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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你可真神通广大啊。”
梁安琪叼了根烟,靠着木门,揉了把头顶的鸡窝头:“姜雁,我欠你的啊,阴魂不散……”
姜雁推开她,径直进了房间。
梁安琪吃了个瘪,同居几个人探着头看关系诡异的两人。
这小姑娘一进门就要找梁安琪,他们哪知道谁叫梁安琪,只说了句“安琪儿?”,那小姑娘皱皱眉,只问她住那间,手一指,两人见面剑拔弩张的,看着完全不像好关系。
“妈的”梁安琪咬咬牙,踩了脚门口板凳,那板凳框框响着倒地。
“看什么看!”梁安琪张牙舞爪得吼了声,客厅的人缩缩脖子又遁回去。
门一关上,也不装了。
把手里的烟掐掉:“姜雁,你可真行,能找到这。”梁安琪朝床上一靠,一副混混样,瘦削的瓜子脸上两个大眼珠骷髅一样陷进去。
“商场那天,三楼。”
“你看见你爸在现场。”
姜雁盯着梁安琪,开口之间,梁安琪的表情先凝固再挣扎着避开这个事实。
她怎么知道!?
虽这样想,可梁安琪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样:“我爸?她要是能找到我,我还会好好躺这?”
梁家老大话少,却只有梁安琪一个女儿,从小管的严,却也是要什么竭力给什么,盯着像盯命一样,如果知道她现在的住处,估计早就把她逮回去。
姜雁眸色微暗,梁安琪说了实话,却避开了回答,她几乎可以确认梁大的车站的谈话跟商场高空抛物有关,跟梁安琪也有关……
“你躲的正好,你爸被钱倒是逼疯不少,他让我转告你,好好躲着,等过几天出来给他收尸就成。”
姜雁依旧平静,进而从口袋拿了个牛皮纸袋,厚厚一叠丢到她面前:“梁叔说你收着,别给家里伯叔知道,赶快从安城滚出去。”
厚厚一叠砸在床上,砸出个小窝。
梁安琪猛然支着坐起来:“你说什么!?”
姜雁从口袋又摸了张纸条,甩给梁安琪:“不是梁叔给我的地址,我会找到你?”
皱巴巴纸上写字歪歪扭扭。
梁安琪彻底着急了,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姜雁:“我爸怎么了!?”
“钱,还不上,你说怎么了?”
姜雁被她摇晃,冷冷吐出这几个字。
这话彻底让梁安琪坚信
嘴上还在否认:“欠钱的人又不是我,凭什么我还,又不是我,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
姜雁疑惑。
她想追问,却知道不是好时机,只继续说:“总之,你拿了钱就滚,滚越远越好,别回镇上。”
这话让梁安琪把思绪拉回来,慌乱着点头:“是,是要走。”说着瘦弱的身体从床底拖出个大行李箱,“啪嗒”打开,灰尘扑了整个房间。
还带着股难闻的锈味。
一个黑布行李箱子,二十多年前年轻人结婚要买的款式,这只她在家见姜民生柜子里也有一只。
梁安琪忙乱从床上薅了几件衣服,一面压缩行李箱空间一面絮絮叨叨,不知说到什么,突然停下,慌乱着站起。
不知想什么,缓缓转身。
朝姜雁看过去。
“你知道我在哪,你知道……”
梁安琪咬着牙,发红的眼圈被风一吹阴冷冷的:“姜雁,你知道的太多。”
说罢,扯着姜雁。
突如齐来踉跄了两步。
她心中一惊,想挣脱梁安琪这个疯子,没想到她出来这几天力气大了不少,那双眼睛混合着恐慌、绝望,又转遛出了新想法。
“跟我一起走!”她抓住姜雁,像抓了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急切着吼出来:“现在!马上!”
一起走?
梁安琪已经不只是对梁父担忧,而是祸及到自己生命的程度,怕她泄露行踪,受惊过度到了极致,再戳一戳只怕会爆炸。
“去哪”姜雁依托着梁安琪的手站稳,没有激烈反抗反馈,声音可以放缓,多了丝“同病相怜”:“你一堆烂事赶着走,托你的福,我爸还躺在医院等救命。”
这话精准点了梁安琪,她缩了缩,结结巴巴:“你爸的事跟我没关系……他是自己要去救那小屁孩,谁知道他刚好站那。”
眼看梁安琪要退缩,姜雁反手紧紧抓了她,对上她视线:“所以跟谁有关?跟那个‘女人’有关?”
