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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通风口的光束由清冷的白亮逐渐染上午后特有的、略带慵懒的暖黄。灰尘在光柱中的舞蹈变得更加慵懒、缓慢。时间像掺了沙的蜂蜜,粘稠而滞重地流淌。地下室里几乎感觉不到外界的温度变化,只有那束光的颜色和角度的偏转,无声地宣告着地面之上的世界正遵循着亘古的节奏。
宋渡今没有再躺下休息,而是盘腿坐着,闭目养神。但他的“养神”与常人的放松截然不同——呼吸均匀深长,身体姿态却保持着一触即发的准备状态,像一把收入鞘中但仍嗡鸣着轻微震颤的刀。温绪言学不来这种状态,他只能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保存体力,同时反复在脑海中模拟宋渡今讲解过的路线和要点:从左管道口爬出去,沿着检修通道走十五米,右转,避开第一个监控探头(位置在通道尽头天花板角落,视野覆盖前方五米),下三级台阶,进入古籍修复区的材料准备走廊……
细节很多,通道像迷宫。他努力记忆,但受伤的肋骨和持续的低度紧张让思维有些滞涩。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对面水泥墙上那片蜿蜒的深色水渍。看久了,那痕迹仿佛真的活动起来,像一条干涸的、挣扎过的河,也像一个没有写完的句子,最后一笔拖得长长,戛然而止。
下午一点四十分。
宋渡今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手机时间,然后无声地站起身。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他走到背包前,再次检查里面的物品:那台特殊的、带有有线网络接口的微型电脑,几根不同接口的数据线,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信号转换器,还有两双轻薄的一次性鞋套和手套。
“准备。”他低声说,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绪言也站起来,肋部的钝痛随着动作传来,他吸了口气,调整呼吸。宋渡今递给他一套鞋套和手套,自己也快速穿上。鞋套和手套都是深灰色,近乎黑色,在昏暗环境中能提供一定的隐蔽性。
“记住,动作要轻,要快。紧跟在我身后,保持两到三步距离。遇到任何情况,看我手势,不要出声。”宋渡今最后叮嘱,目光在温绪言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确认他的状态。
温绪言点点头,喉咙有些发干。
宋渡今走到那个低矮的铁栅门前,再次确认外面没有异常动静,然后轻轻推开栅门,率先俯身钻了出去。温绪言紧随其后。
管道外的检修通道比预想的还要狭窄低矮,高度仅容人弯腰行走,宽度也只能勉强通过一人。墙壁是裸露的水泥和砖块,布满了灰尘和蛛网。几盏瓦数极低的节能灯间隔很远地亮着,提供着聊胜于无的照明,让通道笼罩在一片昏黄模糊的光晕里。空气更加浑浊,混合着陈年灰尘、潮湿霉味和某种淡淡的、类似化学药剂的酸涩气味。
宋渡今在前面带路,脚步轻得像猫,几乎没有声音。温绪言尽力模仿,但鞋套踩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面上,依然会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通道里被放大。每一声都让他心惊肉跳。他努力控制着呼吸,疼痛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额头很快就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十五米的距离仿佛走了很久。第一个岔路口,宋渡今准确地右转。通道稍微宽敞了些,但光线也更暗。前方,通道尽头,一个半球形的、黑乎乎的监控摄像头,像一只冷漠的眼睛,嵌在天花板的角落里。
宋渡今在距离摄像头视野边缘大约六七米的地方停下,举起右手,握拳——停止的手势。温绪言立刻停下,屏住呼吸,身体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宋渡今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带有小屏幕的仪器,对准摄像头方向。仪器屏幕上的波形跳动了几下,然后稳定在一个较低的数值。
“被动式红外,非动态捕捉,”宋渡今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视野有固定盲区。跟我来,贴着左边墙根走,速度均匀,不要突然加速或停顿。”
他率先行动,身体几乎贴着左侧墙壁,以一种稳定而均匀的速度向前移动,巧妙地利用墙壁本身和光线阴影形成的边缘地带,滑入摄像头的视野盲区。温绪言心脏狂跳,学着他的样子,紧贴墙壁,一步一步向前挪。他能感觉到摄像头那无形的“目光”仿佛擦着他的后背扫过。短短的六七米,走得他脊背发凉。
安全通过监控区域,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前面就是三级向下的台阶,通向古籍修复区的材料准备走廊。台阶很旧,边缘有些破损。宋渡今在台阶前再次停下,侧耳倾听下方的动静。
下方隐约传来模糊的交谈声,还有机器(可能是抽湿机或空气净化器)低沉的运行声。但声音来自较远的区域,不在他们即将进入的走廊附近。
宋渡今打了个“跟上”的手势,率先走下台阶。温绪言扶着墙壁,小心地跟着。台阶下的走廊比检修通道明亮许多,天花板上有正常的日光灯管,光线是那种图书馆特有的、冷静的白光。走廊两侧是紧闭的门,门上贴着标签:“修复材料储藏室(一)”、“仪器准备间”、“耗材室”。空气里弥漫着更明显的化学药剂气味,还有旧纸张特有的、略带甜味的霉腐气息。
