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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敌之战(8)
月色渐浓、风声愈紧,逢春钻新芽的树杆上飘动着几片不舍离去的枯叶,摇曳成影,一飘一荡。
在完颜荙带着十六位族人归降的那一夜,起义军死伤近四千人,很多人都被这位异国将领的兵法诡道所折服。也有很多人也对他逼迫自家将军接受城下之盟的卑劣而愤怒,只是碍于强者自有强者理,在打不过又跑不掉的情况下,只能选择以伤害最低的方式,先行接受。
从小到大,千秋一听过、见过不少的贰臣,她不太清楚完颜荙和燕国之间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通过他的眼睛可以看得出,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放了他?我没听错吧?他?徐星和可是燕太后徐国凤的嫡亲侄子,唯一的亲侄子!”
完颜荙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大手一挥,像抓鸡崽一样把徐星和连拖带拽的扔在千秋一面前。
“千秋将军,你是不是气糊涂了?”
“完颜将军,我知道自己在作什么,也知道徐星和的身份。但是非自有因果,徐星和的父亲徐国忠是一代贤臣,对于燕人和秦人能够一视同仁的贤臣……”
“那又如何!徐国忠已经死了,徐国凤还活着,你要为了一个死人给自己留下一个这么大的后患?”
“他日战场再见,你是杀是剐,我都不管,今晚你必须听我的,放了他。”
不论完颜荙如何反对,千秋一始终坚持自己的主张。说到底她是敬重徐国忠的为人,即便他枉死在苏吟的手里,忠魂傲骨仍值得后世传唱。起义军要做的是一统四海,但不是用不折手段的方式。
“你真的决定了?”
“对,决定了!”
“好!”
忍着怒气,完颜荙瞪了一眼徐星和,恨不得在他的身上开个洞,咬牙切齿、不情愿道:
“现在你是老大,听你的。”
完整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徐星和诧异的看着千秋一,他听过很多关于这个白发女人的传闻,可百闻不如一见。
今日一见她确实和旁的女子不同,周身傲骨,铁骨铮铮,即便身形如纸片脊背仍旧挺拔如松,丝毫看不出病态与孱弱。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若有朝一日得以荣登上位,怕是比姑姑还要厉害。只是可惜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秦同袍的王后。
“我是不会感谢你的。”
“知道。”
“你放了我,目的是什么?”
“没有任何目的,也不需要你给徐国凤或者燕钊带什么话。”
撩起袍角随意的擦拭纯金匕首,千秋一仰起脸看了看夜空,不给他再质问的机会,牵上战火停息后主动赶来的赤云,亲密的抚摸着它的毛发,蹭着它光洁柔软的脸颊,感受着它的担忧,轻轻安抚。
“我没事,真的没事,你放心,乖。”
血腥之气随着风钻进鼻腔,八千余人燕军和两万余人魏兵两队划一,千秋一差张宾带两百人马火速赶往平江城报信,自己则原地整兵,随后出发。
“将军……”
“去送送吧,下一次再见,就是厮杀和敌对了。”
人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就经历着一场又一场的离别,而见多了离愁,就越加珍惜久别的重逢。千秋一理解秦恩的心思,更羡慕这样的重逢,若所有的离别都能再次相逢,该有多好。
若真的能够离后重逢,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也就不会有遗憾这个词了吧。
久别的重逢,千言万语在喉咙中奔涌,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恩关切的看着徐星和周身的伤痕,下意识的伸出手想为他擦拭一下伤口旁的污泥,却被他冷漠的拒绝了。
“秦恩,今日你们不杀我,他日相见,我必定亲手砍下你的头,祭奠先父!”
“行。”
低声应允,秦恩自知亏欠徐家很多,多到一条命、一颗脑袋都还不起,如果徐星和真的能做到砍下自己的头去祭奠徐老爷,徐老爷泉下是会高兴,还是会心疼呢?
徐老爷仁善,一定会心疼的。但自己宁可他会高兴,这样自己也不至于死了还自责,更不至于做个背负罪孽的幽魂。
“星煦如何?”
