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如此

　　梁叙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

　　他一边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边顺着梁文砚的话想自己和以前是不是变了。

　　梦里有些颠来倒去地出现梁文砚的身影，梁叙比以往还要早醒。睡觉没有拉窗帘的习惯，窗外天色还是暗的，梁叙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往床边摸了一下。
　　他正被梁文砚抱在怀里，稍微一动就被察觉到似的抱紧了。

　　“醒了？”

　　头顶传来声音，梁叙闷声道：“醒了。”

　　“早餐想吃什么？”

　　“炒粉。”

　　时间到了七点，梁叙打了个哈欠坐到车里，梁文砚带他去市中心买炒粉。

　　周末的车流一样很多，黑色的迈巴赫穿过高架，又停在路边。
　　梁叙自觉地下车，对店长说：“帮我打包两份炒米粉。”

　　太阳很快升了起来，梁文砚看着梁叙提起东西回来，问：“还需要一点别的吗？”

　　梁叙摇摇头。

　　从起床到现在，梁叙就没怎么说过话，显得心事重重。梁文砚心知他在郁闷什么，也不点破，开着车带人回了潇湘。

　　炒米粉上一次吃还是中学，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梁叙几乎有点记不清原来的味道，但却想起他早上不肯去学校，梁文砚答应给他带米粉吃的事了。
　　梁叙吃了几口就抬头看梁文砚，发现对方神情不变，仿佛什么餐食在他面前都只是填饱肚子，就知道他可能已经忘了。

　　自那以后，梁文砚也忙起来，再也没给他买过炒米粉。而他自己买过几次，再也不是从前的味道。

　　反而因为吃不到从前的味道，而产生几分厌倦心理，索性把它悄无声息的移到了黑名单里。

　　“哥哥，学院的名额已经定下来了，我以为你是会支持我的。”梁叙鼓起勇气小声说。

　　“你读的专业是金融，到时候你要辅修管理，国内工作环境和学习环境反而更适合你，去国外只会浪费一年，除非你未来要去海外长留。”

　　“你怎么能说浪费呢……”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小叙。上次支教你是怎么跟哥哥保证的？有什么决定会先告诉哥哥。”

　　梁叙打断他：“我以为你知道。”

　　梁文砚声音冷沉：“我不知道。”

　　梁叙哑口无言。

　　半晌，他的声音才微弱地响起来：“是不是我做什么决定，哥哥你都不同意？”

　　“你哪一次做的决定是认真考虑过的？想去S大，是爸爸怂恿的，去支教，被朋友怂恿，甚至三万块钱对一个还不熟的人也是说借就借，如果对方稍微利用你，你就能被骗的人财两空。”
　　梁叙脸有些发白，他抿了抿唇，小声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傻？”

　　“小叙，”梁文砚神情柔和下来，“哥哥没有这样觉得，只是人心难测，你又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哥哥不放心。”

　　“可是你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准备创业了，跑了好多地方，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可以做主，爸爸不会管你，为什么你要管着我呢……我不是三岁小孩，我知道交友谨慎。”

　　“你为什么要和哥哥比呢？”

　　“因为我不想做小鸟。”

　　梁文砚一愣。

　　“从小到大，我一个人生活的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不能独立？”梁叙抬起眼，眼眶通红，“是想保护我，还是想控制我。”

　　梁文砚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京都的午后下了场突如其来的豆大暴雨，院子里的声音噼里啪啦，雨点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也此起彼伏。

　　等到急雨停却，梁文砚上楼站在梁叙房间门外，他沉默片刻正准备说话，忽然门开了。

　　梁叙看见门外站着的梁文砚也是一愣，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上前抱住他，低声道：“哥哥，同意我去吧，我保证就呆一年，假期回来。”

　　名额是好不容易申请到的，也跟梁寄尧说得清清楚楚，如果不去，导师和爸爸那里都没法解释。
　　追究其心里，梁叙还是想让哥哥认可他的决定，他已经长大了，可以有主见了。
　　没听到梁文砚说话，梁叙便抬起头，下颌抵着他的胸膛，浓密的眼睫微闪，几乎有点楚楚可怜的祈求意味。

　　“如果哥哥不同意，是不是又要跟哥哥闹翻了？”梁文砚反问道。

　　梁叙顿时心凉了半截。

　　梁文砚向来说一不二，认定的东西也很难改变，要他松口，也是难如登天。梁叙为难地低下头，闷声道：“不会，但是我会去的。”

　　梁文砚眉头终于皱起来，他掰过梁叙的脸略抬起来，看清楚了那张俊秀脸上格外清倔的神情，语气不稳：“国外不安全。”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梁文砚捏着梁叙下巴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直到梁叙眉心微蹙，脸上流露出些许疼痛的表情，他才意识般松了手。白皙的下巴红了一小片，与嘴唇相得益彰。

