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青梅竹马

　　……
　　我一下车就见彭一帆等在站台门口，天灰蒙蒙的，带着早春的寒意扑面而来。我拖着箱子就欢快的冲他招手大喊，“这儿！我在这儿。”
　　彭一帆逆着人群挤了过来，他穿着灰黑的风衣在人群中显得越发卓尔不群。他走近过来，一把将我拖进了怀中。我本来条件反射递出的行李箱拉杆此刻只好尴尬的候在原地了。
　　四周是流动的人群，来往的人们带着千百种表情，裹着热气簇拥着挤来挤而去。
　　我被撞的有些头晕，情不自禁地挣扎了好几下。
　　“别动。”他将头埋在我肩上。
　　老徐将我的行李箱放入后备箱，趁着彭一帆在远处正在接公司电话，和蔼的对我说，“其实这孩子老早就来了，李姨说昨儿个他一晚上都没好好睡觉，一大早就催着我来接你。这来了吧，又不愿意呆车上等，生生在寒风中站了个把时辰，我说打电话问你的行程吧，他又说怕吵着你睡觉。真不知该怎么说这孩子才好”
　　老徐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了烟，打开盒盖后侧脸看了我一下，又收了起来，接着说，“这孩子有时候和他爸太像，爱操心，对在乎的人事总过于放不下，什么非得亲力亲为，也不知这样究竟是好还是坏。他爸就曾提过 ‘一帆经历了太多的人情世故，又曾经失去亲人庇护，常年寄人篱下，性子变得太过隐忍，有时候又很容易偏执。这么多年了他心里那层冰倒是愈发厚了，总是竖着一层厚厚墙的来挡住他人的温暖，这个样子也只能是苦了他自己啊。’自从遇到你之后，一帆已经变了很多。小姑娘你可得好好的替我们照顾这孩子。”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可……我，我总给他添麻烦的，我……”
　　“呵呵，这小姑娘就有所不知了，一帆他是个很难相信人的孩子，能这么全心的相信的恐怕只有你了，又如何会觉得麻烦？”
　　老徐的眼光忽地飘得很远，沉默下来，似在回忆一见很久远的事。
　　那时，我以为上了年纪的人大抵都会或多或少深沉些，就似这样忽然中断话题思绪飘到老远老远去。直到后来，我才真正明白这沉默背后的心酸和无奈，这世上不如人愿的事太多，只能在这样静默中一遍遍的翻炒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人总是在一边前进的同时一边的回忆过去，不论悔恨抑或不甘、遗憾，我知道那都是放不下的人与事。
　　本来令人称心的事在称不上多。
　　“走吧，徐叔。”彭一帆走了过来，白色衬衣从浅灰色的呢子大衣里露了出来，我正在嘀咕着怎么如此眼熟，手已经被放在他手心，“走吧，回去你还得好好收拾下，下午带你出去。”
　　在拉开开车门的瞬间，他似忽的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温和地看着我，“琳琳，把手放我兜里。”
　　“你放进去了，我才能进去了。”我抬起他牵我的手，边示意边解释。
　　他嘴角微微翘了翘，“另只手。”
　　我从大衣口袋内摸到个硬硬的纸包装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给我的？”
　　“嗯。”
　　“压岁钱？”
　　“嗯。”彭一帆笑了，眼中蕴满流云般柔意，“好多年都不曾给你这个了。”
　　“嗯！”我欢快之情再无法掩饰，有种想扑过去抱住他的冲动，可双脚如生了根般挪不了半寸，“你还记得这个？哈，你还记得呢！”
　　彭一帆似有若无微微瞟了我一眼，“真的长大了啊，不会像以前一样扑过来了。”
　　我红着脸不知所措，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先生，您好，这是您的消费单，欢迎您下次光临。”服务生很有礼貌的将购物袋递给彭一帆。
　　我有些不安，程家祖训啊。话说我哥前几日还提醒我呢，什么叫贫贱不能移？什么叫无功不受禄？什么叫不受嗟来之食？
