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之断流

　　巨大的庭院内占了大半位置的人工湖静止如镜面般，将这个庭院缩小纳入其中。
　　回廊下的小孩无聊的双手撑着下巴，睁着纯净的紫眸数着水车转了几圈，听着逐鹿发出一声声“空——”的清脆声响，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细细的水流声，混合着草木的鸣动。

　　“在看什么？”走过鹅卵石铺成的院路，玖子坐在小姬平的身侧问。
　　小姬平眨眨眼，继续盯着逐鹿一次次的上下浮动，尾端敲打在石块上发出声响，不解地说：“母亲，姬平想出去玩……”「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自从见过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之后……」微抿嘴，小姬平情绪有些低落的垂下了眼眉，呢喃道：“就连三月他们都好久……没来过了呢。”
　　“是吗？”玖子轻抚着小孩失落的脑袋，浅笑着低缓说：“因为，最近大家都很忙……为了防止姬平一个人不安全才不让你出去的。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那母亲也很忙是么？”仰起头，小姬平看着面带倦色的温柔女子，推着她往屋里赶，“快点去休息！每次母亲回来都好晚。姬平会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即使不回来也没关系的！”鼓胀着脸颊，小姬平瞪着纹风不动的玖子，带了些鼻音道：“姬平才不会害怕黑夜！因为，姬平知道白日总会来临的！所以，母亲只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将来，姬平一定会保护母亲，每天都有安稳的睡眠！”「再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的累！自己却什么也帮不上忙……」
　　玖子呆了呆，看着急红了眼的小孩，心底有着轻微的刺痛，将他的手包裹着弯了身轻柔地说：“嗯，母亲相信姬平一定能够做到。既然姬平没事……”
　　“又要出去么？不能好好休息一会儿么？”
　　“抱歉呢。但是……”玖子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打算继续说话的时候却被小姬平给打断了，“那样的话，大家就快点把事情做完了，一次好好休息可以么？”
　　“啊，”玖子总觉得这孩子在不经意间长大了很多，突然看着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手，心里弥漫了淡淡的怅然，轻声答道：“可以的。所以，姬平要再等等好么。”

　　“好。”
　　“那，等事情完了后，母亲教你射箭吧！”玖子看着倏地抬头，一脸欣喜的孩童，捏捏他的脸庞，起身沿着来的路缓缓离开。
　　小姬平目送着玖子渐渐消失在葱木后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自己以后都不可能离开这座庭院了，是的吧，母亲。」恢复到玖子来之前的动作，小姬平晃着脚丫子，兀自笑了笑，对着空气道：“自己也不是一个人呆在这里，对吧？”
　　“空——”清脆的声音仿佛洗尽铅华，良久才响起第二声。
　　迷恋在繁茂花木之间的蝴蝶好像回应着小孩的话语似的，扑扇着又大又色彩缤纷的翅膀，飞过花丛，轻点静止般的湖面，漾出细细的波纹后又飞到小姬平的面前。在他的身边绕了好几个圈才又飞回花丛之中，继续他之前的工作。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姬平都没见过玖子的身影，半夜起来也看不见明明明灭的石灯照出那单薄的影子。

　　温煦的阳光总是令人昏昏欲睡，尽管院内的植被都显得非常有精神。
　　“唔——”小憩了会儿的小姬平伸着懒腰，眼角划过生理的泪水，看了看尚早的天色，歪着头道：“不知道今天母亲会回来不。”
　　暖风拂过面庞，昭示着夏季的来临。极尽翠绿的草木衬托得繁花更加艳丽，绽放的花朵吐出嫩黄的花蕊，甜腻的香味吸引着蜜蜂和喜食花蜜的小巧鸟类。
　　「嗯？什么声音？」耳朵动了动，小姬平看向被篱笆围住的半人高灌木，花香味里陌生的味道让他紧绷起身子，「怎么会有陌生的妖怪能闯进来？」
　　紧张得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孩子缓缓吐息着，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尽量不发出脚步声地一点点走过去，要靠近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圆圆的东西从灌木中滚到了他脚边。「这是球？」小姬平有点没反应过来，弯下身将圆球抱起来，轻轻拍去上面沾着的茶花瓣。

