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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向钱看!
无边的黑暗,深不见底的疲惫。
直到……
“咕噜噜——!”
一阵震天响的腹鸣,在出云霁空荡荡的胃里擂响,硬生生将她从深渊里拽了回来。
猛地睁开眼。
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得不像话的被褥。
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神茫然,大脑卡壳,一片空白。
我是谁?
我在哪?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低沉温和。
出云霁迟钝地转过头。
忍足侑士靠在门框边,右臂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吊在胸前。
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心头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突然就松弛了下来。
就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她睡懒觉到下午的周末。
然而,当出云霁聚焦在他手臂的绷带上时,昨夜惊心动魄、鬼哭神嚎的一幕幕,涌入脑海。
刀光,血影,怨灵的嘶吼,
还有他挡在自己身前时,手臂上绽开的血花。
“你的手!”一骨碌起身,冲到忍足面前,伸手就要去检查他的伤口。
“没事了。”
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语气轻松,“伤口不严重,已经处理好了。就是那把破刀锈得厉害,怕有细菌,医生给我打了针。”
指了指自己吊着的手臂,“这样固定着好得快些。”
出云霁仔细感应了一下,确认没有残留一丝黑暗气息,这才放松下来,吁了一口气。
然后……
“咕噜噜噜——!!!”
比刚才更加响亮、更加急切的腹鸣声,如同交响乐团最后的定音鼓,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响。
出云霁:“……”
忍足侑士:“……”
气氛凝滞。
出云霁咽了咽口水,有点不好意思。
刚准备抱怨他昨晚不听话冲出来,来转移此刻的尴尬气氛,忍足已经转身,变戏法似的端来一个盖着盖子的精致漆盘。
盖子揭开。
浓郁的香气弥漫。
烤得恰到好处的顶级和牛、香气扑鼻的松茸土瓶蒸、热气腾腾的鳗鱼饭,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碗味噌汤。
食材丰富,摆盘精美,彰显着九条家的财力和感激之情。
“九条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忍足将托盘放在桌上,又递上湿毛巾,“先擦擦手,吃点东西。”
什么指责,什么抱怨,在汹涌的饥饿感面前灰飞烟灭。
“好!”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就扑向了食物。
风卷残云。
完全没有淑女形象。
吃得又快又急,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眼睛满足得眯成了一条缝,每一种味道都在疯狂安抚着她空虚的胃袋和疲惫的灵魂。
好吃!真好吃!
肚子好饿!饿死了!
忍足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手臂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她的脸颊因为饱餐而重新泛起健康的红晕。
真好……
我们又在人间相聚了。
******
饭后没多久,九条千鹤在女仆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眼眶红红的,显然已经听说了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切。
“霁小姐!”才喊了一声名字,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快步走到出云面前,深深地鞠躬,“谢谢您!真的……真的谢谢您!要不是您……我……”
她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只是紧紧攥住了那条重新戴上的项链,小脸哭得通红。
“我发誓再也不摘这条项链了!永远都不摘了!”
出云霁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想起那位“坑女儿”的父亲,无奈叹气。
“好了,怨灵已经彻底消灭了。”
“项链戴着图个安心也好。至于摘不摘的……”
“随意吧。”
九条千鹤看着忍足手臂上的绷带,又看看出云霁累得仿佛下一秒又能睡过去的样子,再回想起从母亲口中听到的昨夜如同噩梦般的经历,心中百感交集。
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让她有些悸动的问题:
“那个怨灵……他真的是……我前世的爱人吗?”