梁安琪一愣。
像被烫到猛地抽回手!却被她死死攥住。
抓到了。
抓到露出的一角。
“或者说,跟你妈有关。”她上前一步,这次不是梁安琪的震惊,而是她胸口砰砰敲打确定的迟疑。
“梁安琪,你爸把你躲这,是怕那些追债的追到你,那你去还你妈欠下的债。”
姜雁抓得越紧,梁安琪越退缩,她目光锐利:“高利贷、赌款,找不到死人,只能把视线瞄到你们父女身上。”
“你怎么知道……”梁安琪面如白纸。
“怎么知道?”姜雁冷笑一声,松开梁安琪的手:“猜的,你爸在安城公交站台惴惴不安快跪下求追债的,而你看见熟人发疯一样。”
梁安琪在姜雁一句句追问下崩溃。
姜雁没有放过她,继续施压:“铁板掉落不是意外,他们原本就是要砸死那个小孩,不过是让你们亲眼看着欠债不还的……”
“下、场。”
姜雁不给喘息机会。
伴随这两个字,梁安琪频繁回闪重复那伙人压着她抵着栏杆看清楚,看清楚那块铁板正正朝小孩脑袋砸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后缩,没站稳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尖叫着大喊:“那家寡妇欠钱是她自己活该,他们让长记性,跟我什么关系……”梁安琪无所依抓着身后凌乱的衣服,刚想站起来又滑坐下去。
毕竟只是十七岁的少女,崩溃之间语无伦次,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那女人欠的钱凭什么要我还!?”
“他们抓了我爸……只是按照他们说的,去那里看着!看着那个小孩出事!看着知道不还钱的下场!”恐惧让梁安琪把压抑多日的秘密一股脑倾倒出来。
“他们是谁?”姜雁冷冷看着,稳稳接住了梁安琪的崩溃。
梁安琪话出口,意识到自己多言,只是摇头啜泣:“我不知道,只听到他们喊张哥,安城这一片放贷就是他们管。”
放贷、张哥。
姜雁知道自己多问了,张哥也不是她能去讨要十万块的对象;那小孩家、梁家都欠了款,商场那次,不是简单的警告,而是一次残忍的“杀鸡儆猴”,目标可能是那个小孩的家庭,目的就是展示“不听话”的后果。
姜民生的见义勇为,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也让他自己成了无辜的牺牲品。
姜雁不是纯粹的好人。
看了一眼地上的梁安琪,淡淡说了一句:“既然我能查到,那些人很快会查到你。”
“要滚赶紧滚。”
说罢,只想把这些超出控制范围的信息忘却,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等等!”梁安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泪痕未干,却清醒了些,多了些孤注一掷:“姜雁!你就这么走了?”
姜雁停在门口,没回头:“你要杀我灭口?”
她话闭,梁安琪却止了步。
梁安琪不敢,梁安琪也没想过,姜雁知道。
“如果我是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自己。”姜雁微微偏过侧脸:“梁叔自己选的路,你最好别让他白费力气,拿着钱,消失。”
姜雁拉开房门。
客厅泡面掺杂着烟味涌进来。
梁安琪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姜雁”她接近哀求道:“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爸,我爸是不是……是不是还了……”
“看不了。”她吐出三个字。
干净利落:“我自己的麻烦够多了。”
说完姜雁不再停留,“啪”门被关上,这瞬间狭小逼仄的环境、处境被他隔绝在外,走在昏暗老旧的楼道,姜雁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将气给吐出来,胸口砰砰的跳动渐渐平缓。
安城郊区老房子没什么路灯,她走得慢也走的小心翼翼,初秋的湿润夹杂细雨,入夜了更细密,走到前面路口聚集几个黄毛点着烟,一面抽一面朝着这边看。
姜雁将手伸入口袋,蜷了又蜷。
黄毛视线盯上她,掐了手里烟顺着路边房子漏出灯推攘着走近。
姜雁停下步子。
口袋的瑞士刀被她捏住一角,她打量着人投在墙边的影子,脖颈血管多却容易死,胸口肉壁厚却容易反击……
视线被细雨蒙住,姜雁眨了眨眼。
恍惚之间,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隔绝了雨和昏黄的视线。
“不是不喜欢淋雨吗?”
