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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光
哪怕决定了让她好好享受生命最后的时光,归澜总还是忍不住生出微末的希望。
妖族并不为天道所钟。
寿命长的修炼缓慢,修炼快的又难逃寿命限制,哪怕是妖族出过的几个渡劫期仙尊,最后也死于天雷或是寿终。
至于飞升,那是根本没影的事。
瞳虎一族比同阶妖族强横许多,几乎能跨一个大境界取胜,琥是瞳虎一族的天才,出生近二百年,如今化形已百年有余,一般来说还剩几十年,只要突破元婴进入化神,她便可再多数百年寿命。
可她的天赋换来的是几年后生命的戛然而止。
归澜曾强行灌输灵力,用尽法宝试图使琥进入化神期,也曾用延续寿命的各种天材地宝,但如书中记载的一般,毫无作用。
琥见得多了,对这些看得很开。
她心中的师尊是个十足洒脱又随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自然只会比她更坦然地接受。
但在见识了师尊的执着后,即便疑惑不解,琥也乐意尝试师尊的所有妄想。
看她没心没肺地继续刨坑,归澜突然有些懂了秋如镜的感受。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回旋镖。
归澜叹了口气,摸了摸琥的头,起身离开了。
去找秋如镜?
不可能的,敢揪她堂堂拂霄仙尊的衣襟,她必然不会就这么过去!
归澜打开了通玉。
归澜关上了通玉。
她沉思,思考着崔九夷是怎么和支献裘扯上关系的。
邹奉均又凑什么热闹!
她重新打开了通玉。
【崔九夷:府中绛仙开了大半,阿澜何时再来?】
【崔九夷:没有催促你的意思,只是你似乎不喜欢开在院子里的花?】
【崔九夷:你若早些说,我将绛仙种满曳天城也无妨,只是你以往不是不喜青云山吗……?】
【归澜:?】
还没来得及发出后续,崔九夷立刻跟上了回复。
【崔九夷:阿澜忙完了?刚听说你在忙,有些担心打扰到你。】
【归澜:没忙完。你给我的梅花最漂亮,别瞎想,等我忙完去看你。】
她立马换到八百年没打开的邹奉均的讯息。
【邹奉均:拂霄仙尊,献裘和灵华尊者闹了些不愉快,在下听着仿佛和您有些关系,腆颜请您来青云山一叙。】
【归澜: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找我干什么?】
没一会,他也回复了。
【邹奉均:本不好拿寒州事务打扰您,只是献裘这个人您知道的,他和灵华尊者打上头了,若是闹大了,给您的分期赔款或许还要延上一段日子……】
直击要害!
虽然她不觉得崔九夷会闹出什么事来,但看他现在消息也来不及回,约摸是真打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拖着那病殃殃的身体也要和那个疯子打?
和她有关系?她不就和支献裘打了一架顺便讹了笔钱吗?
这邹奉均嘴上说得好听,时刻想着把她骗过去也讹上一笔。
不过说起崔九夷,她又想起了赵阿宝。
反正那边也死不了人,那就先去看看她,说不定一会她就不用去了。
现在正是上课的点,食堂只有零星的几个弟子,归澜直接去了三楼。
赵元如她所料入了辛师伯的眼,没几天就被辛师伯收入门下,此刻她正给他授课,另一位安师伯正在一旁打盹。
归澜丝毫没有打扰了旁人上课的自觉,甚至还光明正大地凑过去拿了一块糕点试吃。
辛莱都习惯了,平淡地说了句:“来了?边上等着。”
赵元则是一副惊喜又敬畏的模样,给归澜问好。
“我不是来试吃的,”归澜正色,把那一整盘糕点端在手里后继续道,“我来问问赵元阿宝在哪。”
辛莱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赵元则露出了一抹略微复杂的笑容:“尊上,阿宝现在大概在跟着掌库长老学习。”
“跟着钟钰学?她不打算用洗灵草?”归澜有些诧异。
赵阿宝的资质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去了,用洗灵草是个绝对不亏的主意。
总不会是怕疼吧?
