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红与黑

　　日本，还是在北海道，不过不是在中心的大城市，而是在北海道的南边。
　　距离宴会过去两天，收尾工作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新线路的确立。

　　戴着两层帽子的年轻人提着手提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外，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他旁边。
　　车窗降下，脸上有几道疤痕的光头询问：“你就是代替那个组织来交易的人吧。”

　　戴着帽子的年轻人点头，举高手上的箱子，错开的角度能让他看到面包车后排座椅上坐着的粗犷的男人——布莱恩·D·门仓。

　　“货都在后车厢。”光头说，从副驾驶的位置下车，“你要验货吗？”
　　“给我看下□□。”
　　光头打开后车厢，取下一个箱子，打开，三两下就将手枪组装好递给年轻人，年轻人又将枪拆开，随后重新组装好，看向其他箱子：“这些都是改造好的全自动枪？”
　　“你可以随便抽验，我们的货从来都是最好的。”

　　年轻人点头，退开两步，摁着耳麦说话。
　　很快，一辆银灰色贴着黑色车膜的小车停在了面包车旁边。年轻人将手里的箱子交给光头：“这是尾款，这批货我先带走了。”
　　光头接过箱子，打开验钞，年轻人将十箱枪支转移到银灰色小车的后车厢。

　　交易完成，面包车的侧边推拉门自动打开，有着粗眉毛的棕色头发男人从后排走了下来：“我听说过你们组织，很荣幸能成为你们的合作供货商。”
　　片刻沉默，年轻人双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我也久仰您大名，传说中的死亡商人，门仓先生。”蓝色的猫眼自帽檐下望了出来，有一瞬剔透得像是明亮的帕托石。
　　门仓顿了一下，两人握着的手分开。

　　“还要什么武器尽管可以开口，只要有钱，我什么都可以提供。”
　　“非常感谢。”

　　客套结束，一声炮响，一道烟火打入天空，炸出绚丽的颜色。烟花声中，里世界的人们神情都不受影响。门仓礼貌性地笑笑，回了车上。
　　目送黑色的面包车走远，年轻人才打开灰色小车副驾驶座的门上车。

　　车门关上的时候，第二道烟花也飞到了天上。
　　烟花声能掩盖太多其他的声音，年轻男人微微蹙起眉头：“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好像有个小型的夏日祭，回去的时候可能要绕下路。”驾驶座的女人盘着腿，点着手机屏幕，“还是说要去逛一下？”

　　烟花炸开后斑斓的颜色落在女人的皮肤上，衬得肤色更加白皙，有一瞬，诸伏景光怀疑自己听错了。
　　清水神无重复了一遍：“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样早晚会出事，怎么样，要不要逛一下祭典。”
　　“我没有……”

　　神无：“门仓刚刚被你吓到了，嗯，吓到了也不对劲，他可能会怀疑自己把军火交到了第三方手上。”
　　诸伏景光的表情愣愣的。
　　神无：“不过这无所谓，他就是怀疑你也不会去考据，这就是和商人交易的好处。”布莱恩·D·门仓，日裔美籍，常在亚洲一带活动的武器贩子。他和组织之前并不交集，这次交易也是神无暗中牵头，再由诸伏景光实施，最后将成果报给组织。

　　就算上交了增守的尸体，他们，或者说他，都还只是组织的外围成员，接不到核心的任务，也很难受到上面的重视，只能靠自己主动表现，从而得到机会。
　　诸伏景光不知道神无是从哪里得到的渠道，能补上组织断裂的军火线。而他也的确有所察觉，门仓刚刚的确对他有所迟疑：“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话说回来，你在金丙组卧底了多长时间，有参加过他们举办的祭典吗？”
　　“他们也会举办祭典？”
　　“当然。”神无视线带了丝无语。

　　“虽然说□□留给大部分人的印象都是不好的印象，但是这也不是绝对，他们向自己庇护的街道收取费用，特别的时间，他们也会在他们盘踞的街道布置并组织活动，庆祝一年的顺遂。”神无解释，“这么说对日本政府可能有些冒犯，但是我觉得被□□庇护的街道有时候也想一个个独立的小城邦，有自己的管理者和警察。”

　　闻言，真正的警察，甚至转职为军队性质的公安评价：“这么说的确是有些冒犯。”
　　“那对不起。”神无不怎么走心地道歉，“要去看看吗？也算给你之前失败的卧底任务加些补丁。”
　　“……好。”

　　两人的动线一直是由神无决定的，越是接触越会发现，这个人固执得可怕，一旦是她决定的事情，基本无法改变。
　　诸伏景光靠着副驾驶的玻璃，看着窗外的烟花，也是接着玻璃的反射看着驾驶座的人。

　　“布莱恩·D·门仓。”他忽然重复武器商人的名字。
　　“怎么了？”
　　“他参与过很多慈善活动。”诸伏说。在神无告诉他自己的安排后，他收集了很多与门仓有关的新闻，那个蹲下来与小孩子们合影的中年看起来非常慈祥。

　　“他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基本都会参与慈善，以后你还会见到很多这样的人。”
　　神无的解释没有问题，但这不是诸伏真的想知道的：“他和照片上不是很像。”
　　那个男人的五官和照片几乎一样，凶狠傲慢的样子却和照片和蔼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很正常，这社会上很多人都是戴着假面生活。”车子没有办法再往前开，神无拐进了停车位里，“好了，优柔寡断的小公主，该享受今晚的祭典了。”
　　被“小公主的称呼噎了一下，诸伏中断了没有问完的问题，有些无奈：”“是清水想来的吧。”
　　神无不反驳，熄火后下车，绕到诸伏门外，拉开车门。

