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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池音被刘菲菲扑了个踉跄,冷淡的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微笑,“菲菲?”
刘菲菲抱着他的腰,激动得带上了哭腔,“池哥你终于回来看我们了!”
然后她朝楼上喊了一嗓子,“池海别打游戏啦!池哥回来啦!”
楼上的房间很隔音,池海听不见,刘菲菲连忙跑去叫他,跑开前,她对洛婉儿道:“婉儿你等我!这个哥哥就是我们的池哥,我去叫我弟下来!”
刘菲菲一走,就剩池音和洛婉儿在大眼瞪小眼。洛婉儿呆呆望着池音,心道菲菲真没骗她,池音比照片上好看多了,那一身冷冽的气质好像仙子下凡。
洛婉儿主动问候道:“池哥你好,我是菲菲的朋友,今天放假过来玩。”
池音微微笑,“好,玩得开心。”
语毕,楼梯传来一阵噔噔脚步声,是池海和刘菲菲朝他飞奔而来。
池海跑下楼梯就停住了,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池音,他叫道:“池哥。”
池音点点头:“小海。”
“池哥。”他走到池音面前,把储钱罐塞到池音手里,“这个给你。”
池音转动储钱罐,“这是?”
“给你的。”池海说。
“给我做什么?”池音问。
“礼物。”池海有点不好意思。
刘菲菲跳出来,补充道:“这是池海赚的钱,他帮别人打游戏做代练,你和邢哥都有的,本来他想以后一起给你们,但池哥你好久没来了,他就决定先送你。他送这个是想报答哥哥们,但他扭扭捏捏的不敢说,那我就替他说喽!”
池海转了头,对她道:“你后面那句可以省了!我没不敢说!”
刘菲菲不理他,上前抱住池音,“池哥你回来多久,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应该可以。”池音把她的手拿开,弯腰把她和池海看了一遍,“菲菲换发型了,小海也长高了,真快。”
一年半载的时间很短,但能让小孩发生许多变化,他们也正是发育的时候,池海刘菲菲比起去年,是明显长个了。
池音这次来,是来找邢少诀的,他在孩子堆里待了几分钟,刚要拔脚离开,刘菲菲却又抱住他,“池哥,你,你是不是和邢哥吵架啦,你们为什么吵架呀?”
池音没想好怎么答,就见邢少诀提着酒,从侧门花架旁走了进来。他与邢少诀四目相望,一时都没说话。而小孩们也是望着他俩,不吱声。气氛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保姆原本要经过都缩回了脚。
刘菲菲使了个眼色让池海上楼,自己则推着洛婉儿回房,把地方腾出来给两个哥哥。到了房间锁上门,她叹道:“邢哥和池哥肯定吵架了,唉,我害怕。”
洛婉儿道:“看起来是吵架,但实际上不是,我心灵感应说,他们……”
刘菲菲急忙问:“他们怎么了?”
洛婉儿脸色有点古怪,犹豫再三,放轻了声音道:“他们互相喜欢……”
“啊?!”刘菲菲瞠目结舌,随后又长呼一气,“那就好,那表示他们关系没变,我还以为他们快要绝交了。”
洛婉儿有点急,“不是不是,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爱情的喜欢。”
“哈?!”刘菲菲双手捂嘴。
-
邢少诀得知邱佳曼已走了,便把酒放一旁,领着池音进了书房。
“喝点什么?”邢少诀拉开柜子,随手拿了一包茶,“泡这个吧?”
