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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你
专辑录制早就在计划中。
千诗原本不舍得柏青岩,想多赖一赖他,经过昨天一场胡闹,她就不得不暂时从他身边逃开。
刚才,她把他微信和手机都拉入了黑名单……
“这下好像就没了不工作的理由?”
下午时,千诗昏昏一觉醒来。
不太想起床,她靠在床头吃郭宣带回来的“生日蛋糕”,尝到很新鲜的草莓味。
到底是错过了姐姐女儿的生日宴。
“这没问题,”郭宣听她如此想,不多劝,只问她是否考虑清楚,如果是,那就把计划提前,今晚约上次被她鸽掉的几个顶尖音乐制作人,互相加深一点了解,解开之前的误会。
千诗没意见,很感激郭宣的高效工作理念和给予她的极大包容。
“哪儿的话?”郭宣想起什么,走去客厅抱来一只广口花瓶。
那里面容纳好几支大朵重瓣的芍药花,淡绿色和淡橙色的。这两种花色的芍药,不如常见的白色和粉色香味那般浓烈,它的香较清雅,如果人不留心去闻,几乎察觉不到存在。但只要闻过它的花香,一定铭记不忘,许久许久。
就像柏青岩带给她的感觉。
怎么又想起那个人……
千诗晃晃脑袋,试图把这人甩出去。
郭宣见她这幅样子,只笑了笑,没问她喜不喜欢芍药,直接将花瓶放在旁边的床头柜。
晚上见面的地方选在录音工作室附近,是一家北欧冷淡风情的酒吧,顾客不多,环境也不吵,挺适合用来初次碰头。
千诗和郭宣先到,坐着等了会,就有几个或年轻或年长的人过来。
为首的制作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留一头甚为熟悉的齐肩狼尾。
他朝千诗伸手,笑道,“又见面了!”
这不是上次唱《玫瑰》的男歌手嘛。
千诗对此人印象不错,将手从长袖里伸出,握住对方的,同款客气地笑道,“你好,之后一起工作,多有拜托了。”
他点了头,侧身介绍一起来的几人,全是一溜的英文名字,到他自己,他顿了顿,说,“我叫郭尼……和宣姐同姓,但绝对没有亲属关系。”
千诗被逗笑,喊了声,“郭先生。”
“别介!这样显得多生疏,要不你也和大家一样,叫我‘尼尼’?”郭尼挑一挑眉。
于是说定。
他们几个这会儿出来是中场休息,只有十分钟时间,还得回去继续工作。
互相认识之后,郭尼切入重点,说起千诗这次专辑的质量,毫不敷衍地点出来,“灵气不足,匠气过重,最后效果可能不尽人意,只到中等水平吧。”
这番评价有多直接,千诗出道五年当然不可能听不出。
说起来,当初曲承帮她定好这次专辑的选歌,她作为受合约限制的一方,并无太多话语权,从来只会听话的她尽管有诸多不认可,也压根没机会、没底气提出。
“那依尼尼老师之见,有没有必要重新选歌?”千诗问。
郭尼托腮,作思考状,“这就看你的诉求,是‘完成’,还是‘完美’。”
千诗不着急回答,先收住话锋。
重新选歌,不是小事,可能影响整体计划,她要先和经纪人郭宣商量一下,哪怕郭宣不见得比她更懂音乐。
郭尼赞同她的谨慎,正事聊完了,几个录音师吵吵着要喝一杯再回工作室。
一行人闹哄哄挤到吧台前。
千诗看向身边的郭宣,听她分析专辑制作时间。如果废弃选歌重来一遍,至少多花半个月,等专辑上线,赶不及新年流量热度,会有点可惜。
“但你不是一般歌手,自带流量效应,所以,赶不赶在新年时上线,其实无所谓。”郭宣没把话说得过紧。
千诗又想了想,心里基本有底。
结束上一段签约期,现在的她不必再为了赶工而削减专辑质量。正如郭宣的理解。
“那我们重选歌吧,”她说出最后的决定。
郭宣立刻着手安排,拿上手机,走去酒吧外打电话。
千诗留在酒吧内,握着小化妆镜的手柄,检查嘴角和耳尖的遮瑕膏。
高脚椅旋转,她的目光在酒吧里环绕一圈。
除了吧台那边几个熟人,再就是靠门口的一个男人看向了她这边。
视线相碰,那人马上转开了脸,快速端起盛有粉色鸡尾酒的杯子,仰头饮尽。
好酒量。
千诗看了会那人抽纸巾擦嘴角的动作,忽觉他好眼熟。
尤其是他放了空杯,低着头陷入愣神的瞬间,简直就是柏青岩的翻版。
一有这个想法,她赶忙打住。
一定是幻觉。
难道心里在想某个人,就看谁都像他?
正微微自厌,手机在包里振动起来。
郭宣发微信问她:【既然要选,干脆来个大的?咱们全球征集Demo(小样)?】
千诗感到好笑,【不至于吧……又不是出道三十周年纪念,搞得太隆重,会被同行耻笑吧?】
郭宣不以为意,【管别人呢?你就说你自己想不想?】
千诗:【想是想的……但,真有必要搞全球征集?我有点羞耻。】
郭宣:【你自己决定吧,我只是提议。】
千诗退出聊天。
手指下意识摸到脖子里的丝巾。这不是她自己的,是找郭宣借的一条奢牌,据说十年前姐夫卖第一幅画花了巨款买丝巾,上面印有大片大片的LOGO。
“千诗,你是不是有点过敏?”