归澜之前从没考虑过这个情况。
她亲眼见过的不过傅重山一例,疼确实是疼的,毕竟要重塑经脉,而赵阿宝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是的……”赵元也不懂。
能得尊上看重,还能用到洗灵草这般有市无价的宝物,换个人都该感激涕零地收下了,妹妹却拒绝了,在藏书阁待了几天,出来就要学习阵法。
阵法,那是一般人能学的吗?不是他不想信她,只是她连做饭都做不明白……先不说浪费了这泼天的机缘,拂霄仙尊那边她该怎么交代啊!
想着,他又叹了口气,自责道:“尊上,都是我的错,没有劝住她,若她学无所成,请您千万原谅她,她还小……”
学无所成?
“你见过她上课吗?”
赵元愣愣抬头,道:“没、没有。”
归澜想明白了。
钟钰是个有傲气的人,肯收下阿宝必然是因为她有过人之处,而阿宝去学习阵法只是因为她想,而非不想用洗灵草的第二选择。
这才是她看中的人。
“安心跟着辛师伯学习吧,你们都是好孩子。”
真实的笑意从归澜的眼角眉梢流露而出,如夜色中的天河,在那双幽邃的黑眸中流淌。
辛莱见多了归澜的变脸,因此也只是照例感慨了下这孩子真是长了张颇具欺骗性的漂亮面孔。
赵元却是第一次见。不含半分轻佻和随意的纯粹笑容,让本就温和的仙尊显得越发平易近人。
他脸有些涨红,大声道:“是!仙尊大人!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归澜走在去灵库的路上,揉了揉耳朵。
初见还那么腼腆的年轻人,没想到声音还能这么大。
“师姐?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殿门大敞,灿烂日光撒入殿内,钟钰正给赵阿宝布置题目,抬头便看见归澜正朝这边走。
“来看看她。”
赵阿宝正凝神苦思,浑然不觉来人,归澜也不打扰她,只示意了下钟钰。
他们来到殿外。
“学得怎么样?”
“呃嗯……”钟钰挠了挠脸颊,有些苦恼,“虽然挺聪明的,但需要补的基础知识太多了,我想之后先送她去南溪学堂。”
归澜挑了下眉,“你不是说收徒只收绝世天才吗?”
“悟性超凡,看一眼就会,进度一日千里的绝世天才?”
“我那时候不懂事,”钟钰脸嫩,乖巧一笑便是十分的讨人喜欢,“师姐可别把她带走,我是真心收下她的。”
归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钟钰眨巴着眼看着她,“我知道错了师姐,之前说的是痴话,为了偷懒的。”
“毕竟师姐这样的天才人物都要去南溪学堂嘛!”钟钰就差拽着归澜袖子晃了,到底记得自己已经是长老了,没做出这幼稚行为。
“哼,打自己脸也不嫌疼。”归澜哼笑一声。
玩笑归玩笑,归澜也有些好奇他怎么一心收下赵阿宝。
“她不是师姐带来的人嘛!谁不知道师姐看人最准,她以后一定大有前途!”
“而且……”钟钰凭栏远望,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语气有些感慨,“我想看看这个孩子能走到哪。”
“当然,主要是指望她以后出息了我能少干点活,”钟钰看向归澜,语气莫名有些欣慰,“听小宋说青云山还有不少好东西呢,门主大人继续努力啊!以后乌师姐修食堂我都会全力支持的!”
工作多么恐怖,最小最爱撒娇的师弟都能说出这种话了。
“嗯嗯,你们都努力。”归澜不敢多呆,鼓励了几句就赶紧离开了。
钟钰看着归澜转瞬消失的身影,塌下肩膀,看了会天便转过头,看向门口的女孩子。
他轻快一笑,道:“题解完了吗?”
赵阿宝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嗯嗯,不错不错,”钟钰背着手,脚步却不怎么沉稳,“你想学的传送阵可是最难的阵法之一,最擅长传送阵的就是我师尊,可惜他飞升了。”
“哦,你得叫他师祖。”钟钰晃悠着走过去拿起试题,点了点头,“不错嘛,虽然比不上你师尊我,但也超过大多人了。”
“师尊,这些题并不难,您为什么这么夸我呢?”
