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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上)
「凡是美的都没有家,流星、落花、萤火,最会鸣叫的蓝头红嘴绿翅膀的王母鸟,也都没有家的。」
「谁见过人蓄养的凤凰呢?谁能束缚着月光呢?一颗流星自有它来去的方向,我有我的去处。」
随着提示音的响起,空姐温柔的声音从广播喇叭中传出。
“各位乘客,感谢您选择赤城航空。随着航程临近,飞机即将开始下降……”
明昕轻轻呼出口气,望向窗外的云层。
书籍被纤细的手指合拢,露出封面的四个字《月下小景》,和旁边沈从文著的字样。
几天前,冷玛奇朵。
“我靠,怎么又是港台限定,”金竹捧着ipad尖叫,“环大陆发售有意思吗,是不是玩不起啊!”
明昕正坐在金竹对面喝热可可,闻言微微莞尔,点开手机上某个软件看了眼。
“又看上什么了?水晶拖鞋还是钢丝球手镯?”明昕捧着杯子问。
“哎呀不是,那种丑东西我什么时候买过,”金竹翻转ipad亮给明昕,“是包包啦包包,喏。”
“还不错,至少不是麻袋,”明昕点评,然后切成照相机拍了张,“后天吧,后天我去台北买给你。”
金竹马上脱离暴躁状态,直起身体:“这么好心?”
明昕微笑:“当然是因为爱你。”
“别别别,”金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可根本不爱我,纯粹是空口画饼。”
说完打了个响指:“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家那位现在人在台岛,怎么样,金尔摩斯是不是很聪明。”
明昕笑而不语。
“这样真的好吗?”金竹问她,“哦我不是在说你帮我买包,我说的是你家那位,每年得有半年在外飘着不回家吧,虽说明信片没少寄,但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明昕抿了口热可可,想了下,说:“你有没有听过这个理论,说孩子的择偶标准往往与父母的相处模式有关。”
又放下杯子,拿起手机:“从我很小的时候起,我父母就在外面旅行,他们给我的爱意并不连贯,这才是一段关系中让我更舒适的相处模式,只有分开时足够想念,才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也是,”金竹若有所思,“你好像的确是在我每次刚旅居回来的时候才对我超有耐心,好吧,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俩绝配。就是不知道我的盖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烦心事,以及他现在人在哪儿,名字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明昕被金竹哀怨的语调逗得直乐。
从相机切回刚刚的软件,那是张半透明的虚拟世界地图,可以放大任意角落。
而上面唯一的白色光标,此时正定位在台北。
这是文森特特意找人写的定位软件,能让明昕在任何时间,只要打开手机,就能单方面查到文森特人在哪里。
就像沈从文所说的那样,谁见过人蓄养的凤凰呢,谁能束缚着月光呢,成年人的世界只选择不改变,明昕从来无意将文森特蓄养于牢笼,她接受了文森特,也就意味着她连他那漂泊不定的生活习性也全盘接受。
所以作为交换,文森特也愿意为她套上随时查岗的项圈。
台北的冬日向来阴雨连绵,不过随着计程车逐渐远离机场,天就慢慢晴了。
明昕入乡随俗,外面套着米色风衣,里面穿短裤,脚下踩着小皮鞋,虽说冻得透心凉,却还是学着当地正妹的打扮融入其中,像一滴冰水融入海浪。
还是那个定位软件,明昕盯着越来越近的光标看了会儿,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笑容。
走下计程车,穿过湿润的小巷。
天彻底晴了,西方霞光万顷。
也是在这一秒,文森特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那时有风吹开云霞,夕阳呈现出一种瑰丽的火红,犹如一张温柔的锦缎,覆于文森特气质出众的侧颜。
同样沐浴着这场恢宏日落的还有他架在肩上的小提琴——瓜奈里被送出去了,他今天用的是斯特拉迪瓦里的仿制品,可演奏出的曲子依旧毫不逊色,旋律先缓后急,层层递进,邀请这场绚烂的晚霞前来共鸣。
没有人不会被如此曼妙的琴音吸引,渐渐地,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自发地将文森特圈起。
而明昕也毫不起眼地混进人群,在他的发梢上看完了这场日落。
乐声毕,掌声起,文森特优雅行礼,而驻足的人群也慢慢散去。
明昕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有身材姣好的正妹走上前去,问文森特索要联系方式。
“被您这样的人青睐是我的荣幸,”文森特水润的猫眼看着正妹,眉目含情,“但我的回答是抱歉,我已经结婚了。”说完亮出自己戴着婚戒的无名指。
正妹无所谓地耸耸肩,离开了,而文森特也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中看到明昕,眼里瞬间盈满欣喜。
随手扣上装满硬币的琴盒,文森特稀里哗啦地跑过来,垂眸看着她,神色缱绻。
“你来找我了,”他说,“而我也刚好很想你。”
“本来想和你一起看日落来着,不过你的曲子很好听,就没舍得打扰你。”明昕说。
文森特便笑着凑过来亲她,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又突然想起什么,马上抬头,望向高耸的地标建筑。
“不,还来得及。”他眼睛是亮的,牵着明昕的手腕跑向101大楼。
明昕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尽力跟上文森特的脚步,闯进101。
买了票,电梯前照例排着漫长的队伍,文森特却没带她走常规的游客路线,而是绕进非官方区域,钻进货梯。
还顺便在怀里掏了掏,摸出张工作证套上明昕的脖颈,又剥了块薄荷糖给她塞进嘴里。
明昕:“?”
介于货梯里还有其他工作人员,明昕不敢出言问询,只疑惑地看了文森特一眼,而对方则狡黠地眨了下眼睛。
并不强烈的超重感从脚底直达头顶,货梯上的数字节节攀升,明昕不得不数次吞咽,以缓解鼓膜的压力。
91层到了,货梯门大开,文森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出去。
员工通道只有顶灯照明,明昕还是没搞懂他要做什么,只把薄荷糖从口腔左边换到右边。
文森特走在前面引路,又在一扇门前站住,问她:“你准备好了吗?”
明昕:“准备什么?”
文森特献宝似的用力推门——
夕阳又回来了,一如之前的令人战栗,光芒万丈。
她见到了一天之中的第二次日落。
心脏突然鼓噪起来,砰咚,砰咚,它太吵了,疯狂撞击着胸腔。
文森特显然对她的惊愕十分满意,笑眯眯地行了个骑士礼。
“你来找我了,”他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而我也刚好很想你。”
明昕怔怔看着夕阳,再看文森特。
“说台词啊,”文森特小声提醒她,眼含笑意,“什么什么并肩看日落那句。”
明昕嘴唇蠕动。
她幻想过自己未来伴侣的样子,最大的可能是家族联姻,挑选一个不爱但彼此尊重的聪明人,过彼此相敬如宾的日子,小概率是与什么人从相识起循序渐进,相知,相爱,相许,然后步入婚姻,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哪怕是再奢侈的幻梦,也不包括文森特的出场,不包括对什么人心动。
这场一天之中的第二次日落,自然也不包含其中。
“我爱你。”明昕轻声说。
文森特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他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明昕的声音稍微大了些,“奇怪,我居然没对你说过么?不对,我说过,当时是——”认识你的第五天,在许多年前的斯德洛格。
唇舌被掠夺,文森特的耐心突然告罄,没能撑到听她把话说完。
说完与否都无所谓了,她在这个薄荷味的亲吻中模糊地想到,反正她想说的,他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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