“都可以。”池音关了房门,在一张宽大的明式茶海旁坐下。
阳光透过窗户的细格木棂照进来,在地板上落下明亮的光栅,邢少诀的几缕头发被映成了金色,池音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把目光投向书房。
邢少诀默不作声地泡茶,滚水注入紫砂壶,腾起一团白雾,茶香慢溢,金黄的茶汤从壶嘴流出,分别落入两只茶杯,他将其中一杯推到池音面前,“你的。”
“谢谢。”池音移了一下杯子。
茶也泡好了,目前都已无事可做,再不说点什么就显得气氛很尴尬。
似乎都意识到这点,于是他们同时开口了,空中两把声音撞在一起。
“你来我这……”
“我今天来……”
……
“你先说。”
“你说。”
……
“你来……”
“我今……”
……
池音闭嘴了,望向房中的那束光,细小的尘埃在光里缓缓旋舞。听见邢少诀举杯喝茶的声音,他道:“我今天来,进门路上碰见了邱小姐,她看起来很慌张,你们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邢少诀道:“别干涉私生活。”
池音顿时哑口无言,垂了眼睫望向别处,他嗯地一声:“你说得对。”
“别说废话了,你来找我肯定有事,总不能是想见我所以来找我?”邢少诀捣鼓茶具,摸摸素白的瓷壶,转转小巧的品茗杯,反正就是不看池音。
池音提了正事:“秦振堂本来七月就该回国,但他推到了这个月……”
“你们秦家是不是有病?”邢少诀忽然骂道:“光头死前天天找我说秦老板秦老板,死后黑七立马接了他的脚,也来找我说秦老板,现在黑七去做生意,就轮到你来说了。”他起身走了两步,“你们有完没完?你直说你想干什么吧!别拐弯抹角了,什么事能让你亲自上门?”
池音沉吟良久,把温热的茶喝了,然后才道:“棋牌会所拆了。”
“哈。”邢少诀大步走到池音面前,撑膝盯着池音,“我他妈就知道。”
然后他直起身子,把半开的窗户推到底,让后花园的微风吹进来,“你们干脆死了这条心,会所的分成我不会让,会所的地我也不会让,别再来烦我。”
池音站起身,对着他的背影道:“之前秦振堂给我新场子的管理权,但你把场子砸了,我也丢了管理资格。所以,如果你要场地的油水分成,那我没法给你,你看你还想要什么补偿,能给的,我倾尽全力给,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我有的,用不着你给,我没有的,你也给不起!你的补偿算个鸟?”邢少诀转过身子,背靠窗沿,摆摆手,“走吧秦家人,别惦记我那一亩三分地了。”
池音走了出去,关门前又顿住,认真地道:“考虑完了随时联系我。”
邢少诀瞥他一眼,面朝窗户吹风,忍不住低声骂:“操,真扫兴。”
他是抱着一丝期待的,以为池音找他起码有点私心,但他不仅期待落空了,还得重新操心生意上的事。
池音说的话,他越想越不放心,给几个信任的手下致电问情况,但全都无人接听,这事忽然变得很不对劲。
邢少诀一皱眉,抓起椅子上的薄外套就快步走了出去,乘车赶到会所。
刚下车,就见会所边上那片地已经被推平了,如此完美的一家中式会所,就这么沦为断壁残缺的建筑。
邢少诀愣了愣,突然咧开嘴嗤笑两下,然后又点点头,池音,池音你干得好呀池音。他转身走进厅内,却见门边立着一块牌子,大意是说今日不招待来宾。一脚把牌子踢倒,他大步进了门,厅内没亮灯,只有阳光洒进来。
举目四望,没看见一个人,他上楼跑到监控室。原来他那些手下全被绑了,此刻正蹲房间等着他解救呢。他匆匆找到目标房间,踹了门放了人。
阿金立即向他报告情况,“当时他们速度很快,而且有枪有针,我们通讯器全被收了,最主要是……我们信了池音,大意了,一直以为你和池音关系……”
“不错,我和他关系不错。”邢少诀脱了外套扔一边,躺沙发上笑了笑,拍着大腿思考,“这棋牌会所,说白了也是我从秦振堂手上抢的,这些年投入的心血也有不少回报,只是可惜了我的设计,当初装修这地方花了我不少钱。”
手下都立在一边不出声,邢少诀挥散了他们,“行了,该干嘛干嘛,只是拆了一部分地而已。”他踏踏地板,“最重要的地不是还在吗,守住这栋楼就行,对了阿金,今晚你帮我做件事。”
-
邢少诀载着池音驶过一条小道,黑夜浓重如墨,只有车灯照明了前路。
“去哪?”池音问。
“去约会,你不是要补偿我吗?我说你速度可真快,下午找我说会所拆了,我还以为你是问我意见呢,”邢少诀打转方向盘,“原来你先斩后奏,不错啊你,怪不得秦家重用你。”
池音却问:“怎么路越走越偏?”