仪器准备间在走廊中段靠右的位置。宋渡今的目标就是那里。他快步走到门前,门是普通的木门,装有电子门锁,需要刷卡。宋渡今没有试图撬锁,而是从背包侧袋里拿出一张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白色卡片,只是在边缘有细微的、不显眼的金属条纹。他将卡片贴近门锁感应区。
温绪言紧张地盯着门锁上的指示灯。没有反应。宋渡今不急不躁,将卡片换了个角度,再次贴近。这次,指示灯极快地闪烁了一下绿光,几乎难以察觉,同时门锁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宋渡今立刻握住门把手,轻轻旋转,推开一条缝隙,侧身闪了进去,同时示意温绪言跟上。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大约十几平米。靠墙是几排金属架子,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精密的仪器:显微镜、光谱分析仪、纸张测厚仪、温湿度控制箱等等,都用防尘罩盖着。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不锈钢工作台,台上空无一物,擦得很干净。房间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有一张标准的办公桌,桌上有台式电脑、打印机和一些文具。而就在办公桌下方的踢脚线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多孔的网络接口面板。
“就是那里。”宋渡今低声道,反手轻轻关上门,但没有完全锁死,留了一条极细的缝,方便观察外面情况。他快速走到办公桌前,蹲下身,从背包里拿出那台微型电脑和连接线。
温绪言守在门边,耳朵紧贴着门缝,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里的机器运行声和远处模糊的交谈声依旧,没有靠近的迹象。但他丝毫不敢放松,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部的疼痛。
身后传来宋渡今极其轻微、但快速的操作声:连接线插入接口的轻响,微型电脑启动时几乎听不见的蜂鸣,然后是键盘敲击声——极其轻快、密集,像雨点落在树叶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温绪言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紧贴着门板的掌心一片冰凉。
突然,走廊远处似乎传来脚步声!不是很清晰,但确实有人在走动,而且方向……似乎是朝着这边来的?
温绪言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回头,看向宋渡今。宋渡今显然也听到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半秒,目光如电般扫向门口,然后又迅速回到屏幕上。他的手指敲击得更快了,屏幕上滚动的代码行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钥匙串轻微的碰撞声和一声咳嗽。是巡逻的保安?还是准备来取东西的工作人员?
温绪言几乎要窒息了。他看向宋渡今,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怎么办?
宋渡今的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额角有青筋微微凸起。他没有停下操作,只是用左手做了一个极其明确、不容置疑的手势:稳住,别动,继续警戒。
脚步声停在了……隔壁“耗材室”的门口?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被打开,然后是一些翻找物品的窸窣声。那人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温绪言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他们和那个找东西的人,只隔着一堵墙和一扇没有完全关死的门!
宋渡今的手指在键盘上完成了最后一次敲击,然后迅速按下几个组合键。屏幕上的代码窗口瞬间关闭,微型电脑的指示灯开始以一种特殊的频率快速闪烁——这是在发送加密信息。
快啊!温绪言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他听到隔壁那人似乎找到了东西,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咕哝,然后是关门、锁门的声音。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宋渡今也听到了。他的眼神冷冽如冰,手指飞快地开始拔除数据线,关闭微型电脑。动作快而稳,没有丝毫慌乱。
脚步声在仪器准备间的门外停住了。
温绪言的血液几乎凝固。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外面那个人的轮廓。
外面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温绪言听到了钥匙串被拿起的声音,还有……电子门锁被刷卡的声音!“嘀”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惊雷!
