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壳

　　老方说是训人，实际上也就是吼了两声，就让那几个人赶紧找座位坐下了。他快步走回到讲台上，敲了敲台桌：“都坐好了吧？在下周一开学考之前就先这么坐，考完以后再按成绩重新安排座位。”
　　路疑闻言愣了一下，看向背后的一堆人，默默叹了口气。虽说他现在这个座位是靠窗的偏僻地方，但也是第二排，总会比最后一排显眼。
　　这下没法睡觉了……
　　唉。
　　显眼目不斜视，余光却把路疑的愁眉苦脸看个彻底。他无奈地撇撇嘴，不用问都知道路疑在想什么，于是在老方看向门的那侧时在桌底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捏了一下路疑的大腿。
　　“嘶，”路疑猛地被掐了一下，虽说向阳没怎么使劲，但到底还是有些疼的，嘶出声后他看了一眼向阳：“咋了？”
　　向阳盯着老方没转头，嘴唇都没怎么动，小声跟路疑说：“以后上课不许睡觉，”末了他快速瞥了一眼路疑，补充道：“你得听听讲。”
　　路疑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就被猛地转头回来的老方把话给吓回肚子里了。他下意识地避开老方的目光，想像以前一样趴下去时才想起自己坐在第二排，没人能挡住自己，于是保持着要趴不趴的尴尬姿势不动了。
　　索性老方注意力不在他们这里，而是在他们后面。老方皱着眉看向两个叽叽喳喳不停的人：“你俩，”老方提高了一点声音：“消停会儿，现在说事儿呢。”
　　后面唧唧喳喳的声音立马就没了。老方于是挪开目光，和教室里的人交代着：“距离开学考还有几天，这周末就别玩了。考试内容不难，基本都是寒假作业上的东西，只要你好好做作业了分就不会低。好好看一看寒假作业。会的要稳拿分，不确定的要搞懂，不会的就先别弄了，但是要记下来，到时候问老师也要搞懂了。”
　　“高二下学期了，”老方歇了口气，继续说道：“希望你们长了一岁的同时也能成熟一些，收收玩心，好好学习。我对咱班没什么别的硬性要求，只是希望大家都考出个好成绩，现在是，以后也是，这样大家对自己的青春总有个交代，别在学校白吭哧吭哧学了十多年。”
　　也是，马上就高三了。路疑突然想到。
　　高中已经过去一半多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向阳，没看见他对老方这些话有什么大反应，又想起向阳即使放假也自律得吓人，就觉得平平无奇了。
　　这番话向阳估计早就明白透了吧。
　　他依旧撑着脑袋，听着老方一个又一个的鸡汤，心里却不像表面一样冷静。
　　他到底也跟着向阳学了一阵子，褚白琴也建议他不管怎样还是去大学学一学，心里有了目标，也真的为目标付诸行动，不再像以前那样空做白日梦混日子，现在听老方这番话心血有些澎湃。
　　对青春有个交代……吗？
　　他又看了一眼向阳，看见向阳光洁的脸颊和他长到可以盖住下颚线的浅色头发，心血更加澎湃起伏了。
　　向阳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他也很想去向阳身边与向阳并肩。就算并不了肩，至少也不要离向阳那么远。
　　向阳正在拉他，正在帮他，他知道，所以就算是为了向阳，他也得努力。
　　他总不能让唯一一个真心在帮他的人失望。

　　向阳寒假的时候预习了很多，老师上课讲的他大部分都自己琢磨明白了，现在没有再听一遍的必要，就开始低头复习自己的错题以及练同类型的题。他一边练着，一边挑出一些路疑做错过的题做上标记，等待会儿让路疑也做一做。
　　那本寒假作业他是跟路疑一块做完的，路疑一开始虽然一做就错好多道，但后来练着练着正确率倒也上去了，说明路疑也不笨，大概是之前没有有效的学习方法和坚持练习，所以成绩才不好。
　　向阳考了这么多年前十，早就摸出一套相对有效的学习方法，这会儿带着路疑一起学，路疑上道的也快，所以他倒是不担心路疑的开学考成绩。
　　只是……
　　他叹了口气，想起老方那令人猜不透的排座位方式，有些脑壳疼。
　　说是按成绩排，可是谁知道是学习成绩差不多的排在一起还是差很多的排在一起，或是两者都有？
　　靠命是没个准头的，这事儿得靠人。
　　向阳顺利做出一道跟一道错题同类型的题，呼出口气的同时也开始动脑筋想该怎么让路疑跟他待在同一组，当个同桌什么的。
　　还不能太明显，得拐弯说。不然让谁知道了，回头全班都效仿他，那这事儿就黄了。
　　“向阳，”路疑正听着讲，但这个英语老师总是跳跃着说什么“这个我们以前讲过好几遍就先略过”，搞得他云里雾里地跟不上，没办法，只好求助向阳：“这个怎么就选Ｃ了？”
　　向阳突然被打断心中想的小九九，心跳骤然加速，眼神飘了一下才回过神。他看向黑板，看着杨丽丽写下的第三条件句，凑过去小声给路疑讲解起来，讲完了他才纳闷地问道：“我记得你英语挺好的啊？”
　　“那是别的，”路疑在笔记上补充着，没抬头，声音有点发闷：“语法我超弱，我做单选和写作文都是靠语感。”
　　向阳想起路疑做英语完型和阅读几乎次次全对的正确率，又想起他做单选时几乎相反的正确率和作文里惨不忍睹地语法错误，心下了然，但还是有点纳闷：“我寒假不是帮你弄了点语法吗？”
　　“要是弄了就不再错的那还叫‘超弱’吗？”路疑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着黑板上又多出来的莫名其妙的语法题脑袋都开始痛：“语法什么的我老是忘，还老是弄混，大概天生跟语法题不对付吧。”