“我要和你打野战,那不得偏点啊?万一路上被人撞见了多不好。”邢少诀对他眨眨眼,“所以要找个没人的地。”
听到“打野战”三个字,池音就稍稍皱了眉,“要做就开个房。”
“不要嘛主人,外面多好。”邢少诀抬手向天,“还能看星星看月亮。”
池音只道:“要打你自己打。”
“喂,是你说的要补偿我。”邢少诀按了一下喇叭,替自己鸣不平,“你知道会所的收入有多少吗,你这一拆让我损失惨重啊,不说这些了,这几个月你在忙什么呢,上次放酒店的那些香水针剂,秦家是不是转手出掉了?”
“嗯。”池音寻思片刻,转头问他:“你在光周好几年了,秦家那些香水针剂,你知道它们的来源和去向么?”
“当然,我是算命的你忘了?”邢少诀驶离公路,碾过荒草,把车停在一片异常开阔的空地中央,“那些和异能有关的药剂都是超科队造的,超科队把药剂给秦家,秦家再带到地下市场交易,拿到钱了就放赌场里洗干净,洗完钱变成正当收入,就可以谈分成了。”
“嗯,所以秦家名下这么多营生,赌场就占了三分之一。”池音望向窗外,只见四周一片昏暗,远处繁华高楼的光亮若隐若现,附近有个空荡的厂房框架,“你找错地方了,那厂房旁边有不少器械,或许会有工人路过。如果你真想做,直接回去开个房,躺床上不舒服么?”
邢少诀没吭声,从扶手箱里拿了包烟,放嘴里点燃一支,火光在他侧脸闪了闪,他点掉烟灰,转头盯着池音。
池音眼神微动,直视了他,“你带我来这,究竟是想做什么?”
“六一那天我给你送了零食。”邢少诀一开口,话语随着烟雾吐出,“当时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我想着,我们都知道对方的过去,念在这点情分上,不如给你送点什么,你说你小时候六一领了零食没吃,我就想买零食给你吧。”
“然后呢?”池音问。
“然后我发现,我错了。”邢少诀把烟摁灭,“你是现在的你,你当年想吃零食,但现在不一定想。人都会变,你当年只想要修复药,但现在还想要钱权,想要各种荣华富……”
“并不。”池音冷冷打断。
“别那么绝对。”邢少诀趴方向盘上,微笑着看他,“很多人刚开始都和你一样,尤其是从总局离职的人,说什么要揭露这个举报那个,结果潜入大染缸里,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如果你真的初心不变,那怎么还拆我会所?”
池音解开安全带,“你的?那会所名义上属于秦振堂,就算拆了,其实也是在拆秦振堂的地。你不是说过,洗掉跟踪标记以后会远走高飞么?那到时候你也不在光周了,长远来看损失不大。不过这还是触犯到了你的利益,我知道,所以下车吧,你要怎么补偿,我能赔,一定赔。”
邢少诀叹了口气,表情复杂,更多的是一种罕见的漠然,“赔倒不用,六一那天是我送错了礼,今天送份对的给你。”
两人同时下车,邢少诀往来时路走去,池音不紧不慢地跟上。半路上,邢少诀打了个电话,然后忽然停住,转身对他一抬手,“好,就站那别动!”
