爱是我唯一的拥有。”
但他还是为那只小乌鸦妥协,因他的恳求,拉默借了他一半的灵魂,这让拉默难以压制身体里的另一位主人。
所以他不再推脱魔王擂台赛,定期醒来,只为汲取现实的能量。
又是一千年。
他终于变成了在地狱和七天都出了名的懒人。
多么可笑。
肖恩,你看,我这么一个工作狂,这么一个拼了命往上爬的家伙竟然成了一个闻名于世的懒人。
那些天使还给他安上了“懒惰”的原罪,以他为例督促小天使们勤奋学习......
这世间就是这么的讽刺,真相与假象从来都是反的,怎奈何每个人都自以为是地保留着傲慢与偏见。
回到现实中,贝利尔没有回答拉默的问题,因为他们已经来到了地狱主人的门前。
推开那扇与记忆深处相差无几的门,贝利尔见到了那位永远让人摸不透的王者,那位似乎将一切握在手心里的命运操纵者。
他放下书,摘下眼镜,一切都那么令人熟悉。
他浅笑着,说:“贝利尔,我来请你看这一个小小的可能性了。”
身后的门无风而动,紧闭的瞬间,名为“命运”的棋局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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