　　灌木轻轻晃动着，夹杂在里面的茶花又不知掉了多少片花瓣。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我……我……”看着眼前这个有着纯净银发，琉璃般光泽的金眸小孩，姬平恍然想起了那个父亲，盖过一切认知的恐惧让他抓不住手里的皮球。直到狐耳被微凉的小手抚摸着，小姬平才回过神，眼前这个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小孩并不是那个人，也没有那么强大的气势，唯一相同的只是他们都是完整的妖怪。
　　“很舒服呐，是半妖么？叫什么？”银发金眸的小孩看着眼前这个似乎被他吓哭的半妖，莫名地有着好感。
　　「不是坏人吧？不然也不能进得来呢。」小姬平看着那双清澄的金眸，「好漂亮，像宝石一样能看到自己的样子呢。」发觉自己非常无礼地看着别人，小姬平觉得自己脸颊有些发烧，小声地说：“姬平，我的名字。”「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介绍自己的名字呢。总觉得……好不可思议。」

　　黄昏来得很安静，只是默默地给万物染了层黯淡的光泽。
　　被远山遮掩的落日只露出了半张脸，然后等着余晖耗尽了便彻底被夜幕取代。

　　“我得要离开了！”

　　行为快过大脑的反应，等姬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宽袖，声音微抖地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可以么？”「生气了么？因为自己无礼地阻止他离开。可是，不问地话……感觉以后都不会再见面。」
　　小姬平不太懂有些情绪，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孩，他有着莫名的感觉，「想要和对方做朋友。」
　　“告诉别人的名字，等同于认同那个人的存在，”染了夕阳余晖更加漂亮的银发小孩一本正经地看着眼里划过失落的小姬平，再次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努力到我可以认同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说完，就再次钻进了茶花林，不见了影踪。
　　独留在原地的小姬平傻傻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踩在小孩走过的脚印来到茶花灌木的边沿，小手轻轻放在那只对他有效果的结界，轻声低喃：“我会的……你给了希望，我一定做到的……”
　　「这是，自己的第一个主动认识的朋友呢……」把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指尖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心脏有序的跳动，小姬平想到了什么笑弯了眼眉又道：“唔……这是属于我的秘密，连母亲也不能告诉呢。”「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了！」

　　每一天都努力着，即使成果看起来非常的细微，小姬平也没有丝毫的气馁。
　　他相信着，总有一天他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妖怪会再见面，然后、然后也会告诉他的名字。怀着这样的心态，似乎每日重复的日子也便得不是那么枯燥无味。

　　“咦？”半夜醒来的小姬平睁开眼，看着被月光朦胧了的屋子，「结界消失了，是事情完成了么？」
　　睡不着的小姬平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脚就推开对他来说无比高的木门，跑过迂回的木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夜晚被无限制扩大。一口气跑到庭院的小孩微微的气喘，看着石灯散发着柔和的烛火照亮宽阔的院路和伸往另一边的小道，猜想着今晚母亲是否会回来。
　　远远的黑影让他激动了下，只是随着对方越来越近，模糊的样貌也便得清晰起来。
　　“他叫杀生丸，会暂时借住在这儿。”

　　“咦！”脸上的惊讶在朦胧的月色下夜清晰无比，小姬平深呼吸着用力点点头，直直看着比记忆里又长大了不少的银发小少年，看起来非常之蠢，「好高兴！居然、居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高兴的小姬平连那个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发觉。

　　“还要看多久？”小少年隐藏在黑影之中的金眸越发的清亮，「怎么感觉这半妖变蠢了呢。」
　　蓦然回神的小姬平觉得脸颊发烫，有种忍不住默默捂脸的冲动，「自己怎么又这么无礼！姬平，加油！要自信点！」深吸了口气，小姬平有些局促地道：“我、我现在应该还没达到你的要求吧……可是，可是我会努力的！每一天，我也有很努力！”「所以，可以给再长一点的时间么？」
　　小少年看着那微低了头，连一双狐耳也半耷拉着的小孩，走上前一如之前那次般摸了摸那柔软的耳朵，「还是那么舒服。」
　　“你该不会一直待在这里，从未出去过吧？”半带着怀疑，小少年那双平静得几乎不起波澜的金眸里带着淡淡的不可思议之色。这里的一切，都和那年都相同无二，空气里的味道除了花草木，便只剩下眼前这个半妖的。「是个不能离开这座庭院的半妖？怎么还会让我来暂住在这边？表示着也禁止我杀生丸的行动么……」
　　姬平小心地瞧着面色渐渐冷下来的小少年，暗自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呐呐地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嗯？”小杀生丸闻言微挑眉，一巴掌轻拍在姬平的脑袋上，转移话题道：“你不应该先带我去休息的居室么？”
　　“啊！”轻捂着小嘴，姬平非常抱歉地鞠了鞠身，转身风风火火地就拽着杀生丸往身后的廊道走去，“抱歉抱歉！我居然忘了……请不要生气！”