他闻言站住,邢少诀却是打着电话越走越远,留他一个人待在原地。
紧接着,引擎声从多个方向传来,数辆大车驶出了黑暗,停在空地边缘,将他缓缓围拢住,车灯骤然亮起,雪白的光柱如同舞台聚光灯,交叉锁定了他。
阿金等人沉默地下来,他们手中牵着十几条体型硕大的恶犬,每条眼中都泛着凶残的绿光,喉咙发出压抑的呜噜声,它们焦躁地刨地,绳索被绷得笔直。
池音定在原地,双腿有点颤抖了,昔日种种从他眼前浮过,他又看到爸妈站在高温室里、坐在电击椅上,不敢看了,他转头望遍四周,想找个窗帘挡住视线,可环视一圈,全是狗,待会儿这些狗会追着他咬,往死里咬。真能咬死他倒好了,这样他九泉之下也能和爸妈团聚。怪不得邢少诀说这份礼该六一送,六一就是他爸妈的忌日!邢少诀,邢少诀在哪?他握拳稳住一直打寒颤的身子,抬头四处望,然后看见某辆大车的栏杆上亮起了灯。
邢少诀立于栏杆之上,正面无表情地俯视他。一对上那双琥珀眼睛,池音那半梦半醒的幻觉,瞬间从抽离状态被拉回现实——这就是邢少诀要的补偿。
池音仍不可抑制地发抖,但心里却不那么怕了,他那双黑瞳,是两点黑色金刚钻,光芒又冷又狠地射向邢少诀。伤心又愤恨地盯了一会儿,他别过脸,微微扬起头,一言不发地望向前方。
他不再看邢少诀,邢少诀反倒撑着栏杆一跃而下,慢慢走近了他,紧盯他的眼睛,邢少诀道:“你以后跟着我,或者……只要你别再跟秦家的人混一起,我就放了你。”
池音冷漠地道:“不必了。”轻轻瞟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快点。”
他越若无其事,邢少诀越气急败坏,用力握紧了他肩膀,邢少诀吼叫道:“你他妈非得跟我对着干!!!”
其音量之大,在空旷的荒野边荡出了回音。又不淡定了,邢少诀松了手,转过身平复心情,稳住情绪后,他低声问:“你知道秦家和总局超科队勾结,为什么还要混进去?你要修复药,我也能给你!你想从秦家利益链里找东西,找什么?找超科队做坏事的证据?”
他面向池音,“先不说你能不能找到,就算找到了,然后呢?能干嘛?我这辈子最恨跟总局有牵扯的东西,你现在还有回头路,万一真在秦家不出来了,那我们就是彻头彻尾的敌……”
“已经是了。”池音的声音语气,如寒潭般冷彻,“不论我和秦家如何,单论我和你,已经是了。从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开始,我们从此再没关系。其实你说得对。”池音狠厉地逼视他,“晖周山上那天,我不该替你挡那一刀。”
“好……”邢少诀气得点了点头,“好!你待会儿可别求我!”他往前走,抬手在空中拍了两个响亮的巴掌,这是发号施令的前奏。该放狗了,可他不想放,为什么不想?他也不清楚。他的情绪失去了主导力量,完全由池音牵着鼻子走了。他走到大车前,又猛一转身,朝向池音冷冰冰的纤薄侧影。
他指着池音就大踏步地走了过去,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恼羞成怒地高声道:“叫你几声主人,你真把我当猫猫狗狗?”停在池音面前,他又道:“要我对你俯首称臣,其实全凭我心情!”
池音冷笑了之,“猫猫狗狗?我就没把你放眼里。”他对上邢少诀的目光,强行冷静道:“你是总局太子爷出身,现在有机会拿我做实验,应该感觉很亲切?好了,别说那么多,放狗吧,你这么激动,我会当你在意我。”
“放屁!”邢少诀眯起眼,放轻了声音,“你也就是仗着异能不会死而已,等你到了真会死的那天,我看你求饶肯定比谁都快,你信不信?”
池音淡淡道:“到那天再说。”
“等着吧,会有那么一天。”邢少诀拍拍他的肩,重新走向大车。
他从外套内袋掏出一把枪,朝天开响了,“阿金!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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