　　我这嗟来之食在前一刻已经受了，至于这无功受禄嘛，现在，现在不正是？我瞪了一眼服务生，心里骂，“凭什么只认金卡不认储蓄卡，这不都是卡吗？”
　　“那个，额，那个……彭一帆，那……那……个”我支支吾吾被他拖着边往前走，边指着他手中拎的购物袋，“回……回去了，我把这个的……还……给你。”
　　彭一帆猛地顿住了脚步，放开了我的手瞟了眼正在缓缓下滑的自动扶梯，立在原地没动。
　　我身先士卒就踩上了电梯，我绝对是太高估了他那一眼的重要性，要是他看了眼墙难道我就该撞墙了？！于是在彭一帆还来不及叫住我的时候我已经随着电梯缓缓下滑。
　　“琳琳！”彭一帆克制了压着声音叫住我说，“错了。”
　　我头一次聪慧的领悟到这个错了的意思，于是拼了老命的往上面的台阶爬，可是电梯的下滑速度让我吃惊，我踩一个台阶它就下两个台阶，我虽然两条胳膊甩得像个风扇，可仍然眼睁睁看着彭一帆离我越来越远，而此刻的我跑的薄汗都出了一身，彭一帆却站在原地忍不住笑得很欢实。我心里恨得牙痒痒，娘的，又出了一波丑！
　　彭一帆笑够了，也踩着电梯悠悠然飘下来。我赌气不理他，他却似心情忽然很好了般，含笑走过来一把抱住我，紧接着就趴在我肩上一个劲儿的笑。热气在耳边一阵又一阵的窜，痒痒的，我也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于是两人就抱成一团笑的莫名其妙。

　　“在想什么？”彭一帆将左手搁在车窗上下意识地拿手指指肚揉了揉太阳穴，已将近黄昏，刚刚下过几场雪，从车窗外远远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派银装素裹。更远的地方是绿化带，里边有倒挂在树上的琉璃灯和红色小灯笼在欲黑将黑的夜色下闪着斑斓的光点，真真是年味正浓。
　　此时寒风裹挟着点点碎雪飘了进来，近处除了车却还是车，拥堵在这繁华的十字路口。
　　“没，没想什么，不过就是……就是，就是……“我脸都憋得发烫，我又想起早晨老徐说的话“就是，就是有点冷。”
　　“哦。是吗？”彭一帆将身上的大衣替我盖上，拿着我的手放在手心很是温暖的搓了搓，“这样呢？”
　　有雪花静静地飘进车内，悄悄地停在他干净的黑发上，仿若白色的精灵稍来某种祝福。他温和地看着我只是笑却不说话，黝黑的眸中流转着清亮的光。
　　我很是不满的瞪了回去，我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琳琳，呵，能再见到你真好。”彭一帆忍不住笑出声来，再见他时他笑的时候已经很少了，这一笑在漫天碎雪里竟显得格外的明媚，让人无故萌生出脸红心跳的感觉，不敢再多看。我低下发烫的脸，羞的不知所措于是语不择言，“再笑我就不娶你了！不非礼你了！”这是我在宿舍长跟小芳扮夫妻打情骂俏台词，嘴一溜就蹦出来了，登时我就闹了个大红脸。
　　“哈哈……“彭一帆笑的更欢畅了，“哈哈，那我要是偏要嫁你会如何？我偏要你非礼会如何？”说完将我的手放在他裸露的脖子处，有暖流自他脖子传来，暖暖的，“古人有言，男女授受不亲，你看这我都给你非礼了，琳琳，你说你是不是要对人家负责呢？”
　　我双颊温度迅速飙升，抖着嗓子，“你……你……你，……明明…我……我！……”
　　“你？明明？哈哈。”他笑的更欢畅了，黑眸里满是光点。
　　我抽了抽手没抽动，手心传来的温度灼人的很。
　　“不准笑！”我生平头一次又气又羞，狠狠地一抬头就要瞪回去，那一瞬间我看见彭一帆眼中似有柔软的东西突兀地冒出来，他骤然收了笑，安静地将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下去。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完全闹不懂这是什么跟什么了，愈发不知所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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