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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
陆婧封了常在,柏云欢封了贵人。
刚刚送走过来帮她料理新人入宫事宜的君柔,清琬立在窗前,呆呆地看着斜阳余晖。
明明是夏日,清琬却觉得心头有凉意渗透着――为心爱的夫君选秀,笑着将一个个样貌才情都好的女子送到弘历眼前,为她们选择封号位分,哪怕她再贤良淑德,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吧。可弘历如今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又怎么可能不添新妃呢?
只要想着弘历所说的“交心”之言,满心都是暖的,再多酸涩苦楚也受得。从宝亲王府到紫禁城,她已经陪他走过了十年的岁月,为他奉献了最好的韶光。他们一路风雨相伴,携手并肩,只要能陪着心爱的他一直走下去,她愿意做好所有一切,连泪和汗都是甜的。
耳边传来雨晴欢喜的声音,“娘娘,皇上派李玉来说晚上要到长春宫来。”
清琬讶然回眸,“今日是新人入宫的日子,皇上怎么也该宠幸新人啊,怎么会来长春宫?”
雨晴眉宇间都是高兴和得意,缓缓道,“皇上说不管新人入宫与否,他都想着您,定然是要到您这里来的。”
“皇上整日混说,真是胡闹。”清琬虽然嗔怪害羞,但心里突然涌上的感动和欢喜缺这样真切,让她嘴角都勾勒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雨晴轻声道,“娘娘,皇上一直念着您呢。”
“本宫知道。”清琬闭上美眸,淡然一笑,“这是我的莫大的福气和幸运。”
家族鼎盛,兄弟出众,儿女双全,夫君疼爱,后宫顺服……现在她拥有的一切是那么美好,那么她那一点付出和辛苦又算什么呢?
转眼已经入秋,众人都还好,唯独惜莲又重重地病了。
清琬看她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心疼不已,“你每逢春秋都要生病,今年却格外严重,怎么不知道好好保养呢?”
“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是治不好的。”惜莲如今说话都轻浮无力,带着病态,“臣妾……恐怕熬不过这个秋季了。”
“胡说什么,不就是风寒吗,很快就会好的。”清琬握了握惜莲瘦削地只剩骨架的手,触手冰凉,让清琬心酸地几乎落泪,“本宫会让太医好好医治,等好了之后再让人给你调养一下……”
旁边坐着的柏贵人云欢已经落下泪来,抽涕不已。
惜莲轻轻地笑了笑,从前那样好看的笑容如今苍白地令人心酸,“臣妾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臣妾从三年前就已经不中用了,这三年来病着的时候比好的时候还要多,吃的药比饭还要多,更不用说陪驾侍寝了……可是臣妾虽然不侍寝三年之久,皇上却依旧厚待,封臣妾为嫔位,还会过来瞧瞧臣妾……皇后娘娘也这样照顾着,臣妾纵是立刻去了,也是含笑感恩的。”
“惜莲姐姐,不许胡说!”柏云欢哭着捂住惜莲的嘴,“姐姐会好起来的。”
清琬悲戚地看着,她把柏云欢安排到惜莲这里,是看云欢与她性情应该相投,让她们好好相处,也好互相照顾。没想到她们虽然一见如故情同姐妹,惜莲却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云欢和惜莲说着话,清琬轻轻走了出去。
清琬压抑着喉咙里的哭腔,“太医,你给本宫一句实话,仪嫔,到底能不能好?”
太医颤巍巍道,“微臣不敢欺瞒皇后娘娘,仪嫔娘娘已经是油尽灯枯,最多不过半月光景了。”
疼痛和悲凉爬上心头,清琬几乎要落下泪来,可还是控制住了,低声道,“有劳太医,还是尽量多保住她几日吧。”
“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清琬平复了情绪,再次入殿时,云欢和惜莲已经止住了眼泪。
惜莲对云欢道,“云欢妹妹,劳烦你帮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云欢知道惜莲有话要对清琬说,急忙道,“我这就去。”
“云欢妹妹很好。”惜莲看她出门,才缓缓对清琬说,“臣妾知道,皇后娘娘派云欢住过来,是为了臣妾,让臣妾有个交心的姐妹和互相照顾的人。皇后娘娘恩德,臣妾感念。”
清琬温柔地笑,“不必客气,你们相处地来就好。”
“从您入府,就帮臣妾做主,惩治了欺压臣妾的先哲妃含瑛。后来又处处恩待臣妾,有人离间时您也愿意相信臣妾。哪怕臣妾失宠,您还是一力护着臣妾,衣食都是上等,还送来云欢妹妹给臣妾做伴。”惜莲颤颤巍巍挣扎着起身,对清琬拜了个礼,“臣妾受皇后娘娘恩惠良多,自知已经无时间偿还,请皇后娘娘受臣妾这一拜,来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再报您的福惠!”
“你只说本宫对你好,却不说你是如何报答本宫的。”清琬泫然欲泣,十分感伤,“我虽然是福晋,但入府晚,你是第一个信服信赖本宫的人。这些年你陪在本宫身边,打扫侍奉,又是何等殷勤。旁人总说本宫多疼你,可她们却不知道你待本宫的好。”
不同于君柔是在小产后才彻底真心相待,惜莲却是从一开始就坚定地,一直站在她的身边的人。从宝亲王府到皇宫这十年的光阴,她早就习惯了惜莲的陪伴,早就把她当做了亲姐妹。如今突然知道她没有几日光阴了,清琬只觉得置身冰窖,悲凉无限。
惜莲努力地笑,望向窗外一片萧瑟的秋景,突然感觉自己仿佛就是那飘零的秋叶,即将入土。她轻轻地笑,“臣妾觉得,今年的秋日,并不寒凉。”
清琬看向她,却只觉得秋凉入骨,十分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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