　　向阳看见他的表情，知道这又是道他不会的，于是凑过去小声地给他讲了一遍，催促他记下后缩回去，脑子开始动起来。
　　那个五三，得给路疑让他练练了。
　　语法题记不住就只能靠做题了，多做几道就习惯性地记住了，下回手都会比脑子先选出来正确选项。
　　路疑看了一眼笔记，再抬头时英语老师终于开始讲他会的语法点了，那瞬间他真是感激涕零。
　　终于有个他会的了。
　　其实说实话，路疑的语法还是没差到底儿，只是老是混淆和不确定，有些基本的语法点他还是会的。
　　英语本来就是他的强项，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命的是数学。
　　路疑在第二节课条件反射地开始犯困，撑着脑袋看着数学老师二话没说先写下的一黑板的公式，觉得自己脑袋都开始发昏发沉。
　　向阳早在上学期就背下了这些公式，寒假又复习了一遍防止遗忘，现下根本不用去听课，心安理得地开始做物理题。
　　刚才搞懂了几个数学题，现在就开始弄物理题吧。
　　正好数学老师讲数学，不会打扰到他弄物理的思路。数学课上做数学很容易就被带跑思路，导致他分神，从而事倍功半。
　　他正把一道物理错题研究明白，余光就瞥见路疑脑袋一路向下。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拧了一下路疑的腿，帮路疑清醒清醒。
　　路疑于是就清醒了，他一边揉着因为睡意而迟缓到来的痛感，一边迷迷糊糊地看向向阳。
　　“抄笔记，”向阳无奈地点了点路疑摊在面前空空如也的笔记本：“这个到时候得背。”
　　他寒假时原本想跟路疑说，结果路疑那天编曲编到很晚，他看着路疑睡眼惺忪的样子，也不忍心把路疑从床上揪起来背公式，再加上困的时候背不住什么，就放任路疑继续睡下去了。过了几天路疑都是这样，他渐渐地就把这事放在脑后了。
　　路疑眨眨眼，恢复了不少清明，他拿起笔开始抄，一边抄还一边打了个哈欠。
　　向阳看路疑开始抄笔记了，就知道他不会再困到睡着，于是笑笑，继续弄他的物理题了。
　　路疑有了向阳陪在身边，不知道是练了一寒假还是因为心安，一路听下来竟慢慢没了睡意，到第五节课下课都没再犯困，还学进去不少知识。
　　向阳还在跟最后一道没解决的化学题较劲，下课铃就响起来，吓了他一跳，好在思路没断，于是他又低下头去继续弄那道有机题。
　　“我去趟办公室，”穆颖听见下课铃，立马站起来，同王博辰说了声后看了眼向阳：“你去不去？”
　　向阳一愣，目光从化学题里飘出来，看着穆颖意外带了些红的脸，把不准她的意思，只好先答应：“……行啊。”
　　王博辰还没来得及拦，穆颖就走出了班门，他只好把拿着位兜里便当的手松开，腿泄了劲不再想要站起来，懒懒地靠在桌子上看着门口叹气。
　　路疑也被穆颖突然的一下给吓到了，他抬眼就看见穆颖转脸走掉，隐约看见她脸上的红晕，心里猛地有了危机感。他盯着门口，皱眉想了一会儿，刚想直接出去看看时就被王博辰打断了。
　　王博辰一转眼就看见路疑面色不善地盯着门口，吓了一跳，觉得不对劲，登时也皱起眉来：“路疑？”
　　路疑没变表情，直接转了眼珠看回来：“嗯？”
　　王博辰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总觉得他这样特别像要去找谁干一架，有点怂，但一想到穆颖，火气就又上来了：“你盯着门口干什么？你是不是……我告诉你啊，穆颖已经是……”
　　“你女朋友，”路疑依旧皱着眉，心情不太好，不想跟王博辰绕弯子：“我知道，我没在看她。”
　　王博辰悚然一惊，看着路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你怎么知道？”
　　路疑无语了。他又不是瞎子或是向阳，怎么会看不出王博辰和穆颖间气场的变化。他耷拉着眼睛撇嘴盯着王博辰盯到王博辰都开始发毛才开口：“向阳迟钝不代表所有人都迟钝。”
　　“啊？”王博辰没反应过来：“向阳迟钝？”
　　“不迟钝吗？”这回换路疑惊了：“我都看出来你俩不对劲了。”
　　王博辰一脸怀疑地看着路疑：“……你是不是寒假之前就看出来了？还跟向阳说了？”
　　路疑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回事，就点头承认了：“对啊，你那眼神也太明显了。”
　　“怪不得，”王博辰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不知道看着哪里摇了摇头：“向阳之前还来问我是不是喜欢穆颖，我以为他知道了快吓死了，以为穆颖一定也看出来了，结果我提心吊胆地告诉他‘不’以后他居然回了句‘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你俩多铁的兄弟啊’，搞得我懵了半宿。”
　　居然去问了……
　　路疑对向阳的迟钝叹为观止，一时间说不出别的什么。
　　倒是王博辰眨眨眼，皱着眉疑惑半天：“哎不是，我眼神真的很明显吗？”
　　“嗯，”路疑点头：“我反正是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了。”
　　王博辰呆了半天，看见陈鹏走过来赶紧拉住他，直接问他：“哎哎哎鹏哥鹏哥，你知道我喜欢谁吗？”
　　路疑：“……”
　　陈鹏：“……”
　　不想说话．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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