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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惟我要独尊
在荆棘的心中,不知从何时起已装下了一个人,这几日几夜里,她合眼的时间就只是那一宿半刻而已,却只有这一宿半刻叫她心中安逸。无论清晨日暮,在她眼里并无区别,脑中所记下的不过是赵村姑淡漠清高的一张脸以及那句将她提前打入地狱的“畜生,我和你同归于尽”。
“我原来以为成昆算是丧心病狂,却是将世上的一切都看得简单了。当一段感情失去的时候,兴许在那人眼里确实无论什么都不重要了,何妨让这世界也跟着一起疯狂。”荆棘从来不会多愁善感,而今却对着燎阳似火长长叹道,“一段感情的痛竟能残留在他心里三十年,别人如何看他我不管,而我倒是觉得像他这种狠角色才真正的有可爱之处不是吗?”
不会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因为没能找到可以谈心的朋友,如今她知道心里住着一颗黑蛋。乌黑如墨的球体不言不语,如同第一次被荆棘瞧见时的那样不偏不倚的飘于她眼前。
原本的那个世界里荆棘爱过的人被丢弃时的模样,她都没有记在心里,但若此时她照照镜子,就能发现如今自己的样子已在前世不同的人身上见过了十七次。
甘冽的烧酒倒灌入喉,暖不了心,驱不了寒,荆棘身边所带的酒越换越烈,却只能教心头愈加寒冷。醉意盈盈中她又说到,“要是早三十年能让我遇上成昆,我一定抱着倒追;早二十年能让我遇上呢,我一定拜他为师。”
“要拜他为师现在也不晚呢。”黑蛋终于神色未明的开口道,“做师父的不是年纪越大经历的世事越丰富越好吗,难道你还想谈个师生恋?”
“晚啦。”荆棘摆摆手说,“现在拜成昆为师风险太大,整个明教都要杀他,当了徒弟指不定还得给推出去做了挡箭牌,那就是唰唰唰一窝蜂的乱矢青锋,金刚护体也顶不住的。”
心头在痛,腰间在烧,却全当不在乎,她腰上的那个掌印再也治不好,如同心里的洞口什么也补不上。
在少室山搜捕成昆的那个夜晚最终无功而返,荆棘只叫韦一笑回去复命,而她自己则在易三娘的家中住了下来。让她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傍晚赵敏和张无忌竟找到了此处,两人轻装简从,见到她时也是大出意料。
张无忌匆忙放开赵敏的手,稍显尴尬的问到,“芷若,怎么你会在这里?”
荆棘看了一眼亲密无间的二人,突的有一刻心中是充满嫉妒的,她谨慎的回答,“那我总要有个地方呆的不是吗?不该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该奇怪你们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我知道了。”赵敏微笑着道,“原来我们都恰巧被易三娘夫妇收留了,那他们夫妇呢?”
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张无忌和赵敏在易三娘家借宿的这段缘分终究是没有断的。荆棘冰寒着脸庞,丝毫没有与人共同欢笑的意愿,不花一分感情的说到,“他们都被芷若杀了。”
张无忌猛然瞪出双眼,惊叹道,“你竟将他们都杀了!”
“你这么吃惊做什么?”荆棘解释道,“那易三娘夫妇与你义父有深仇大恨,我若不杀,他们也是要跟你义父同归于尽,反正横竖都是死,芷若便帮他们个忙,也省得你义父陪葬。”
张无忌脸色一黑,怒道,“这夫妇二人的身份何须你来说,义父和他们有杀子之仇我便不知吗。”
“你既知道还来怪我,你凭什么?”荆棘也毫不示弱的反驳道,“我拼了一辈子都甩不开的心魔杀了这两个无辜的人,还不是为了你义父?”
赵敏赶忙劝解,“周姐姐,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杀人总归是不对的。其实我在少室山下的这些天,也多得这两位老人家照顾,无忌本想在救出义父后远远的避开他二人,怎么也不想再增杀戮。”又转头对张无忌轻声低语道,“无忌,你也别怪周姐姐,相信周姐姐杀他们的时候也是不得已,心中未必好受。眼下人已死了,便到坟头上炷香就罢了吧。”
张无忌仍是血红着双目说到,“少室山上数百条人命,哪个不是无辜?还不是照样给她杀了。她会有什么心魔,我看是魔心才对!”
荆棘不愿多费力气与他争辩,干脆的道,“好。张无忌,你今天所说的话我都记着,但愿你不要后悔。”
“周姐姐,无忌他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生他气啊。”赵敏左拉一下,右扯一下,见二人都没有和好的意向,也不免忿忿的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都是一点就炸呢!”