赵阿宝跟着钟钰走了一路,还是没忍住问:“我资质很差,旁人都劝我用洗灵草。您怎么一句都没问呢?”
“师尊,您为什么收下我呢?”
钟钰忍俊不禁,放下试题摸了摸她的头,“还挺能憋,这么多问题现在才问。”
钟钰拉着她坐下,捧着脸颊笑道:“我之前也问过师尊三个问题。”
他掐着嗓子,模仿着幼时的自己。
“这样简单的问题,您为什么夸我?他没回答。我资质这么差,真的能修仙吗?他依然没回答。您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呢?他终于回答了。”
“你猜他说的什么?”
赵阿宝也学着钟钰双手撑着脸,闻言瘪了瘪嘴,“不会是又重复了这三个问题吧?”
钟钰嬉笑着点了头,赵阿宝皱了皱眉,“这怎么能算回答呢?”
“怎么不算呢?”钟钰笑得神采飞扬,一如他记忆中得意的师尊。
“你觉得问题简单,说明你资质不差,资质不差,自然能修仙,那我为什么不能收你为徒?”
赵阿宝有些迷糊,觉得哪里不对劲,磕磕绊绊道:“可,可是。”
“至于你说的洗灵草,万一你洗出了好资质不跟我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不会用洗灵草。”这个问题赵阿宝很确定,回答的也格外坚决。
“嗯哼,你的意愿才最重要,所以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赵阿宝脑中灵光一闪,立刻问道:“可您选的题目本身就很简单,和我的资质有什么关系呢?”
钟钰哈哈笑出声,“因为我想收你为徒啊!”
赵阿宝愣了愣,默默道:“您不是还说想押宝吗?”
“哎呀,你听到了啊,”钟钰笑得灿烂,“那你就好好学吧,别让为师失望,也别让师姐失望。”
赵阿宝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起身收拾桌上的纸笔,收拾完,她对兴致勃勃看着她的钟钰行了一礼,“师尊,我先去上课了。”
“欸?”钟钰身子一直,顷刻又撑着下巴对她挥了挥手,“行,走吧。”
阵法对资质要求极低,难度却大,有归澜那种明明有资质有悟性却不屑一顾的,也有百川那种蠢得没边,怎么学都学不明白,抄也抄不会的。阵法是御沧门通识课,但真正走上阵修道路的寥寥无几,灵界更如此,多的是半吊子的阵修。
久而久之,阵修常常陷入人才寥落的窘境。
又一个人才寒冬,他被师尊捡到了。
他的心之所向是灵虚剑君,但自己资质一般不说,喜欢的还是没什么前途的阵法,因此也常被族人耻笑,进了御沧门也只在外门埋头啃书研究。
直到他被那时已是长老的华林尊者发现,才真正踏上阵修一途。
他总以为自己知晓华林尊者为什么收他。
因为好玩?因为他悟性确实不错?因为想要后继有人?又或者是合眼缘?
直到看到赵阿宝,他恍惚明白了师尊为什么收他。
阵法最需要的并非悟性,而是一颗坚定的心,没有阵修能够拒绝一个真心向学的徒弟。
——即便这个徒弟并非一心只有阵法。
钟钰学阵法除了喜爱之外,便是为了成为灵虚剑君那样强大的修士,而他这个徒弟,似乎有个比他还了不得的志向。
毕竟是师姐带回来的人啊,他拭目以待。
归澜的眼光向来不错。
崔九夷很清楚这一点,就像他清楚归澜究竟有多少情人。
但他从没想过支献裘会是其中一员。
至于这个邹奉均他更是从没放在眼里。恨屋及乌,他甚至猜测归澜对整个青云山都没什么好感。
所以……归澜到底为什么把他特意送她的绛仙梅,送给了支、献、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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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阿嚏)谁在骂我!
时间好像搞混了……但没关系,本周第三更来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