出云霁正拿着小镜子试图把翘起的碎发塞回丸子头里,闻言动作一顿。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摇了摇头,出言斩断千鹤的妄念:“别瞎想了。”
“九百多年……”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下,仿佛在丈量那漫长到无法想象的时间长河。
“转世轮回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你现在是九条千鹤,和九百多年前平安宫里那个鹤子,中间隔着无数个前世今生。”
“说是你的‘前世’,那得是前世的前世的前世……不知道是多少个前世N次方了。”
看着千鹤眼中复杂的情绪,她声音放缓,却也更清晰:“况且,人死灯灭,再入轮回,魂魄经历洗涤,便是全新的个体。”
“那个怨灵只是因为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被困在执念里,所以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死亡的节点’。”
“才导致在他的认知里,你是他的鹤子。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一个被时光扭曲的幻影。”
出云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戳穿她的绮思。
“不要被这些虚无缥缈的‘过往’扰乱心神,那只是一段与你无关的、早已消散在风里的故事。”
九条千鹤怔怔地看着她,感受着话语中的力量和平静。
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迷茫和悸动沉淀下去,化为一种复杂的释然。
“我明白……”她低声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泛起追忆。
“其实昨天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之前朦胧不清的梦,在昨晚变得清晰起来。”
“我梦见自己站在平安宫的廊下,仰望着夜空中的满月,清冷的光辉洒满庭院。”
“我身后,有一个穿着武士盔甲的身影,一直沉默地守在那里。”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同一轮月亮……”
她的描述带着哀伤,连一旁的忍足都不由动容,仿佛看到了九百年前,那段无声守望的画面。
“然后……”千鹤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他对我说,要带我走,离开这个牢笼。”
“我们开始跑……不停地跑……”
“身后是不断喷涌的鲜血……是追赶的敌人……是倒下的伙伴……”
“彼岸花开满了我们跑过的路,像血一样红……”
“最后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他用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向彼岸……”
“自己却转身拔刀……挡在了追兵之前……”
梦境描绘得如此凄美、如此壮烈,带着平安时代末期的血腥与浪漫,令人心折。
出云霁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等千鹤说完,她才吐出一口气。
“月亮,还是那一轮月亮。”
“照耀了人间千千万万年,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月光之下,都是常态。”
“但梦境就只是梦境,无论它多么清晰,多么动人,都只是过眼云烟。”
“梦醒了,就往前看吧。”
对上出云霁清澈见底的眼睛,千鹤心中最后一点因梦境而起的波澜也彻底平息。
点点头:“嗯,我明白了,往前看。”
“对!往前看!”
出云霁突然咧嘴一笑,刚才那副淡然世外的高人形象瞬间崩塌。
大喇喇地坐下,盘起腿,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千鹤用力地搓了搓,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星,疲惫一扫而空,小财迷本色上演。
“往‘钱’看啊!”
“这次要给我好多好多钱才行!”
生怕对方没听清,特意拔高了音量强调:“两千万!两千万!!”
“精神损失费!体力消耗费!法器磨损费!车子的油费!还有忍足医生的医疗费!统统都要算!”
“两千万,一个日元都不能少我的!!”
忍足侑士:“……”
他刚刚还沉浸在千鹤凄美梦境和出云霁开导话语带来的多愁善感中,这一秒就被“两千万”砸得粉碎。
还有我的医疗费?
加价的时候居然还算上我了,该谢谢她吗?
这么看来我还挺贵?
划破皮的伤口,占两千万里面的多少分之一?
总不能只占十万块吧?比例太低了。
看着出云霁理直气壮又双眼放光的讨钱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手臂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九条千鹤也被突如其来的画风突变弄得一愣,随即“噗嗤”笑了出来。
“好好好!”她连连点头,“两千万就两千万!我这就让父亲准备,这次救了我的命,多少钱都值得!”
阳光暖暖地洒在客房里,驱散了昨夜所有的阴冷和血腥。
吃饱喝足又赚了大钱的出云霁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摇了摇她的丸子头。
啊,真开心,进账了。
******
九条千鹤心事已了,回房休息。
出云霁把自己收拾利索,又用冷水拍了拍脸,总算彻底清醒过来。
手机上有教授和同学们发来的十几条询问信息和未接来电,真是头疼。
“得赶紧回去了。”一边划拉手机回复了几条,一边说,“昨晚玩消失,教授他们估计急疯了。”
“你行李还在旅店呢,捎你一起走?”
看向忍足吊着的胳膊,伤员就别折腾了。
“等等。”
他用没受伤的左手,探入口袋,拿出昨夜挂在客厅门外上、阻挡了致命一击的凤凰项链。
“给你,差点忘了这个。”忍足将项链递到她面前,略有后怕,“我半夜惊醒,想起它还挂着……万一丢了……”
出云霁接过项链,指尖摩挲着黄金鸟纹,松了口气:“啊对对对,谢了谢了!差点忘了我的宝贝!”