门把手开始转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渡今已经将所有设备塞回背包,猛地站起身。他没有冲向门口,而是相反,一把拉住温绪言的手臂,以惊人的力量将他拽向房间最里面、靠窗的办公桌后面!同时,他另一只手迅速将背包踢到桌子底下阴影里。
两人刚刚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蹲下,藏好,仪器准备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光线从门口涌入,在地板上投下一个拉长的人影。一个穿着蓝色保安制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似乎只是例行巡查。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房间内部,目光掠过那些盖着防尘罩的仪器,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工作台。
温绪言和宋渡今蹲在桌子后面,紧紧挨在一起,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似乎停止了。温绪言能感觉到宋渡今身体的紧绷,也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臂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但那疼痛此刻微不足道。他们能听到保安在房间里走动了几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甚至走到了工作台附近,离他们藏身的桌子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温绪言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发现的那一声惊喝。
然而,脚步声停住了。保安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地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他嘀咕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又没人”),然后转身,脚步声朝着门口走去。
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然后是电子锁重新锁闭的“咔哒”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桌子后面,两人依旧僵持着那个姿势,过了足足十几秒,才同时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冷汗早已湿透了内衣,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宋渡今率先松开手,他的手指有些僵硬。他侧耳再次确认外面没有动静,然后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走廊空无一人。
他走回来,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背包,检查了一下微型电脑。指示灯已经停止闪烁,恢复常亮——信息发送完毕的标记。
“成功了?”温绪言也扶着桌子站起来,声音还有些发颤,肋部的疼痛在极度紧张后变得更加明显。
“嗯。发出了预定的安全代码和位置标记。”宋渡今将设备收好,声音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王振海如果收到,会知道我们还安全,并且在这个大致区域。他会想办法。”
这是他们被困以来,第一次主动向外界传递出有效信息。尽管危险至极,但总算在绝望的墙壁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刚才……”温绪言回想起保安推门那一刻的惊险,仍然心有余悸,“你怎么知道要躲到桌子后面?而不是……”
“门口和房间中央都没有遮蔽物。只有桌子后面是视觉死角,而且桌子宽大,足够遮挡两个人蹲下的身形。”宋渡今解释道,语气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分析,“保安例行巡查,注意力不会太集中,通常只检查明显区域和仪器状态。只要我们不动,不发出声音,被发现概率较低。当然,有风险,但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一边说,一边再次走到门边倾听,确认安全。“我们不能久留。信息已发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那个保安可能会在记录上记一笔,或者回头想起什么。”
“回那个管道间?”
“不。那里目标太固定。我们换个地方。”宋渡今快速思考着,“去古籍书库的密集藏书区。那里书架更高更密,通道更复杂,更容易隐藏,也有更多可供临时栖身的角落。跟我来。”
他再次轻轻打开门,确认走廊无人后,闪身出去。温绪言紧跟。
他们快速而无声地离开仪器准备间,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但这次没有爬上台阶回检修通道,而是在台阶前拐进了另一条更狭窄、书架排列更加密集的通道。这里的书架是那种老式的、厚重的实木书架,顶天立地,上面塞满了各种大开本的古籍、线装书、卷宗盒,很多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极少有人翻阅。空气里的陈旧纸张气味更加浓郁,光线也更加昏暗,只有高处偶尔有节能灯提供照明,大部分区域都沉浸在深深的阴影里。
宋渡今带着温绪言在书架迷宫中穿梭,最终在一个被几排高大书架围成的、几乎方形的角落里停下。这里的地上甚至散落着一些破损的纸箱和废弃的卡片目录柜,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相对隐蔽的凹陷空间。