“我犯得着跟他置气吗?便是再看一眼也是多余。”荆棘揉平郡主娘娘撅起的嘴唇,改了温柔的话音道,“敏妹,你要是将来在张无忌那儿受了委屈,随时到我峨眉来。我虽不能给你幸福,保你不被人欺负总是行的。”
与他二人的这次相见便是这样收场了,交代了敏妹几句荆棘就毫不拖拉的离开。她待要走,便是韦一笑来也追不上的。
这一路她不止一次的想,对别人再好又能怎样?也许一个过错就两手空空了。世人全是一样,不可能因了你过去的善良和关怀而掩盖了如今的罪过,正是应了那句:怨恨刻在石之上,恩情刻在水之上。谁能记得你掏心挖肺对人的好,谁能忘掉你不经意间所犯的错?
荆棘行到距少林十公里处,听见一阵倍感熟悉的欢声笑语,心情才稍稍好一点。她站到这些人面前,便听到一声完全治愈系的,“参见掌门人。”
“别跪了。”荆棘如同撒娇一般的说到,“我又不是菩萨,不需要信徒,你们都是我的师姐,老是拜我做什么。”
这帮人正是由峨眉赶来的周芷若的师姐们,贝静怡出面答道,“礼不可废,掌门师妹要是不让我们下拜,可就不成体统了。”
“我周芷若就是礼,诸位师姐不依我这道峨眉的礼吗?”荆棘故作正经的逼迫,随后笑问道,“对了,东西取回来没有?”
贝静怡被这么一问竟然激动得作不出声,峨眉派其余人等眼神中也都有些激动。荆棘嘴角微翘,心下了然。
几日间,少室山下又来了无数英雄好汉,张无忌和所率领的明教群豪也都没有退出少林寺,如今这少林虽大,也难以安排下这许多豪杰。倒是由于被杀掉了一半的寺中和尚,空出了许多禅院、僧房,便也一并用来招待各门派掌门和武林中的一些重要人士。
而少林的知客僧不够,却是来来往往由明教五行旗下人物接待引导的较多。他堂堂少林派的屠狮大会就办得像是一场婚礼,观礼嘉宾分由“男方女方”接待,群雄状之莫名。
弹指间便到端阳正日,与会的最后一拨人碌碌匆匆的在这个早上齐集少室山。武当派的诸位侠士遇上张无忌,相互问候了一番,听闻少林寺几日前遭逢劫难都深表遗憾。而昆仑、崆峒、华山的各派前辈高手也是在这一日才至,至此世间六大门派只余峨眉无人赴会。
已经身不由己的少林寺还是如约举行了屠狮大会。空智走到广场正中,向底下的四千六百余人合十行礼,那张哭丧脸上的眉头皱得更紧,惶惶不安的说到,“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降临,少林派至感光宠。只是本次主持大会的并非敝寺,而是……”
张无忌刚要揽过重责,上前与各方说明成昆的阴谋,好让义父与昔日被错杀的江湖人士之间的仇怨得以减消,也免去少林一场浩劫,却听到远远从山门之外传来一声通报,“峨眉派到。”
青翼蝠王韦一笑从广场外浮空而来,一阵风似的刮到张无忌眼前,与他窃窃私语几句。
光明左使杨逍也悄声问到,“教主夫人还是亲自来了吗?”
韦一笑正身答话,“不错,教主夫人亲自率领峨眉十二女尼、六大俗家弟子,刚过了山门。”
杨逍右拳敲左掌,暗暗道,“那便好!教主夫人一来,一切皆不足为惧,大事可定矣。”
“定定定,定你个头啊!”周颠揶揄道,“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教主跟赵姑娘如今形影不离、眉来眼去,前些天就将夫人气走。要是夫人是来倒戈的,那我们教主的脸色就难看了。”
而广场上已有一人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道,“呵呵,今日有好戏看了。”
又有一身形魁梧的大汉自场边站起,炯炯有神的双目忽溜溜一闪,问到,“这不是‘醉不死’司徒老兄吗!你且说说是什么好戏?”
醉不死大声答道,“各位难道就没发现,近日少林寺中少了许多僧人吗。”
“我早就奇怪,怎么少林僧人少了这么多,不可能为了举办屠狮大会而把自己人都撵出寺院吧。你知道原因,那还不快说了出来。”少林派险遭灭门之祸其实有不少人已是知道,却不敢在他少林地头提及,而这个放声询问的便是明知故问。
果听那‘醉不死’司徒千钟说道,“那是,堂堂六大门派之首在一日之间被人屠掉一半,凶手还大大方方的离去,是你你脸上挂得住吗?”