立刻将项链戴回脖颈,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安心了不少。
“这是……凤凰吧?中国传说中的神鸟?”
“嗯哼~”出云霁心情大好,边往外走边给他科普。
“凤凰神鸟,五采而文。意思就是五彩斑斓,且有花纹。跟我借你的麒麟戒指一样,都是传说中的瑞兽。”
两人并肩穿过九条家典雅的回廊,阳光透过窗格洒下斑驳的光影。
“其实严格来说,凤凰是两只鸟,凤鸟和凰鸟。”
“凤,音同‘风’,象征着无所不在、流转不息的灵力;凰,音同‘皇’,代表着至高无上、不容亵渎的神圣。”
“凤凰合体,就是天下太平的象征啦。”
忍足听她娓娓道来,想起昨夜生死关头,项链的金光凝结成壁垒的画面,还有那声穿透灵魂的清越鸟鸣……
“昨晚…我好像真的听到了鸟叫声?”
“这项链难道不仅仅是象征物?它有灵?”
他说得迟疑,世界观在摇摇欲坠。
“唔,凤鸣可是好兆头啊~”
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给了个玄而又玄的回答,随即加快了脚步。
两人与九条夫妇匆匆告别,出云霁顺利进账两千万。
钱的味道,她知道。
******
发动引擎,倒车转向。
蓄势待发的黑豹显然还没从昨晚的生死时速模式切换回来,猛地冲出九条家大门,汇入了京都白日的车流。
“喂喂喂!慢点!”忍足刚系好安全带,就被推背感狠狠按在了椅背上。
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和前方密集的车流,脸色都有些发白。
“现在不是半夜,路上车多。你昨天晚上还消耗那么大,这算疲劳驾驶了!安全第一!”
他这辈子没遇到过出云霁这么狂野的司机。
真的很想问,中国的驾校怎么能放她这个狂人出笼的?
“忍足医生啊——”嘴上象征性地哀嚎一声,神情却不为所动,依旧没有减速,“你再这样管着我,我真的要哭给你看了!”
“我才要哭了吧!”
忍足死死抓住头顶的扶手,因为车身晃动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坐你的车跟坐疯狂过山车一样,USJ该请你去指导过山车驾驶。”
“现在就一只手能用,完全没法保持稳定,是想让我伤口崩开吗?”
“出云大小姐,看在我舍命相救的份上,让我活得久一点行吗?”
透过后视镜看到忍足吃痛的表情,出云霁撇了撇嘴,心虚地松了油门。
“好啦好啦,知道了知道了……”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小声嘟囔,车速明显降了下来,变得平稳许多。
伤口的疼痛和对昏迷的出云霁的担忧,让忍足昨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睡。
此刻,窗外是京都街巷和匆匆行人,车内是平稳行驶的引擎声。看到她恢复了活力的神态,忍足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下来。
眼皮越来越沉,最终阖上,靠在舒适的椅背里,陷入了补眠。
血雨腥风、妖魔鬼怪、千年恩怨,都被日光暂且晒进了记忆的角落。
******
回到美山町的温泉旅店,忍足被出云霁戳醒。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分头行动”的共识。
“我先进去,十分钟后你再回房收拾。”出云霁压低声音,像在布置秘密任务,“下午四点,我去找你,捎你回东京。”
忍足点头。
出云霁刚走进旅店,就被一道凶残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带队教授那张平时还算和蔼的脸,此刻黑得像锅底,眉头拧成了疙瘩,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能穿透钢板。
教授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出云霁脸上。
“出——云——霁!”
“你昨天晚上!跑哪里去了!啊——?!”
“大半夜!一个人搞消失!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你是要吓死谁?!啊——?!”
“这里是山区!不是东京市区!万一出点什么事谁负责?!啊——?!”
出云霁缩了缩脖子,摆出一副虚心认错、低头挨训的鹌鹑模样,一声不吭。
好在她的美貌和平时靠谱的形象优势发挥了作用,旁边的同学们赶紧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
“教授消消气消消气!”
“霁酱肯定是有急事……”
“对啊对啊,她平时最靠谱了!”
“看在她安全回来的份上……”
教授吹胡子瞪眼的训斥持续了十分钟,直到脑子里的词语都用光了,才气呼呼地宣布合宿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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