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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雪日温情
步入腊月,寒气一日比一日重。
方怀瑾和香凝需要使钱的地方,也陡然多了起来。
首先是衣服,从前的厚实锦袍貂皮大氅早已被方家人收回,他们需重新置办过冬的棉衣。
方怀瑾去成衣铺为自己和香凝重新置办了冬衣。衣料不再是名贵鲜亮的锦缎丝绸,但内里都絮了厚实松软的棉花,足可抵御严寒。
其次是炭火。屋子里的红炭也是比不小的开支。
隔壁的胡大娘是个热心肠,见他们用的居然是京中贵族人家才用的红炭,觉着这对年轻夫妻太不会过日子。
她私下里和香凝建议说:“你们用的红炭,是城里贵人们才用的,一斤比寻常人家用的贵上十倍不止。这一个冬天下来多少钱啊?你家郎君如今这光景,何苦来的还讲这排面?左右都是烧了取暖,节省些以后日子才长久啊。”
香凝听着也觉着有理,自从入冬以来,方怀瑾添置了许多东西,花钱如流水一般,确实该节俭一些。
这日晚上,方怀瑾下值回来,香凝便同他商议:“我听隔壁胡大娘说我们现在用的红炭比寻常人家用的炭火贵上十倍不止,是不是太浪费了?胡大娘给我介绍了一家卖炭火的,价钱便宜量大还有优惠,不如我们换一家吧?”
方怀瑾不同意:“低价炭不暖和,烟还大不好收拾。冬日严寒,你身子又单薄,炭还是要烧好的。”
香凝道:“我以前在扬州时,用的炭更差,我早习惯了没关系的。”
“从前是从前,你现在嫁给我,我自然不能让你像从前一般吃苦。”方怀瑾握住她的手,柔声劝道,“圣上欲修撰新历辞典,我已上书请缨,若能成,每月还有额外的俸禄,可以贴补家用,不必在炭上节省。”
香凝闻言,声音哽咽:“夫君每日上值,已然很辛苦了,还要劳神去修撰辞典,都是我无用,净给夫君添麻烦。”
“修撰辞典是利于文化的好事。纵然没有额外俸禄,也是我辈文人应去做的事。”方怀瑾的语气更柔,轻啄了几下她的唇瓣,“好了,你就别多想了,一切交给我,听话好不好?”
香凝看着他,心中又暖又软,不自觉地就点了头。
又过了几日,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一场大雪悄然降临,给整个天地都覆上了一层纯净厚重的白。
清晨香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外异常的明亮的白光照进来,隔着帷帐都能依稀看见。
她一时有些恍惚:“是,下雪了?”
香凝起身,想去打扫院中的积雪。
“再睡会儿。”方怀瑾仍合着眼并未完全醒过来,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将她重新带回温暖的被子里,呢喃道,“今日休沐,不着急。”
香凝跌回他身侧,脸颊不经意蹭到他微敞的中衣领口,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是十分令人心安的感觉,引得香凝也不禁生出躲懒的念头。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寻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好大的雪。”香凝望着窗外的一片雪白,小声感叹道。
方怀瑾慵懒地笑道:“这样的雪天,正适合偷得浮生半日闲。”
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静地躺着,肌肤相贴手脚交缠。渐渐的盆中的炭火几乎已经燃尽,但被子里的温度却是越来越高,烘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暖融融的酥软。
偶尔有邻居起来扫雪的声音和远处街市上的叫卖声,但那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只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方怀瑾的手环在她腰间,隔着寝衣若有似无地轻轻拍着。后又不知过了多久,这轻拍逐渐变了味道,在她腰间缓慢游移探寻,带着某种刻意的暗示。
香凝被撩拨得面颊泛红,心里像是揣了只闹腾不休的兔子,她软糯娇媚地唤他怀瑾,主动将身体送得更近,任由那手的主人肆意施为。
雪光映照下,帷帐内影影绰绰,起伏的轮廓夹杂着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和衣料的窸窣声。
这一赖,小半日的光阴就赖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腹中饥肠辘辘,两人才依依不舍地起了身。
方怀瑾先下了床自行穿戴齐整,拿起火折子重新点燃炭火,又转过身来,将昨晚遗落在在椅子上的香凝的衣裙拿起递给她。
香凝的脸上还染着未褪尽的红晕,接过衣服时,方怀瑾的目光瞥过她红润的微微有些肿的唇瓣,和颈间深深浅浅的暧昧印记,不禁又荡起笑意。
