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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
三月末的上海，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玉兰香气。
叶薇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时，梧桐树影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春日的阳光穿过枝叶，在她疲惫的脸庞上跳跃。连日来辗转于各地的通告，让她的眼角染上淡淡的青影。
但当她踏入《月光伯爵》排练厅的那一刻，熟悉的剧场气息还是让她精神一振。
排练厅内一片繁忙景象。工作人员踩着梯子调试灯光，音响师反复核对音效，演员们则分散在各个角落，有的在做形体拉伸，有的拿着剧本低声对戏。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脚步声，与舞台机械运作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属于剧院特有的韵律。
今日是带妆彩排，叶薇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造型师精心勾勒出艾琳的复古妆容。
镜中人穿着缀满蕾丝花边的长裙，每一个褶皱都经过熨烫，每一片珠饰都闪烁着微光。当她起身时，裙摆如盛开的蔷薇般散开，恍惚间，她仿佛真的成了那个在百老汇舞台上摇曳生姿的艾琳。
“各位准备一下，我们开始排练第三幕的舞会场景。”安德鲁导演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排练厅里回荡。
叶薇自信地转身走向舞台中央。
叶薇踩着细高跟，步伐优雅地走向舞台中央。经过北京站的巡演，她对艾琳这个角色已经驾轻就熟，但上海站全新的舞台布景和走位调整，还是需要她全神贯注。
舞会这场戏是音乐剧里的一个舞蹈场景，她饰演的艾琳需要在舞会上与男主角珀西有一段双人舞。
夏洋早已站在舞台指定位置等候。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侧脸的轮廓在排练厅顶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当叶薇走到他面前时，他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脸上多做停留。态度甚至比上次在北京排练时，还要客气疏离几分。
悠扬的音乐响起，她按照既定的走位，缓缓向夏洋伸出手。
然而，就在两人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叶薇的裙摆却突然被舞台边缘的道具绊住了。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身旁的夏洋迅速伸出手，稳稳扶住她的腰。
他的手掌隔着丝质裙摆传来温热，力度恰到好处，既稳住了她的身形，又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叶薇借着夏洋的力道站稳后，耳尖微微发烫。
她低头查看被勾住的裙摆时，突然意识到舞台右侧的罗马柱道具，比北京场足足向外延伸了半米——正是这个细微的调整，让原本闭着眼睛都能走的走位出现了偏差。
即便是无意之失，这个小失误还是打乱了整个排练的节奏。
夏洋松开手，后退半步，对叶薇说道：“叶老师，请你集中注意力，这个走位我们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
他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火气，却比疾言厉色更让人感到压力。
排练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作为专业演员，我们不能在排练中出现这种低级失误。这不仅影响个人表现，更会耽误整个团队的进度。”
夏洋的话语像锋利的刀片，划开了排练厅原本和谐的氛围。
叶薇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低下头，默默调整着裙摆的位置，努力平复着内心的不适。
但她仍强迫自己保持微笑，声音却有些发紧：“抱歉，是我的问题，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安德鲁导演见状，适时地喊了暂停：“好，大家休息十分钟，调整一下状态，我们再来一遍！”
于是，人群散开，各自回去喝水擦汗。
回到了休息室，叶薇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顺便补一下妆容。
她拿起自己的粉扑，心不在焉地在脸上拍着，心里却还在反复回想着刚才的失误，还有夏洋那些毫不留情的话语。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叶薇抬头，竟然是夏洋。
他目不斜视地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瓶矿泉水，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顺路经过。
可就在下一个瞬间，只见夏洋忽然弯下腰，神色自然地帮她整理着裙摆上的装饰带。
“这里的搭扣有点松了。”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夏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调整着裙摆上的装饰，动作专业而熟练。
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专注的气质。
“走位时往右侧偏移十五度，和道具保持半米距离。不然同样的问题还会发生。不然下次同样的动作，同样的问题还会发生。”
他直起身，喝了一口水，声音冷冽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他刚才在众人面前的严苛判若两人。
“好的，我记住了。”叶薇怔了一怔，下意识地轻声回应。
她抬手摸了摸被他调整过的裙摆搭扣，那里果然不再硌人了。
她抬起眼，看向夏洋，对方却已经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走向了排练厅的另一端，留下一个挺拔而疏离的背影。
*
叶薇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复杂的情绪悄悄在心底翻涌。
这个人……还真像个谜一样。
她根本搞不懂夏洋对自己的态度——前一刻还能用言语将她逼入绝境，下一刻又会以最隐晦的方式给予帮助。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比直白的示好更让人捉摸不透。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她还没理清头绪，潘宏林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薇薇！”
只见潘宏林正端着两杯咖啡，笑呵呵地朝她走来。
“怎么样，现在心情还好吧？”他在叶薇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递给她一杯咖啡。
“宏林哥，”叶薇也笑了笑，放下粉扑，“没什么，就是刚才出糗了，现在正反省呢。”
潘宏林啜了口咖啡，大剌剌地说道：“嗨，多大点事儿！排练嘛，磕磕碰碰不是很正常？谁还没踩空过几步啊。再说了，刚才那一下，要不是夏老师眼疾手快，你这裙子非得给你扯个大口子不可。”
他故意把“夏老师”三个字咬得稍微重了点，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
叶薇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苦笑道：“我知道，他说得对，是我自己不够专业。”
“哎，别这么说。”潘宏林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夏洋这人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对我也一样，排练的时候该说就说，一点不留情面。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叶薇点点头，心里稍微舒服了些。也许夏洋真的就是那种对事不对人的性格吧。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排练的事情，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潘宏林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薇薇，下个月《一往无前》不是要开始录新一季了吗？你这边时间安排得过来吗？又是音乐剧又是综艺的，别太累了。”
提到《一往无前》，叶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她轻轻摇了摇头：“宏林哥，我……下一季不参加了。”
“啊？”潘宏林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不参加了？为什么啊？之前两季的录制，大家玩得多开心！骁骁已经不在了，现在咱们‘往前团’要是再少了你，可不行啊！”
他的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惋惜。毕竟，经历了两季的录制，他们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叶薇勉强笑了笑，掩饰着心底复杂的情绪：“就是……档期有点冲突，最近工作太忙，时间上实在错不开。”
当然，这只是个借口。但她实在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 —— 那个藏在心底，连她自己都不愿触碰的伤口。
潘宏林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虽然叶薇说得轻描淡写，但他隐约能猜到，这背后更深层的原因，多半和她与袁海祈那段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有关。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遗憾：“哎，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着下一季咱们又能一起并肩作战呢！少了你，感觉都没那么热闹了。”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安德鲁导演探进头来：“休息时间结束，各位，准备继续排练了！”
潘宏林立刻站起身，拍了拍叶薇的肩膀：“走吧，打起精神来！”
叶薇深吸一口气，也站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排练厅的方向，夏洋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手里拿着剧本，神情专注地看着某一页，周身散发着一种旁若无人的气场。似乎刚才那个在角落里帮她整理裙摆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叶薇整理了一下裙摆。这一次，她特意注意到了夏洋说的位置，在走位时稍稍往右侧移了一点。
重新开始的排练十分顺利。当叶薇的手再次被夏洋握住时，她感受到对方指尖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鼓励。
音乐声中，叶薇跟着节奏转了个圈。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夏洋的侧脸上。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他是“高岭之花”。
那种疏离的气质，就像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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