身后响起的是郭尼的声音。
千诗回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的颈侧,似乎发现了她藏在丝巾底下的“秘密”。
忽然一惊,手指停住。
但她面上仍是平静的,捏起丝巾两端,旁若无事地紧了紧。
“不是过敏,午睡的时候叫蚊子咬了。”
倒也是坦然的借口。
郭尼低笑了声,坐在她身边的位置,并把一杯鸡尾酒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低醇的,不怎么上头,尝尝?”
“谢谢。”
千诗嘴上应,只握住杯壁,并不想喝。
郭尼朝她举杯,“有幸认识你,期待合作愉快!”
言尽于此,不喝就显得不合适。
千诗端起酒杯,抿一小口,正要放下的时候,一只手托在了她的杯底。
微微上抬。
杯沿直接压在她的双唇中间。
被强迫的感觉,叫人有点厌烦。
千诗看向郭尼,教养令她说不出不客气的话,但皱起来的眉头已经披露她的不满。
“诗诗,才第一回见面,就不给面子啊……”
郭尼离她很近,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酒吧灯组变换,大团幽深的蓝与红,在他脸上浮跃。
若只看他此刻的眼神,忽略他的五官和身型……
千诗想到了已经溺于深海的故人——曲承,胃里一下剧烈翻涌,胃酸顺着她的食道反刍,差点喷薄而出。
“抱歉,我——”
千诗起身的同时,手腕整个被郭尼拉住。
他随着她一块起身,“酒量这么小?知道卫生间在哪儿吗?我送你过去。”
也许他出于好心吧。
千诗存了个心眼。
现在情况紧急,也容不得考虑太多。
她被郭尼拉扯,踉踉跄跄跟上,忽而绕进一条黑灯瞎火的走廊,不敢再往前。
“就在前面。”郭尼说。
千诗忍住呕吐,“这儿没灯吗?”
仰头看了看,上方也没有监控摄像头。
某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感,促使她想到一些极其危险的事情。
她站在黑暗里,试着挣脱郭尼的手,却反被郭尼拉入旁边一扇门内。
陌生的呼吸逼近。
虽已被酒气遮盖了大半,仍足以警告千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尼尼老师!”
她努力睁大眼睛,努力看着郭尼,想快些唤醒他的理智。
正常人都有理智。
或许一时抛在脑后,只要找回来了就还有回头的余地。
郭尼笑了一声,当真停住动作,双手撑抵在她身后的墙壁,将她围困其中。
“千诗?你和柏青岩睡过了吗?他想睡你的时候,也这样抱你吗?”
“你知道柏青岩?对……那天你见过我们在一起,你当然知道他。”
千诗自问自答,自动过滤掉他的不礼貌。
下巴却又被碰触。
她抬手拂开,太黑了,她已经适应了黑暗,还是看不清郭尼的脸。
但他的眼睛里是亮的。
他太像曲承那个人渣。
思索间,一股巨大恨意鼓舞着她。
千诗猛地抬臂,死死揪住面前人的衣领。
她逼视他,问道:“为什么欺骗我!!为什么不拿我当朋友!!为什么跳海!!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为什么没让我亲手杀了你!!为什么——”
她的质问又快又响亮,吓得郭尼直往后退。
女人的突然暴怒显然大大超过了郭尼的认知范畴。
他在北京的音乐圈混这么久,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千诗这样疯。
亲手杀。
郭尼不能更清醒了,他拼命掰扯她揪在领口的手指。
无奈千诗抓他太紧。
“松手……你快松手……”
沉闷的撞击声传来。
反锁的那道门“轰”地被打开了。
他们同时转头看。
郭尼暗喊一声“完犊子”,趁千诗分心,他终于找到机会逃脱,一溜烟冲出这间房。
门口映出逆光。
柏青岩缓缓走进来,看向依墙而立的姑娘。
她紧张过度,深深疲惫,双目垂下去,腿脚脱力地跪在了地上。
嘴里仍在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离开我,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
柏青岩的眼泪不太争气。
七岁被父母冷漠推开,他带着更小的妹妹住进别人家,那时是不曾流过一滴眼泪的。
今天面对千诗,他没忍住。
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丢下我。
仿佛她的质问帮他找到压抑多年的泄口,他在心里暗许那个七岁男孩,纵容“他”去拥抱千诗,陪她哭一会。
就三秒吧。
三秒一过,必须统统收住。
“诗诗……”
柏青岩继续前行,哽咽着抱起墙边的千诗,不说无谓的安慰,只是抱着她陪着她等着她。
千诗许是听见他的喊声,扭过头,看看他,一动不动地看。
隔了好一会,才像是认出了他是谁。
她开始挣扎,推他的肩膀,带着愠怒捶打他。
“又是你!我不想看见你!你是假的!幻觉!给我退退退——消失!消失!”
“……我不是你的幻觉。”
柏青岩眼眶发涩,捧起她的手,压在自己潮湿的脸颊上,“你摸摸看,是我,我不是你的幻觉。”
千诗耸耸鼻子,闻到一些香气,仿佛是这两天临时逗留的那个房间里的浅绿芍药香。
不烈,很淡。
是不留心根本察觉不到的一种花香。
“你不是幻觉吗,”她依循芍药的香,慢慢靠近,抚触他的脸颊。
当她摸到他的泪,手停了下来,仰起脸,揪心地问,“你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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