“这里可以暂时落脚。”宋渡今放下背包,警惕地环顾四周,“比管道间条件稍好,有更多缓冲空间,也更容易观察不同方向的动静。”
温绪言靠着一个结实的书架滑坐在地上,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刚才那短短二十多分钟的经历,比之前几个小时的逃亡更加惊心动魄。此刻安全暂时无虞,后怕才如潮水般涌来,让他身体微微发抖。
宋渡今在他旁边坐下,没有靠得太近,但距离足以传递一种无声的支撑。他也长长地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刚才……谢谢。”温绪言忽然低声说。
宋渡今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丝疑问。
“谢谢你……拉了我一把。也谢谢你,在那个时候,还能那么冷静。”温绪言的声音很轻,但很真诚。
宋渡今沉默了一下,目光移开,落在对面书架上一排蒙尘的书脊上。“不用谢。我们是一起的。”
“一起的。”温绪言重复着这三个字,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一起逃亡,一起躲藏,一起面对未知的威胁,一起在绝境中寻找渺茫的希望。
狭小的空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尘埃在微弱光线下缓慢沉降。但这一次的安静,不再只是充满恐惧和等待的真空。信息已经发出,一根细如蛛丝的线,已经抛向了外界的黑暗。他们不再是被动地、完全隔绝地承受一切。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温绪言说。
“嗯。”宋渡今应道,背靠着书架,闭上了眼睛,但显然并没有睡去,“等待,并且保持警惕。王振海收到信息需要时间,做出反应和安排需要更多时间。这期间,我们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温绪言听出了其中隐藏的、对时间不确定性的焦虑。他们发出的信息就像漂流瓶,能否被正确的人捡到,何时捡到,都是未知数。而危险,可能随时以另一种形式降临。
温绪言也靠在书架上,闭上了眼睛。身体的疲惫和疼痛急需休息,但大脑却异常活跃,反复回放着刚才惊险的一幕幕。保安推门时那几乎凝滞的瞬间,宋渡今果断将他拉向桌后的力道,两人蹲在桌后紧紧挨着时几乎能听到彼此心跳的贴近……这些画面混合着恐惧、庆幸,还有一种在生死边缘被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奇异而深刻的连接感。
他忽然想起宋渡今之前说的,“更浓缩的连接”。是的,没有比刚才那一刻——在几乎被发现、命运悬于一线时,彼此成为对方唯一依靠和掩护——更能定义“连接”这个词了。那不再是便利店月光下的好奇,不再是河边交换日记时的共鸣,不再是书店壁炉前的试探,甚至不再是公寓里平静的陪伴。那是剥离了所有文明外衣后,最原始的、关乎生存的依存与信任。
“宋渡今。”他又轻声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王振海一直没消息,或者消息被截获了,对方找到了这里……”温绪言顿了顿,“最后关头,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很残酷,但在这个冰冷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地下书库里,它像一块必须被翻检出来的石头。
宋渡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呼吸在寂静中清晰可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我的第一要务,是确保名单的秘密和守护者网络的安全。这是责任。”他的声音没有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其次,是尽可能保护你的安全。因为……”他停顿了,似乎在寻找准确的表达,“因为你是这件事的一部分,也因为……你是我选择参与进来的原因。”
他睁开眼睛,看向温绪言。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神复杂难明,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如果最后关头无法两全,我会优先执行第一要务。但在此之前,我会用尽所有可能,避免走到那一步。”
这个回答诚实得近乎残忍,没有虚伪的安慰,也没有不切实际的承诺。它清晰地划定了责任的层级和选择的边界。温绪言听懂了,也接受了。这正是宋渡今——理性、清醒、背负着沉重过往和责任的男人——会给出的回答。这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至少,他们之间没有自欺欺人的谎言。
“我明白了。”温绪言点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释然的笑意,“那么,在‘最后关头’到来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比如,继续等。比如,保持警惕。比如……”他看向周围高耸的、沉默的书架,“比如,想想林深在图书馆里,下一步会找到什么。”
宋渡今看着他,那总是紧绷的嘴角,似乎也极其轻微地松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对温绪言这种在绝境中依然试图抓住“正常”和“创作”的韧性的……认可。
“那就想想。”他说,重新闭上了眼睛,“保存体力。等待可能很漫长。”
温绪言也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想那些惊险的画面,而是让思绪沉入那个虚构的世界。林深拿着那块停驻的手表,站在老旧工业区的废墟前,他会看到什么?夕阳把断壁残垣染成金色?野草从裂缝中顽强生长?还是能在焦黑的砖石上,辨认出某些被时光掩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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