广场上多数人确实不知道少林今日人数稀少竟有此等因素,轰然间炸开了锅。
“肃静肃静!”场边的大汉又问,“司徒兄,那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险将少林全寺屠灭,莫非是朝廷不成?”
司徒千钟大大咧咧的道,“这不是来了吗。”
“峨眉掌门周芷若,拜会各位武林前辈了。”这声音高亢嘹亮,伴着风声如是戳人耳鼓,在场无一人听不分明。
高挂的赤日掩映下,整齐划一的走进四名玄衣、八名灰衣女尼,都手执拂尘,其后零星几点不同服色的峨眉女侠。正中一人面色映红,穿的竟是一身白衣,尘埃不染,便是那走路的步伐也好似未沾到地面,她发扎红结坠于背后,周身上下无一件饰物,只在腰间佩一长剑,未及出鞘就隐现几分寒芒。那股逼人的冷意,似一座冰山缓缓靠来,群雄莫不脖间耸动。
场中不自觉让出一条通道让这一二十人通过,结合方才司徒千钟的几句回答,惴惴不安之感俱是从许多人脚底升起,再看那峨眉一派便觉得像是从森罗地狱走出来列阵人间的阎府鬼差。
张无忌总觉宅心仁厚才是为人之道,所以心下忐忑,见到一身白衣的周芷若忽又感到那是一个仙子,之前的一切印象都恍如虚无。在他身旁,杨逍毫不顾忌的赞曰,“昔日汉光武帝云,仕宦当做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我倒是觉得咱们的教主夫人更胜一筹,排场好过执金吾,长相美过阴丽华。”
周颠急忙与他退开一步,如同抓到把柄似的说,“那那那,这可是杨左使你在调笑教主夫人……”他话刚出口,又突然捂了嘴。
荆棘的耳朵何等灵敏,况且此时万澜俱静,唯此二人在旁聒噪,便勃然一喝道,“杨左使,周先生,要芷若赐下你们每人一杯毒酒吗?”在狠厉的话语中又透着笑意,叫人难明真谛。
周颠高高抱起双拳向天答道,“只要教主将来坐得天下,夫人赏赐的就算真是毒酒我也会美美的喝,美美的喝啊。”
与周颠一向不合的杨逍竟然也附和道,“正是,甘之如饴。”
荆棘讪笑道,“要当真有那一天,天子手底下的能臣都成弄臣,如你二位这般,那还不如毒死的好。”她风姿绰然的走出峨眉一众人等,向广场中央行去。
三人堂而皇之的当着在场数千人面讲着要将天子取而代之的话题,可谓万古奇闻。群雄尽在荆棘几声话语的气势下不敢插口,便见她缓缓走到广场正中的空地上,将空智往边上一推道,“少林和尚可以去看门了。”
“贫僧告退。”空智合十一揖,竟逃也似的撤出众人视线,退到广场外围才卷起袈裟一角抹去额头汗珠。对他们来说能将这一次的闹剧早早收场,不致祸及少林才是要紧。
武林群豪俱是感到怪异,今日主持屠狮大会的竟不是少林方丈而是峨眉掌门,这帖子是少林寺发的,场子也是少林的,怎地她峨眉派这位掌门就反客为主了?
荆棘伸手一提剑柄,往地上一锉,“嗙”得翻起一块土,而后手中紫芒一闪,竟在脚下削出一张石凳。众人暗暗心惊于她手中佩剑果是一把旷世奇物,未见出鞘竟能开山破土。
当此情景,这数百亩薄田上的数千名宾客都在屏息以待。唯峨眉派排头的四名女尼面无表情的从包裹中取出一团巾帕,四人各自拽住一角,素手一抛,浩浩然张开足有一间房大小的尺寸,随后平整的落于石凳之上,便如茫茫草原中一个帐篷。
荆棘当即伸个懒腰,“呵”的一声哈欠响,如是这整片天地翻身重眠般的猖狂霸气,而后斜倚在布帛之上,一臂屈起,稚首轻靠。如同这场中全无一人般的肆意,只得三个字形容,媚、妖、绝。
她笑吟吟说道,“今日邀集众位方家好手不辞辛劳的远来少室山,不外乎屠龙二字。他少林拿不出来,便是在请帖中也不敢将这两字加上去,芷若却能让你们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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