姜雁猛地抬头,一把纯黑色的大伞,稳稳撑在头顶,伞面宽阔将湿冷隔绝在外,握着伞柄的手修长干净,顺着那只手往上看,一件黑色衣袖,再然后是消瘦清晰的下颌线,再往上……是一双噙了温意的眼。
陈喣。
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出现在这,格格不入,像路过,又像等了许久。
“路不好走。”他开口。
嘴角平平弯了弧度,是她从前最厌恶的那张虚伪的皮子,此刻却移不开视线。
“来接你。”
不是询问,只是陈述。
姜雁松开口袋的瑞士刀,心脏在胸口重重跳了下,她看向陈喣,试图从他虚伪皮子看穿他的情绪。
他怎么在这?
他知道什么了?
跟踪,还是……?
无数疑惑闪过都变成脱口而出的:“为什么来?”姜雁目光紧锁,她实在不解,这句为什么来也包含了昨晚突然出现在小镇的疑问。
陈喣低头。
看着少女被雨水浸湿后显得格外漆黑的眼睛,有质疑、疑惑、警惕、还有一丝他看不清的情绪。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下雨了,姜雁。”
答非所问,好像又包含了所有。
下雨了,路不好走;下雨了,讨厌淋雨;下雨了,这里危险,所以来了。
姜雁看着陈喣,
想到了一句话:她不喜欢。
她不喜欢下雨,不喜欢越界,不喜欢被看穿,不喜欢狼狈,不喜欢被“在乎”。
她没再追问,也没回答,而是转身朝陈喣停的车走去,弯腰坐进车里。
车里干燥,与外面的湿冷形成鲜明对比,陈喣沉默着启动车子,驶入雨夜的街道。
封闭的、安全的空间,雨刮器一下又一下在玻璃上摆动,开了暖气热乎乎在脸上有些干燥,姜雁伸手想去拨弄方向。
陈喣伸手随意点了屏幕,风口吹过来变均匀,她侧身去看,他生了一张好皮囊,这是姜雁第一次认真打量,无关情绪。
带着少年人未褪去的清隽,又透出超越年龄的戾气,右侧眉骨缺了半截,偏偏生在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上,睫毛很长,垂眸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给人一种既容易温柔开口,又能利落反手给你一拳的感觉。
好看,却没有温度。
姜雁视线扫过他脖颈,这才注意到他湿了大半的肩膀,打伞也不会?
“医院的事怎么样?”
陈喣握了握方向盘,指腹轻轻摩挲。
姜雁收回视线,察觉她看的时间过久,不咸不淡接了话:“手术安排好了,下周。”
她不认为是能跟陈喣好到聊这些事情的关系,于是偏过眸子看向窗外,空气中却能隐约嗅到属于陈喣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雨似乎小了些,有停的趋势,陈喣在喉间的话沉默了二十多分钟,敲打着方向盘他准备开口:“京市的顾老……”
叮铃铃!叮铃铃!
姜雁口袋电磁断断续续的铃声响起,她却先偏过眸子看他:“你要说什么?”
陈喣又握住方向盘。
摇摇头:“先接电话吧。”
姜民生的缠了胶带的老年机,接通后先是一段电磁断断续续声音,紧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质问在车内回荡!
姜民生!你阴魂不散是不是?!”
“你把离婚证给陈老爷子是什么意思?!姜民生,我赵绮丽这辈子欠你的吗?啊?!”
每一个字淬了毒,隔着屏幕都能听见对面的歇斯底里,姜雁握着手机赫然收紧。
她看向旁边的陈喣。
突然回小镇、离婚证、赵绮丽。
为什么回来?这个问题一开始就有答案。
“停车。”
姜雁挂了电话,车内又恢复寂静,陈喣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可察的紧了紧,他没有立刻反应。
“停车,陈喣。”
姜雁再次开口,多了些被侵犯边界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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