　　掌心的温度是从未体验过的灼热，陌生的感觉让杀生丸有甩开的冲动，只是看着彼此交握的手指，顺着指尖视线往上移，奇怪地看着那细弱手腕上那串有着十二颗翠绿色珠子的手串，「这种感觉，是巫女之物。这么纯净的感觉，还是一个力量不弱的巫女所制造的，怎么……会在这个半妖手上？」
　　“呐，就是这里！”小姬平停下脚步，微微有些喘气地看着视线从他手腕移开的小少年，主动将衣袖卷开笑看着因为太大而绕多了圈的串珠，语调微扬：“这是母亲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可是为了给我防生用的呢。”
　　“母亲？”
　　“恩啊，是个很厉害的巫女呢，”小姬平微仰着脸，捂着串珠轻放在心口的位置，“虽然人类都说母亲为了妖怪背叛了自己的同伴，就连妖怪也好多都因为这个原因而拒绝接纳母亲。可是……我知道，母亲从来没有，也绝不可能会背叛人类。每次有空的时候，母亲总会隐藏样子带我游走在人类之间。”
　　“细作？”小杀生丸微皱眉。
　　“才不是呢！”立马否决着，小姬平嘟着嘴说：“母亲有她自己的理由！反正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母亲绝对不是那样的存在。我知道的，母亲一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这场谈话最终以小杀生丸转身入屋而结束，小姬平瞪着关上的木门，像是要盯出个洞来似的，好一会儿才离开。

　　小杀生丸瞧着小孩每天的练习，甚至看到他拿弓的时候还惊了那么一会儿。
　　“你这样，速度太慢了。”
　　即使被吓得手抖了一下，从小姬平手里脱离而出的箭也准确的没入了远处的箭靶，放下手里的小弓，侧头不解地看着开口的银发小少年，“不这么练习么？如果不够熟练的话，是没有办法在危急关头……”
　　“要知道自己的成果，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更加强大的敌人来练习。”
　　银发如雪，阳光给它渡上了最美的光泽，浮动的流光折射出耀眼的弧光，映着灼灼的金眸，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更强大的敌人？”小姬平咬咬牙，歪头想了想，突然睁大了双眼问：“小哥哥，你知道东海之滨有着奇怪的妖怪么？据说他们有着漂亮的鱼尾呢！”
　　俊眉微挑，小杀生丸看着他道：“你觉得我应该知道？”
　　因为杀生丸一直都不肯告诉他的名字，转而其次的，小姬平便叫他做“小哥哥”，虽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但也将就着用了下来。
　　闻言，小姬平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继续说道：“要去看看么？东海之滨听起来很远，可是却离这儿非常的近，小半日的时间就能到。”小孩的紫眸里有着狡黠的笑意，看上去像是偷吃了鱼的猫，“他们都骗我说很远，哪里知道我都偷偷去看过了。可是，却没看见。这次……应该会看见的吧？”「有着鱼尾的妖怪，有着蛊惑人心的美貌与声音，是怎么样的呢？」
　　小杀生丸看着明摆着是好奇的小孩，才不会承认自己也有些想看看这样的存在，动作有些勉强的点点头。
　　“我们这样走出城肯定会被发现的呢……”小姬平轻咬着食指，眼珠子转了转道：“虽然没有试过，可是母亲说我布结界的能力不亚于专门布置结界的妖怪呢！只要隐匿起来就好！”
　　“结界？”「半妖？」小杀生丸觉得这个半妖完全不像是个半妖，更加偏向于是完整的人类，那点妖怪之血像是个点缀一样毫无用处，甚至那薄弱的妖力都可以忽略不计。

