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公主称帝

　　丧礼结束第二日，依旧有得到消息的百姓赶赴烈士陵园，给牺牲将士上香。

　　靖曦元命霄宇天安排了几组守卫轮番值守烈士陵园，以防发生意外，并未阻止百姓自发之举。

　　寒冷冬日里，这场热闹持续一月，都未见消停。

　　后连靖曦元都未料到，这场葬礼为军民一心埋下铺垫，直至多年之后，仍旧有百姓每逢清明，自发前来为烈士上香。

　　大年夜敌袭战还未过去十日，靖曦元这苦主还未讨伐建州，便先听闻建州换了新主君。

　　一支自称青龙帮的起义军攻入建州，杀了廖王，现占据着建州。

　　青龙帮为首的头头名为许屠，原是一杀猪匠的大儿子，因战乱后生存艰难上山为寇，却在短时间内成为山寨大王，举起了起义军的大旗，手下迅速聚集了一帮骁勇善战的兄弟，占据了宁州大半地界。

　　但不久前，宁州被建州廖王攻下，许屠带着手下逃遁而去。

　　任谁都没料到，他会乘着建州三万军马和四员大将折损在江州之际，突然带兵杀了个回马枪。

　　仅仅用了两天时间，便拿回了宁州，攻下了建州，斩杀了建州主君廖王的人头，挂于城楼。

　　许屠此人目光锐利独断，行事果决狠辣之势，令人闻之咂舌，被广为夸耀。

　　但许屠如此行径，却引起了靖曦元手下人不满。

　　靖曦元虽一直未曾声明要攻伐建州，但在有心人周朝安的暗示下，所有人都默认靖曦元迟早领兵攻入建州，寻那廖王报江州之仇。

　　可如今建州被许屠截胡，靖曦元手下人自然心生不满，火气十足。

　　一大早，刘大海、田俊捷、霄宇天等人便到靖曦元院里来讨茶喝，阴阳怪气许屠做人做事不地道，夺了自家的成果。

　　眼见这几人东拉西扯快到正午该用膳了，靖曦元手边的茶都还没喝上几口，腹中无物，便想赶人：“已至正午，诸位府上可是无事可忙？”

　　靖曦元此言一出，几人顿显慌张神色，怕本就繁重的案榻又填卷册，纷纷起身，就要告辞离去。

　　不过今日来者都为周朝安鼓动而来，从人员配置上瞧，就不是能将建州事模糊化、略去化的。

　　见一起来的人都起身要走，听了一上午委婉话术，脑子听的云里雾里的刘大海，始终未从靖曦元嘴里听到对建州之事的明确态度。

　　刘大海当即认定，是身旁两人说话太过文绉，事儿谈不清楚，纯纯浪费公主时间，可不就遭公主赶人。

　　刘大海在心中嫌弃二人一番，起身后便向靖曦元一礼，直接询问道：“末将敢问，公主对许屠占据建州一事，如何看？”

　　田俊捷和霄宇天有些幽怨的对视一眼，看来来之前和刘大海说的不要乱说话，不用开口，全白说了。

　　在霄宇天和田俊捷眼里，公主心思缜密、运筹帷幄。

　　今日正属许屠占领建州消息传回不久，几人便一同出现在公主院中，其目的再明显不过。公主如此聪慧，必能领会其意，何须做刘大海那等粗俗样儿。好似质问公主一般，好生无礼。

　　惯会猜测上位者心思的霄宇天和田俊捷却不知，作为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靖曦元，并未习惯古代人迂回话术，只以为几人是闲的无聊，跑来找自己解闷。

　　直到刘大海直接将话说出，靖曦元才知这行人来此目的。

　　靖曦元自不是个滥好人，但身为一个和平世界长成的自由灵魂，主动发起战争，引发伤亡也不是靖曦元所想。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

　　观公主沉默许久，急性子刘大海耐不住，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张口便问：“公主难道从未想过攻打建州？公主不想给那截胡的许屠一个教训吗？莫不是大年夜遇袭那一战，杀了公主血性！”

　　刘大海说话把自己给说急了，竟忘了场合，愤而拍桌大吼：“那怎可行！公主既想登那女帝之位，怎可因这点小事便生了怯！”

　　本宫听到了什么？靖曦元猛地转头看向刘大海。

　　桌边田俊捷和霄宇天皆是一惊，慌忙按着还待说话的刘大海一起‘扑通’下跪。

　　膝盖猛地接触硬石板，靖曦元好似听到骨头碎裂声响。

　　靖曦元眼神一眯，看向刘大海，“建州之事，本宫已派鹤轩和景辉前往与许屠交涉，若交涉不成，自该乘天寒之际速攻建州。但本宫图谋女帝一事，刘将军何出此言？”

　　田俊捷和霄宇天是真没想到，刘大海胆子如此大。女子称帝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自己心里明镜就行，怎能搬到正主蛐蛐。

　　而心大的刘大海只听到靖曦元前面那句速攻建州，心下大定。刚要老实交代自己从何知晓的公主图谋女帝，背后突然伸出两只手按着刘大海脑袋，‘哐当’一声砸在硬石板上，给靖曦元磕了个响头。

　　“刘将军胡言罢了，公主莫放心上，”霄宇天语气柔和，瞧向脑袋贴在地上的刘大海，“刘将军这般，也定是知错的。”