　　“小叙，为什么你不能听哥哥的一次话？”

　　“我听了，我听了很多次，从小到大都是我在等你，你等我一年又怎么样？”梁叙也有些生气了，但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语气，生硬道，“反正就一年，之后还可以打视频电话。”

　　梁文砚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转身道：“我去找爸爸。”

　　“你别去！”梁叙拉住他的手，梁文砚要走那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动的，整个人挂他身上都能被拖走，情急之下，梁叙踮起脚凑近吻到了他的下唇。

　　梁叙的吻从来都是蜻蜓点水，深入交流只有被梁文砚带着的份，今天要他把人黏住，各种拙劣青涩的技巧都照搬出来了。

　　梁文砚脚步停在原地，他后腰靠着二楼围栏，嘴唇上亲密的触感和拥抱，明明是比啃苹果还恶劣的啃法，对付人却出奇的好用。
　　他略微低下头回吻。

　　片刻，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梁叙忽然被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小叙，这次是你主动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还没说完……”梁叙着急解释要从床上坐起来，被梁文砚一个吻压了回去。

　　气息交缠紧密相贴，梁叙的衣摆被撩上去，一个略凉的吻落在身上。梁叙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喊：“哥哥，我们……”

　　“嘘，”梁文砚轻声在他耳畔，“哥哥说了，不同意。”

　　梁叙鼻尖一酸：“你凭什么不同意。”

　　几个月的雅思和各种资料的周旋，一夕之间功败垂成，梁叙胸口起伏不定，要去推梁文砚，推不动他就瞪着他，面带怒气和酸楚，大声道：“你不同意也没用，我资料已经递上去，名额已经确定……”

　　梁文砚却不听，他只是抓住梁叙乱拍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小叙，听话些。别的哥哥都可以同意，离开哥哥不行。”
　　“哥哥说了，要在京都看到你。”

　　梁叙有些难过地偏过头，又被梁文砚掰正，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蓄了点雾气很快就要流出眼泪。

　　梁文砚看得心有些软，语气温和下来：“你就当哥哥占有欲强吧。”

　　“可你这是不对的，这不是爱我。”梁叙说，“爸爸说爱我，希望我拥有更好的人生。”

　　“我也爱你，我希望小叙在我身边。”梁文砚轻声道。

　　房间里透着些许光亮，梁叙额间薄汗眉心忍耐，喘气声也是微微的，他白皙微红的脸在雪白枕头上格外好看，梁文砚轻轻咬住他裸露出来的一只耳朵，感觉到身下的人似乎挣扎了一下，发现无济于事之后也只好顺从了。

　　梁叙脑子里有些空，什么杂念也没有，只是觉得身上热，梁文砚的气息热，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地贴着他想要更进一步。

　　欲水沉浮间梁叙听见一道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的铃声，他本能地皱了皱眉头，睁开汗湿的眼睫，手松开了攥紧的床单。
　　他一微动，梁文砚也跟着动了，梁叙“啊”了一声，同时身体抖了一下。

　　“是一个叫顾元方的，你同学？”梁文砚在他耳边低声。

　　梁叙吸了口气，后仰着：“别接……”
　　梁文砚笑了一下。

　　顾元方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左边周夏齐右边沈凭都盯着他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
　　“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好像也没请假，等会万一陈导点名，你替他应一声？”

　　顾元方话音刚落，就又给打了一个。
　　这次铃声掉到末尾，竟然通了。

　　梁文砚在梁叙耳边轻轻说：“说话。”

　　梁叙喘着气眼睛有点不聚焦地看他，下一秒听到顾元方大大咧咧地嗓音从手机里蹿了出来。
　　“梁叙，陈导的周会，你交换生名额还要不要了？”

　　梁叙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刚想说话就被梁文砚咬了下锁骨，他倒吸一口凉气，没忍住地低哼一声缩了起来。

　　“梁叙？”

　　顾元方听着那头的动静，沈凭离他手机最近，同样听到了微微的喘气声。
　　他脸色一变。

　　顾元方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生病了？”

　　梁叙断断续续地说：“……对，我请假……”

　　“你哥在家吗？有人照顾你吗？”顾元方接着问，电话里梁叙的语气听着破碎又上气不接下气，他紧张地捏紧了手机。

　　周夏齐也跟着关心地看过来，沈凭神色莫名，几秒后他默默地坐直了。

　　梁叙几次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他紧紧咬着牙，床单的摩擦声尽管细小听起来却依旧刺耳，过了好一会，梁叙才语调不稳地回答：“我哥在……”
　　同时，他挣脱开梁文砚抓着他的手，把电话挂断了。

　　“小叙……”梁文砚刚开口，啪的一声，他的脸被打侧歪过去。

　　梁叙气得有些发抖。

　　“哥，你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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