　　“是结界哦！”郑重地点点头，小姬平意念微动，自身散发出微薄的灵力后，半透明的白色结界将两个人都完整的包裹其中，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样就可以了！走吧！”
　　小杀生丸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眼笑弯了眼眉的小孩子，伸手小心地触碰着，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轻微刺痛，微低着头，「这根本就是巫灵。身为半妖，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么？」
　　“怎么了？”小姬平有些担忧地蹭上前，“不想去么？”
　　“不是。走吧。”小杀生丸深深看了他一眼，「或许，回去可以问问母亲，天地间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半妖。」
　　“嗯。”

　　两个小孩好像透明般无阻碍地走过一道有一道被防守的内城城门，站在最后的一道防线时，小姬平有些害怕地看眼表情淡淡的小杀生丸，闭了闭眼，最终安全的穿了过去。
　　小姬平递了个“太好了”的笑容，却也不敢太放松了，直到站在外城西边的深林入口才撤去了结界，太长时间的灵力消耗让他面色微微苍白，晃了下有些晕的脑袋说：“就是这里。”
　　这是个生长极为茂盛的森林，高大的乔木遮云蔽日，只透了枵薄的微光，放眼望去整座林子仿佛置于薄雾中般。森林内的灌木都有小杀生丸的肩头位置高，被及膝杂草掩盖的曲折小径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安静，安宁、死寂。这是小杀生丸目前对这座森林的唯一感觉。在有线的视线里，他能看见绽放的各色木槿和开满了不知名嫩黄繁花的乔木，却看不见蝴蝶与蜜蜂的踪迹。
　　有些太过诡异的安谧。
　　余光看眼歪斜着碎成两半躺在草堆里的石碑，凭着非常好的眼力，小杀生丸能看得出上面写的是“禁地”两个字。

　　“那个不可信啦，应该是因为能够通往东海之滨才这么写的，”小姬平踩着高高的杂草，偶尔会踩断隐藏在其中的枝桠，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在亥时方向有个非常非常大的湖泊。不过要夜晚才是仙境呢……”
　　走在无道路可言的森林，小姬平似乎早就熟悉了般，丝毫没有迟疑的走过每一步，甚至一边走一边给身后沉默的小杀生丸解说森林内好玩和漂亮的地方。离他仅有半步距离的小杀生丸心不在焉的应和着，衣物下的小身子却紧绷着，可以随时发动攻击。
　　从进入森林开始，小杀生丸就感觉到有人在窥探他们，虽然感觉不到对方有丝毫的恶意，可是被监视的感觉却令他非常的不愉快，「是被他们发现？还是这座森林内真的存在什么？」但是有一点小杀生丸非常肯定，那就是对方比他们强大，在对方没有现身前，他也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还有一会儿就是出口了。”小姬平手里拿着随手从灌木折下来的树枝挥舞着，尽量拨开前方的杂草。
　　“嗯，”小杀生丸警惕地看眼仿若黑夜来临的周围，“你经常来就没见过活物么？”
　　小姬平想了想摇头说，“这是座没有妖怪的森林，我所见过的生物只有夜间的萤火虫。比任何地方的都要光亮……嗯？到了！”

　　湿濡，微咸的海风从他们离开森林的瞬间扑面而来。
　　海浪拍打着礁石，一浪盖过一浪，混合着鸟鸣编制出独特的旋律。
　　巨大的海鸟回旋在高空，拍翅振飞，流光般掠过海面时尖锐的长喙已经叼了条肥美的海鱼。

　　不过最令他们惊愕地是立在海中的人。
　　如天空般的浅蓝色卷发随着海风飞舞翩跹，巧夺天工的五官，珍珠般色泽的肌肤，逆光而站的人似乎将他身后的光芒都遮掩，含笑的深蓝色眼眸一瞬不转地看着他们，似乎已经等候多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妖怪有着腹鳍般半透明的耳朵，以及人类的上半身，自盆骨开始便是布满了细密的绿色鱼鳞长尾。露出海面的巨大鱼鳍颜色由浅至深，拍打着水面扬起高高的水花。
　　小姬平觉得只要被那鱼尾拍中不死也是重伤。
　　「森林是他的范围？」小杀生丸猜想着，也找到了森林内视线的来源。
　　“你……就是人鱼妖怪？”「真的和传言一样的漂亮呢。」在微微走身后，小姬平便恢复如初，甚至微微笑着表达友好，奇怪地问：“为什么上一次我来，却看不到你呢？”

