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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里安在呛了几口水之后,赶紧屏住呼吸,没有学过游泳的他,不自主地下沉。
好在艾维斯及时抓住了他。
艾维斯用手环住里安的腰,带着他一起回到岸边。
天色已经大亮,外面的时间流速明显和冥界不同。只是不知道自他们坠入冥界起,过去了多久。
两人带着一身湖水爬上岸,艾维斯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珠。
里安剧烈咳嗽了几声,缓了缓后,捋了捋头发,又甩了甩脑袋,才感觉好些。
艾维斯的目光此时却落在了里安红润的唇上,他想要继续冥界未完成的事情,当然也确实那么做了。
里安看着艾维斯近乎霸道地抬起自己的下巴,然后吻了上来,那种掠夺感伴随着呼吸的凝滞,像是被一只凶猛的野兽狠狠啃咬着。可一吻后短暂耳鬓厮磨的感觉又让他明白,这是爱意的一种表达方式。
为了回应艾维斯,里安稚嫩地附过唇去,轻轻啄吻,又换来对方更深的索取。
浸湿的衣服,两人相贴的地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皮肤,蕴含着那湖水激发起的温热。心脏的跳动也能清晰察觉,呼吸交换,彼此像是缠绕在一起的两截藤蔓。
直到艾维斯心满意足,这亲密至极的接触才算结束。
里安本想庆幸劫后余生,顺便吐槽回来的方式这么折腾,远处的一道身影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拍了拍艾维斯的肩膀,从他身边挪开身子。
远处的那个人,穿着油棕色披肩,内衬米白色长袍,搭配上那教廷特制的,帽檐缝着几片树叶的独特毡帽,明显是一位枢机主教。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脖子上缺少了一枚镌刻着白蜡树[1]的吊坠,那是钟塔的本体,那位神明所化身躯的象征。
不管怎么说,那位主教目前出现在这里,很不合常理。持有那种款式帽子和披肩的枢机主教,都是常年驻守教廷的,不同于其他分散于各个地方教会的枢机们。作为教廷的驻守人员,不在门萨待着,大老远跑到这片割裂的大陆上来,显然是为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情。
艾维斯当然也注意到那位枢机的存在,他更是直接叫出了名字:“杜马伽枢机,你来这里做什么?”
杜马伽原本是背对着两人,听到身后的声音,才转过脑袋来,斜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看了眼他们。
确定艾维斯和里安的身份之后,他笑了笑,侧开身子,显露身前的情况。
等到里安和艾维斯走近,那血腥一幕映入眼帘。
在杜马伽面前歪倒着一头鹿,那只鹿独特的红色眼睛大睁着,四肢扭曲。四周有明显挣扎过的痕迹,而在它的腹部,正插着一柄金色权杖。
那柄象征着传导自由与希望的树形权杖,它的基部满是血污,年迈的杜马伽正费力地把它从鹿的身体里拔出来。随着“噗嗤”一声,杖身脱离,他取出一块棕色方巾,细细擦拭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里安看清一切后,质问道,“作为教廷的枢机,还是代表着生命浩瀚与绵长的棕色枢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杜马伽看着衣摆沾上的星星血点,有些嫌弃,这套衣服看来是不能再穿了。
确认了这一点后,他才有闲心去理会里安的质问,当然他更多的是在向艾维斯解释,“狩猎本身是合法行为吧,我只是猎杀了一只鹿罢了,大法官先生,不会因此就给我定罪吧?”
他注意到艾维斯的眼眸变得幽暗深沉,神色愈加冷硬。
杜马伽此刻完全不在乎这位大法官怎么想,甚至满是褶皱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他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唯有用这金色权杖,贯穿满是污秽的灵魂,才能让那桩丑闻彻底掩埋在历史的尘埃里。”
“一切都是为了钟塔,为了教廷的存续。”
他自认为善意地提醒道:“你们也不用怀抱侥幸,被我手中这把‘金枝’刺穿的躯体,就连灵魂也随之破灭。”
“在权杖内,留存在那位至高神王的,那把无匹雷霆的残影。”
“生机与衰亡同在,唯有死亡才能哺育新的未来。一切牺牲都将被赋予价值和意义。”杜马伽满脸虔诚,他用手在胸口勾勒出圆环,然后俯身对着门萨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接着双手握紧权杖,高举着,用它敲了敲地面,“如果命运阻拦凡人前行的脚步,那么,我们就剪断命运,始终与钟塔同在。”
“你在歪曲钟塔传递的信仰。”里安带着愠怒,诉说着,“人们被赋予自我,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和赞颂。哪怕未来注定荆棘,我们也会趟过命运,塑造属于人的伟业。这才是钟塔想要传达的。”
“他始终觉得,人们必须亲自赋予自己自由与希望,神明与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更不存在高低贵贱,就像诸多生命一样。因而他才选择牺牲自我,还世界与世人。”
“你懂什么!”杜马伽眯着眼,“你还太年轻,见识浅薄也不为过。”
“为了大义,为了大多数人的未来,少数的牺牲是必要的。钟塔授意教廷传递自由与希望,就是让它在人们的航向出现问题时即使修正。有些方法或许残忍,但哪有变革不伴随着血腥与杀戮,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延续!”