接住秦恩扔过来的刀,徐星和落寞的低垂眉眼,余光扫视着上面的血迹。抬首间,快速抡起并架在他的脖子上。
“善待星煦,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或许是害怕听到伤心的答案,徐星和收起砍刀,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在几个贴身侍卫的保护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徒留秦恩在原地静默的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天色微亮,整装待发的秦同袍担忧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对于断魂脊的战事他异常忧虑。
昨夜,红色烟花升空,照亮了一方天地,也寂灭了一颗惆怅的心。他很想知道千秋一到底怎么样了,面对雄武的燕兵,她受伤了没有,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确切的告诉自己结果。
“将军,宋显按计划退回城内,一刻钟前奔着平江方向出发了。”
“他可有说千秋将军如何?”
“回将军,宋将军只说计划提前。”
从椅子上弹起来的秦同袍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失神的挥了挥手。看着长矛映出自己落魄的模样,他真想牵着琏鹤赶去断魂脊,拉着小千一走了之。管它什么天下、什么苍生,活的那么无私作什么!那么在意功名利禄作什么!活着的时候再辉煌又如何,死后都逃不过成为一抔土的结局。
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他心里两个影子拼命的撕扯,力道之大似要把他撤成两半才罢休。
“同袍,伙房的早饭出锅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热乎乎的粗面馒头塞到他手里,张玄觉笑着咬下一大口。见他不为所动,虽心知肚明他的担忧,还是故作轻佻的歪着头去看他的脸,张嘴仍是讨喜的调侃。
“没有肉咽不下去?”
“早上的馒头虽然没有肉,但有粥,你看,是你喜欢的杂米粥!”
把粥推到他面前,见其仍旧不为所动,张玄觉继续道,“好了,提前和你透露一下内幕,你听不听?不听我也说,中午的干粮是包子,我特意给你留了两个肉馅的,美不美?哇塞不哇塞?”
“好了,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担心也没有用啊,愁愁愁,白了头。”话一脱口就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他陪笑道,“千秋一是福将,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副帅亲自接应吗?你信不过副帅?”
“我想相信任何人。”抬起头,把馒头塞回他的手里,秦同袍默默道,“可世事无常,信任又有什么用呢。”
世事难全,站在至高无上的顶峰,也不会事事如意。
秦同袍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贪不枉。可他越是喜欢的东西,越是失去,越是淡薄的东西,越是滚滚而来,这简直成了规律。
“哥,秦亮叔叔和许淳扬叔叔到了。我把他们引到书房了,你去见见吧。”
“同泽,你吃饭没?”
“没,不饿。”
淡淡的声音中透着疏离,苏吟的死,秦同泽不恨任何人,也不知道该恨谁,他的冷漠只是因为没有办法接受现实。
“你去吃饭吧,我去见他们。”
“不,我和哥一起去。”
摇摇头,秦同泽走上前把兄长从椅子上拉起,双目对视,交杂的是对彼此的担心和牵绊。
对于秦同泽来说,妹妹找到了值得托付终身的依靠,自己无需过于担心,可是兄长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同样,自己也只有兄长。
作为两个在寒冷中瑟瑟发抖的人,相互取暖尚可有一线生机,若是绝境之下还各自为营,只是自讨苦吃。
“行,你们去,我先去校场,你们准备好了,就来。”
“嗯,玄觉兄!”
拱手抱拳,曾经嬉皮笑脸的小屁孩变得如此礼数周到,张玄觉很不适应,又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笑的虚伪。
“这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从前的样子。”看着它们离开的背影,张玄觉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这样,两个都这样,看来秦国的风水不太好,等战争结束了,得求师傅开坛做法,扫扫这满地的晦气。”
“哎,蔺兄,你干什么去!”
捞起秦同袍没吃的馒头塞进嘴里,张玄觉一个箭步冲到蔺桡身边,手臂习惯性的勾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扬了扬下巴。
“吃没?”
“正要去吃。”
“得,我陪你去。”
“你不是要去校场吗?”
“哎?你什么时候学会扒墙角了?”一脸坏笑的挑了挑眉毛,张玄觉神秘道,“你放心,我不和别人说,不会败坏你名声的。”
“我路过听到的,你说不说随便。”
刻板的白了他一眼,蔺桡嫌弃的拂开他的手,故意拍了拍他刚刚搭着手的肩头,走了几步发现张玄觉没有跟上来,只好无可奈何的站下脚,头也不回的对后面的人喊了一声:
“去不去!”
“去!”
飞奔而来,张玄觉也不管蔺桡愿不愿意,挽上他的手臂,一蹦一跳的朝着伙房摇头晃脑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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