　　“炎夜王的子嗣·姬平/犬大将的子嗣·杀生丸，特意而来为了何事？”人鱼并没有正真的开口说话，悦耳的嗓音却分别传入了两个人的脑海。
　　小姬平呆了呆，不解地说道：“和传言……不一样。”
　　“传言只是传言，人类并不是唯一的食物。”人鱼微侧目，目光落在小杀生丸身上，轻笑如同逐鹿敲击的声音，“别妄想，小犬妖。等汝成长至犬大将般是才来吧。”
　　“你……很厉害么？”
　　“哈？”人鱼微挑眉，抬起左臂，微张的五指之间有着薄薄的璞，细长而尖利的指甲似乎能轻易切断骨头，“世间万物，没有很厉害。只有越来越强大和超越更强大罢了。汝们还是等长大再来吧。吾在此处等候着。”
　　听着对方古老而生涩的称呼，小姬平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存在了很久么？也……知道很多事情么？”

　　“小狐妖，汝想问何事？”人鱼嘴角噙着浅笑，一点点游往岸边，鱼鳞也随着他离开海水而逐渐消失，最后取代的是几重交叠的白色长纱衣摆和一双赤足。
　　倒吸了口凉气的小姬平没有注意他的称呼，确认地问道：“什么都可以问？”
　　「称为小狐妖，而不是半妖或者人类？」小杀生丸意味深长地看眼完全没有发觉这个漏洞的小孩，「中间有这着什么猫腻呢？」
　　“我想问……”小姬平瞅了眼杀生丸，再次坚定地看向人形状态的人鱼，“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可以告诉我么？”
　　“真是敏感的小狐妖呐……”
　　“你！你想干嘛？！”小姬平慌乱地挣扎着，拍打着包裹的透明气泡状态的结界。

　　人鱼眼神冷淡地瞥眼小杀生丸，“真不愧是犬大将的子嗣，知道攻击无用，丝毫不做无谓的反抗。”
　　“小狐妖，汝不是想知晓回答么？”
　　一句话，让小姬平安静下来，直直地盯着那双深蓝如大海的眼眸道：“那你说！”

　　“因为翡翠之心与冥界之匙而出生之汝，待平衡倾斜，自然知晓。”

　　“翡翠之心？冥界之匙？”姬平和杀生丸不约而同地开口询问。
　　“翡翠之心来源于万物生灵之心；冥界之匙则是开启死界的大门的牙，一旦开启生灵涂炭，”人鱼淡淡笑着，仿佛说的不是什么很重大的事情，略有些感叹地道，“大约只有犬大将的天生牙能一挥拯救百人了吧。”
　　「父亲的天生牙？」
　　“好了，说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呢，”人鱼将滑落身前的长发拨到身后，视线看向他们身后，勾起唇一笑颠倒众生，些微压低的嗓音像是致命的荼蘼，“有些事呐，听过便足以……”
　　「后面有什么？」小杀生丸心里一惊，打算转头时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被迫着对上那双仿佛大海般深不可测的眸子，意识在那瞬间崩离瓦解，无止境的黑暗如同耳畔的海浪声般将他吞没。小姬平努力地想要对抗，却最终无疾而终，脑海的记忆像泡沫消失倒退，所有经历过的语言和画面被白色取代，承受不住的大脑痛得使人昏迷。
　　“吾可是帮汝消除了他们的记忆……”深蓝色的眸子随着他们的沉睡恢复正常的颜色，风吹起衣物，在攻击前已经没入了大海之中，徒留低低的笑声。

　　「你什么都无需知道。」穿着素白和服的男人看眼躺在沙地上的两个小孩，指尖微动操纵着风将两人卷起来，毫不留情地丢向身后匆忙赶来的巫女身上，警告地道：“若不是已经融合，大巫女。否则，你也没必要继续活着。”
　　玖子踉跄地接住两个小孩，看着转身离开的高大男人道：“他可是你的孩子！更加是……”
　　“玖子。”森冷地嗓音打断玖子的话语，擦肩而过的瞬间，不带丝毫情绪地瞥了她一眼。
　　「你有你的做法，我也有我的坚持，炎夜王。」玖子看眼怀里纯真无邪的睡颜，又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小杀生丸，「无端地被牵连了呢……」

　　大海被夕阳染成了橙红，波光粼粼。
　　飞舞的海鸟也随着白日的离去而开始归巢，万物渐渐归于平静。
　　只有海涛声依旧不绝，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礁石，吞噬砂石，随着另一波上岸又吞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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