　　短发冷脸的女性向诸伏景光摊开了手掌：“我能有幸邀请你参加今晚的宴会吗？”
　　诸伏景光愣愣的，神无也不等他反应，抓着他的手用力往车外拉，虽然没有拉动，还让气氛更加诡异起来。
　　两人都感觉到了尴尬，诸伏景光伸腿下车，看着握在一起的手还没有反应过来：“清水为什么突然这么做？”

　　“因为家里姊妹不高兴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哄的，不过你比他们重多了。”神无松开他的手，晃动疑似闪到的胳膊。
　　“家里的姊妹？”
　　同色系的眼睛对视，神无就猜到他想问什么：“不是孤儿院里的其他孤儿，是其他人。”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清水提起‘家人’一类的词语。”
　　“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可以吗？”
　　“不可以。”神无一口回绝了。

　　祭典都是大同小异，各种卖食品的推车布置在街道两旁，还能看到穿浴衣的学生在购买食物。
　　神无买了一大朵棉花糖塞到诸伏景光手上，让两人和热闹的街道不要显得太格格不入。
　　卖棉花糖的大哥在两人停留时还多打量了了两人几眼，神无也当没看见，拿过棉花糖便离开。

　　“你注意到了吗，那个人少了一截小指。”
　　“嗯。不仅是那个人，很多商贩身上都有伤疤。”诸伏景光认可，垂下的眼眸一闪而过寒光。
　　职业病是很难改掉的习惯，例如诸伏会想要调查门仓、调查她，以及：“你现在是在想怎么调查这些人吧。”
　　“嗯……”

　　忽然被说出心里事，诸伏景光愣了一下，神无扯了一块棉花糖放进嘴里，棉花糖入口即化，只剩下丝丝缕缕的甜味。
　　“日本就是一个和□□共存的国家，想要改变它，仅凭你们还不够。”神无说，顺带捡起刚刚的话题：“你刚才提起门仓，想说的不只有那些吧。”

　　“嗯……清水小姐在福利院的时候，遇到的也是像门仓那样的资助人吗？”
　　神无反问：“是因为觉得问这个问题会伤害到我，所以带有愧意，所以才用敬语吗？”
　　诸伏景光眨了眨好看的猫眼。

　　神无回答他的问题：“如果是门仓那样的资助人，大概还是好事。”
　　“为什么？”
　　“因为门仓的目的只是一个好名声，他不需要小孩去替他实现什么。”
　　诸伏景光沉默了。

　　“那些各方面都很普普通通的人，没做过什么坏事的人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来说，才是真正的灾难。可能就是因为在社会上取得不了优异的成绩，所以他们才将目光转向了比他们还要弱小的存在吧。”神无抬头看星星，又侧脸看向身边的人，“你想听我对你的侧写吗？”
　　青年抿唇，露出很浅的笑意：“请。”
　　“你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你身边了吧。”

　　神无的第一句话就让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她将目光收回：“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你是在一个缺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吧，虽然身边人很努力地补齐你缺少的东西，只是很可惜，有些注定是别人无法填满的。”
　　诸伏绷紧了的身体慢慢放松，他试图找些事情来做从而让自己不要太窘迫，于是他也揪了一块棉花糖放进了嘴里。

　　“清水真的很厉害。”
　　“如果戳到你的痛处，那我道歉。”
　　“不，没事的。”糖在嘴里化开，甜意到了后面，泛起一丝丝的苦，诸伏景光提起了过去的事情，“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有一个人闯进我家杀了我的父母。那时候，我就躲在衣柜里。”
　　不知道说什么的人换成了神无，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说出：“我很意外。”

　　前面的舞台有节目即将开始，两人沉默地站在外围，任由来来往往的人经过他们。
　　卖棉花糖的大叔临时关了机器，也在往那个方向走，路过两人时稍微停了一下：“你们看话剧吗？是以新选组为背景演绎的话剧，打戏很帅，可以去看看。”
　　这番说辞表明他提前看过节目，估计也是祭典的策划人之一。

　　诸伏扬起友善的笑意：“谢谢您，如果有时间，我们会看的。”
　　虽然没直白的拒绝，但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大叔撇撇嘴，估计在心里说没品的东西，然后继续前进。

　　神无的视线落到角落里的商铺，那家的年轻人也去看话剧了，剩下一个老人继续看着铺子。铺子的地上有一个充气的橡皮圈，里面蓄了三四十公分的水养着金鱼。
　　神无问：“要去捞金鱼吗？”
　　诸伏不理解但不拒绝。

　　神无从来没有捞过金鱼，连着碎了五张纸网，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起来。
　　老人换了不会破的鱼网给她，因为只要消费五张网，最后都能带走一只金鱼，不过神无拒绝了，她又买了五张网递给诸伏。

　　“‘掬（すくう）’金鱼的发音听起来不是和‘救（すくう）’一样吗？试着掬一只金鱼吧，也拯许也是拯救过去的你自己。”
　　“清水刚才是想直接给我金鱼的吧。”
　　“嗯，但是我发现我救不起来。”

　　没有表情的脸配上这句话听起来更加可乐，诸伏没有忍住笑了出来，接过纸网。
　　他有很多年没有逛过祭典，更多年没有捞过金鱼。就像以前不会关注举办祭典的人是不是□□一样，他也从来没有抱着过拯救的心情去捞金鱼。
　　瞄好从神无手中逃走五次的黑色金鱼，诸伏景光快速地将纸网伸进水中。

　　……

　　手机的光芒一闪而过，一条消息躺在了诸伏景光手机里：【调查这个男人的死因。】
　　来件人是Gin（琴酒）。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