“如果剥离了信仰,真的如同钟塔所期望的那样,最终由我们这些信徒们亲手将他杀死。没有了钟塔,一切都将堕入晦暗,失去了信仰,所有人都将浑浑噩噩。我们需要航线,更需要指明方向的指针。”
“亲手……杀死钟塔……”里安的眼中一瞬间失神,他没想到钟塔最终会为自己拟定这样的结局,神父从未提起过。
那为了人们奉献一切,呼吁人们追求自我,充满仁慈与善意的神明,那棵不断包裹灵魂孕育新生的巨树,将会这样在悲惨中被自己的信徒扼杀。
这样的结局,太过残酷。
奉献了一切的神明,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艾维斯把手搭在里安的肩膀上,让他静下心来,然后对着杜马伽说道:“现在的门萨,这座圣城的运转,难道还依靠钟塔吗?”
“他又有多久没发出声音了?”
杜马伽缓慢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刚刚那些动作实在是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他毕竟老了。
不久后,杜马伽摇了摇头,感慨于他们的无知,带着忧郁地叹了一口气,“你想表达什么?是想说我们的信仰,那位神明,其实也已经死了,是吗?”
“死去的不过是他的旧躯罢了。”杜马伽看了一眼里安,“□□的死亡并不意味着逝去,灵魂才是一切的源头。”
“每一位圣子的诞生,便是钟塔神迹的最好展现,他从未弃我们而去。”
“就像这位……”杜马伽抬手示意了一下里安的位置,“即便是不被认可,剥离了体内的明光,也依然作为希望的种子播撒出去。”
“那是圆桌商讨的结果,是神父争取的。”艾维斯强调道,“如果我没猜错,处死圣子,本就是你们保守派做出的决断。”
听到艾维斯这么讲,里安对这位棕色枢机的观感更差了,他原先觉得一切都是钟塔小肚鸡肠,没想到会是枢机们定下的判决。
杜马伽没有就此多做解释,但他的短暂沉默已经表达了一切,“不论怎么说,我们都是为了信仰的存续。为此,哪怕是牺牲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牺牲自己和杀死别人是不同的。”里安纠正道,“被动的牺牲从来都不存在,那不过是杀戮的外在伪装。”
鹿是无辜的,更何况那是裹着鹿皮的人。
里安的眼睛里流露出和尤瑞亚相似的神情,那是悲悯。
杜马伽皱着眉头,他近乎以为站在自己身前的是那位先王,可那贤王早已逝去。
“不论你们是否认可,那都无关紧要了。”杜马伽有些疲累地看着手中的权杖,“我只是杀了一头鹿,仅此而已。”
说完这些,他的身影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里安冲上前,想去抓住他的衣角,可什么也没碰到。
“你们不用太在意。”不远处的橡树林里传来少年的声音,“我还在这里。”
他从一棵橡树后露出面容,然后慢慢走出来,“我就是鹿。”
那位变成鹿的少年还活着,所以杜马伽枢机杀死的,真的只是一头普通的鹿而已。
“你……”里安歪着脑袋,一时间搞不清眼下的状况。
艾维斯迅速遮住了他的眼睛,并且从戒指中取出一套衣服丢给少年,“赶紧穿上。”
少年此刻才注意到自己是全/裸的姿态,他倒没有太在意,毕竟眼前两位都是男人。
“没事的。”里安说着就要去拿开艾维斯的手,他还有些话想要询问少年。
艾维斯的声音有些急躁,他尽量沉声道:“他和我一样,都是男的。”
里安转过头看着艾维斯,眼神里带着诧异,“可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因为你是男的。”
他思考了一会儿,用艾维斯的手再次遮住眼睛,“算啦,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
既然自家伴侣在意这方面,他也没办法,即便除了艾维斯,他看着别人跟看一张白纸无异。
艾维斯满意地勾了勾唇,半拥着里安转过身去,自己也刚好回避,同时催促道:“快点穿!”
但凡慢上一点,让里安多看几眼,那可不行。里安能看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而他也是一样,既然选择了里安,那么他的一切就都属于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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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钟塔的巨树形态以及吊坠的图案,灵感源自:北欧神话
北欧神话中构成整个世界的巨木,即世界树,树种为白蜡树,树冠高达天际。——百度词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