因着今日休沐,方怀瑾提前几日就告诉张婆子今日不必来了。他本想带着香凝去六合楼改善伙食,但午间雪又下起来,不便再出门就为难起中午的饭食来。
香凝提议道:“厨房里还有些菜和羊肉,不如煮个锅子吃?这个我应该还可以。”
方怀瑾点了点头,笑道:“雪日围炉,很是风雅。”
在香凝的指挥下,方怀瑾将厨房里剩的白菜、萝卜、豆腐和羊肉一一洗干净。香凝接过来将白菜撕成小片,萝卜切成厚片,豆腐切块,羊肉切成细片分别码在粗瓷盘里。
她的刀功还不算好,每一样都切的粗细不一,远不及方怀瑾从前在方府吃的精细。毫无装饰的粗瓷盘,更不及方府里的玉碟金盘,但方怀瑾并不觉简陋,反而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充实感。
他们将陶锅放在屋内的小泥炉上,不多时汤底咕咚咕咚地翻滚起来,白色的水汽氤氲升腾,逐渐将彼此的面容模糊。
“可以下了!”方怀瑾说道。
两人将这些最寻常不过的食材放入锅里,然后再捞起,蘸上料汁放入自己或对方的碗里。
吃到酣畅时,方怀瑾的鼻尖冒起了汗,他也浑不在意,只拿袖口粗略擦了擦。香凝看着他这般不拘小节的模样,只觉与昔日那个仪态讲究的方家公子判若两人。
午后,雪势渐歇,方怀瑾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银装素裹,心中一动,忽有万千种澎拜思绪汹涌翻腾。
他转身走到书桌旁,铺开宣纸又细细研起墨来。
香凝原本在看医书,偶然瞥见他这架势,知道他要作画,放下医书手托着腮静静地望着他。
她喜欢看他画画,喜欢他专注做一件事的认真模样,喜欢他这份不再为生计烦忧的清雅端方。
方怀瑾研好墨,提起毛笔挥毫泼墨。他动作从容不疾不徐,挥洒点染间有种不染凡尘俗世的俊逸潇洒。
香凝不禁看得有些痴了,觉得他作画的样子好看极了,即使他现在身处陋室,失去了显赫高贵的身份,但他骨子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变过。
他仍是方怀瑾,一身光华高悬如月的方怀瑾。
一种混杂着骄傲和仰慕的复杂情绪充斥在香凝的心间,让她长久的凝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方怀瑾终于完成画作。他放下画笔,一抬头正看见香凝那深沉的满是痴恋的目光。
他忽然觉着自己的心口有些麻又有些痒,轻声唤她:“过来。”
香凝依言走过去。
方怀瑾示意她看自己刚画好的画作,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骄傲:“如何?”
香凝看向那幅画,画中画的是外面院子的茫茫雪景,她并不懂笔法意蕴,只坦诚地说着最直接的感受:“夫君画的真好,像真的一样,不,是比真的还要好看一些。”
方怀瑾笑了笑,察觉到她眼睛里的向往,问道:“可想学?”
“我吗?”香凝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坚定点头,“想的。”
方怀瑾取了一支毛笔,蘸了清水又在研好墨色的砚台里润了润,递给香凝。
香凝接过来,把笔杆温润,仿佛还残留着方怀瑾指尖的温度。
方怀瑾站到她身后,虚虚环着她,握住她执笔的手,引导着她的动作。
“别着急,落笔要稳,眼睛不要只盯着一处,要留神整体的格局比例。”他在她耳边轻声提醒。
香凝屏住呼吸,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在那一张画纸上。
方怀瑾带着她画了一棵槐树,他们院中那棵被白雪覆盖的槐树。
香凝看着画纸上的那棵树,虽被大雪压着,却依然挺拔不弯,心里不觉生出有一些豪旷之情。
方怀瑾松开手:“来,你自己试试。”
香凝回忆着方才的感觉,缓慢而认真地落笔,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手里的这支笔,树干画的七拐八拐,树枝和树干的比例也不太对。
“我画得太差劲了。”香凝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方怀瑾端详着这稚嫩的画作,认真又的鼓励道:“初学能捕其形,已属不易。而且你的思路是对的,只是还不能自如地控制手中之笔。慢慢来,再试一次。”
香凝点了点头,继续落笔。
待她画到第五棵槐树的时候,已有七八分样子。
“很好,记住这种感觉,日后多加练习会更好。”方怀瑾说完又提笔在纸上画了房屋,桌椅和在书桌前执笔作画的一男一女两个人。
香凝认出画中人是自己和方怀瑾,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望着那幅画,心中暗暗想: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雪天,这样安静、幸福,以后一定还会有很多个这样的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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