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饲养指南

　　宋元直到下车嘴巴就没合上过，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低估了池灿宁还是高估了裴暄。
　　但是池灿宁貌似非常热衷于找他当饭搭子，只要裴暄要加班没时间陪他吃饭，他就一定要拉着宋元下馆子，并且档次都不低，吃了两三天宋元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

　　“不行了，我实在不行了。”宋元瘫在沙发上揉揉肚皮，“明天请求放一天假，天天山珍海味的，我想吃点咸菜疙瘩。”
　　池灿宁家这萝卜糕的筷子一顿，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好啊，那我们就去吃咸菜疙瘩。”
　　宋元闻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真的吗？你家那口子，肯让你去吃咸菜疙瘩？”
　　“不告诉他不就好了吗。”池灿宁说，“我前一阵子住院认识了一个大叔，他家里虽然是外地的，但是我听口音应该离沪城不远，正好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好啊好啊……但是这和吃咸菜疙瘩有什么关系。”
　　“那个大叔做的咸菜疙瘩特别好吃。”池灿宁现在提起来都是一脸回味，“正好我现在手头也没有以前那么紧了，那个大爷没钱做手术，我想着明天去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我原本以为你和裴暄在一起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个人幸福。”宋元拍着他的肩膀忍着笑意，“感情你和裴暄在一起是劫富济贫去了，失敬失敬。”

　　“可是裴暄想让我花钱寻开心。”池灿宁很认真地说，“他之前带我去买奢饰品买车我都不开心，让我喜欢的人过得好我才开心。”
　　“哇。”宋元搂着池灿宁的肩膀，“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给我也尝尝让你魂牵梦萦的咸菜疙瘩！”

　　池灿宁和宋元出去吃饭的时候裴暄在书房开会，等他回来了裴暄居然还在书房开会，他不知道裴暄这个会要开多久，打开书房的门探了个脑袋进去。
　　裴暄注意到他的动静，将自己的麦关闭，问：“怎么了？”
　　“你还在忙吗？”
　　“还好。”裴暄问，“你遇到什么事情了？”

　　电脑还在叽里咕噜地传来一些听不懂的外国话，池灿宁觉得自己这件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三言两语就能交代完，便直接说：“我明天想去大爷家看看，你能帮我联系到他吗？”
　　“哪个大爷？”
　　“就是之前住院的时候和我一个病房的大爷。”

　　裴暄听了这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久到池灿宁怀疑他根本就没听见，正要再重复一边，就听见裴暄说：“我还在开会。”
　　“哦。”池灿宁很听话地退出书房，还把门关上了。

　　那天晚上裴暄很晚才结束工作，轻手轻脚地摸进卧室，看见灯关着，只有床头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池灿宁此时正背对着他侧躺着，呼吸深长均匀，裴暄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刚进被窝就感觉到身边的人翻了个身滚到自己怀里来。
　　裴暄屏住呼吸，伸手拍拍他的后背表示安抚，谁料他只是用脸颊在他的胸口处轻轻蹭了蹭。
　　“裴暄，你回来了，工作好晚……”

　　他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紧接着，他就听见怀里的人下一句就是：
　　“那我刚才请你办的事你记住没有。”
　　裴暄：“……”

　　“嗯？”池灿宁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他，“我说我明天要去看大爷，但是我联系不到他，你能帮我联系到吗？”
　　“先睡觉。”
　　“不怕来不及吗……”

　　“池灿宁，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要接受。”
　　池灿宁听见裴暄这么说突然安静了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涌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个大爷……他走了。”

　　空气突然沉寂下来，池灿宁窝在裴暄的怀里一动不动很久，久到裴暄都要以为他要睡着了，刚要低头查看他的情况，就听见池灿宁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做手术那天。”
　　池灿宁听了那句话颤抖地呼出一口气，再一张口就是压抑不住的哭腔：“你不是说他那天出院了吗？”

　　“你当时状态不好，我不想刺激你。”
　　“那我现在要是不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瞒一辈子。”
　　裴暄回答不上来，只是沉默着帮池灿宁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可是他当天不是还送给我牛奶？原本状态还不错的，为什么会突然死掉？”
　　裴暄垂眸，刚要张口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听见面前的人哭着说：“我要听实话！”
　　“他……没钱治病，于是出院之后喝了农药。”

　　池灿宁终于控制不住，眼泪珠子似的滚落。“所以，他是知道自己要走了之前，特地买了牛奶去看我的吗？”
　　“嗯。”
　　“那他为什么不在我进手术室之前去看我呢？”
　　“可能不想跟你道别吧。”
　　“可是这个坏老头竟然连再见都不跟我说一句的吗？没礼貌！”池灿宁两只手去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可是，可是我都没来得及喝他送给我的牛奶……”

　　裴暄叹了一口气，将人抱在怀里，摸摸他后脑勺上的头发：“好了，不哭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为什么要瞒着我，最起码……”池灿宁的手捶着他的后背，“最起码也得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可是，可是现在我连他送的牛奶都没来得及喝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可以怪我。”裴暄说，“因为当时你刚刚做完手术状态特别不好，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是怕刺激你。”

　　“可是你不如不瞒我，这样我更难过了。”

　　池灿宁连难过都是讲道理的，裴暄其实蛮想让他闹一闹，把情绪发泄出来也好，但是他知道裴暄这是为了他好，虽然心里忍不住责怪，但是嘴上说不出来什么责怪的话。
　　他独自背对着裴暄掉了一会儿眼泪，而裴暄什么都没说，听着哭声只是默默地起身将垃圾桶拎了过来，扶着池灿宁坐了起来。
　　这个人胃不好，嗓子眼儿也浅，哭两声就很容易吐。

　　池灿宁坐起身来的那一瞬间，压抑着的呕意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吐了出来，裴暄感受到手上的垃圾桶分量加重，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地帮池灿宁拍着背。
　　拍着拍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自从池灿宁今天在书房问他这件事，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的。

　　池灿宁冷静了一会儿，等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他说：“我如果当时不跟你赌气就好了。”
　　裴暄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一点疑惑：“为什么？”
　　“我当时跟你赌气，不肯花你的钱，要不然的话我就能帮大爷一把了。”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裴暄说，“更何况，是我当时不应该跟你赌气才对。”
　　裴暄用很小的声音道了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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