　　刘大海脑瓜子嗡嗡的，再抬起头时，前额处已见了红。

　　晕头转向间，只听田俊捷一句：“以至正午，臣等便不打扰公主用膳，”刘大海就被二人扶出了公主院里。

　　膝盖疼，脑袋疼的刘大海刚缓过劲，要骂田俊捷二人，话还未出口，反被二人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殊不知若无刘大海最后一番话点明来意，靖曦元根本听不出田俊捷、霄宇天的委婉话术。

　　靖曦元端坐高椅，任刘大海被田俊捷、霄宇天带走。

　　见人身影远去，靖曦元才侧头瞟向安府八卦小能手柳冉，靖曦元嘴角微弯，极尽温柔道：“连小冉儿也有事瞒本宫？”

　　候在旁边的柳冉背脊一凉，尬笑颤声轻唤：“公主殿下。”企图唤醒靖曦元对自己的宠爱。

　　靖曦元轻哼一声，迅速起身一把禁锢欲逃的柳冉肩膀，将人捞至身前以防逃跑。

　　瞧见柳冉瑟缩着脖子，一副可怜兮兮模样儿，靖曦元这才稍松禁锢，揽着柳冉坐回高椅里，如同个调戏良家女的无赖般，戏谑道：“老实交代！”

　　窝进靖曦元怀里的柳冉红了脸，但也反应过来，公主这是拿自己逗趣呢，没有怪罪意味。

　　这才嬉笑道：“府里流传公主有女帝之意，已传许久。也不知是从谁那儿起的头，但如今府中总归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奴婢还以为，”柳冉微侧头偷瞟靖曦元，“公主确有此意？”

　　柳冉此举，无疑在探明主子心意，算得大不敬，不过靖曦元毫不在意，手肘撑在高椅上，另一手揽着柳冉的腰，陷入了沉思。

　　当初陶中书曾为求这则流言真假，问到靖曦元面前，当时靖曦元并未过多在意，还为逼退褚琸求娶之意，未将流言按下。但当日靖曦元已言明无意女帝之心，且陶中书被挨训，这是府内人稍一打听便可知晓的事。

　　靖曦元以为，如此流言便该不攻自破，未料，如今反而让这流言甚嚣尘上了。

　　如此不正常的现象，这背后，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靖曦元眼神微眯，望向柳冉笑道：“本宫自无意女帝之位，但时局变幻莫测，未来有没有此意，难说。但现在，小冉儿得去替本宫挖出这流言的幕后黑手。”

　　柳冉动作一僵，似是没料到靖曦元连如此隐晦之事，也会真诚对自己一个奴道出。

　　怔愣片刻，柳冉才有股被信任压来的实感，忙认真点头，“奴，遵命。”

　　周朝安从门外进来时，瞧见的便是主仆二人坐于一椅，靖曦元单手搂在柳冉腰际，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微低着头，和柳冉靠的很近，二人姿势极尽暧昧。

　　怀里柳冉突然打了个哆嗦，忙站起身离开靖曦元怀里。

　　怀中少个人型暖炉，靖曦元抬起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周朝安。

　　周朝安迅速收起眼中寒意，微勾嘴角露出个浅笑，“朝安见过公主。”

　　府里丫鬟觉着周朝安受宠，近日连通传都省了。

　　“来的正好，今日厨房炖了羊肉，同本宫一起用膳，暖暖身子，”靖曦元眼神扫过周朝安脸上，“你身上的伤可大好？”

　　周朝安脸上伤口早已结痂掉疤，只留下一道粉嫩新肉还能看出伤口位置，想来再用药几日，便与先前全然无差。

　　天寒地冻，周朝安穿着厚实，最外层还裹件狐裘，靖曦元全然瞧不出他身上伤势如何。

　　“已是大好，”周朝安嘴角笑意因靖曦元这句关心话加深了点，“朝安听闻，公主派祝公子和庞公子去了建州？”

　　“你消息倒是灵通。”

　　靖曦元昨晚才单独昭见祝鹤轩和庞景辉，命二人前往建州与许屠交涉，刚刚才透露消息给刘大海一行人，结果刘大海前脚刚走，周朝安后脚便登门了。

　　周朝安很会察言观色，他并未察觉到靖曦元怒意，因此并不慌乱，但依旧低下头认错道：“来的路上遇见刘将军便打听了几句，是朝安多口舌了。”

　　周朝安语气软和继续道：“只是听闻此事，难免起了点战意。”

　　靖曦元扫了周朝安一眼，立即打断道：“你还是在府内好好养身体吧。”

　　大年夜那一战，周朝安伤势严重，即便袁惜医术再好，也没有短时间内，让周朝安身体恢复如初的本事。

　　靖曦元话说完，才突然回过味儿来，挑眉问道：“朝安这是断定那许屠，不会交出建州？”

　　周朝安含笑点头，“公主想来已经饿了，不如边吃边聊？”

　　靖曦元扭头对柳冉颔首，柳冉立即会意，赶忙出门亲自盯着厨房上膳，留出空间给二人相谈。

　　不动声色便将柳冉支走，周朝安眼底笑意加深了几分，一张被狐裘毛领裹着的小脸，显的更加软和。

　　袅袅热气从瓷碗中升腾，大骨熬成的鲜汤煮上羊肉、羊杂、鸭血和萝卜，零星翠绿小葱漂浮在汤面上，按靖曦元口味所配的蘸料一裹，浓厚的羊肉味儿在口中逸散，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许屠起势，乃是成寇后打着驱逐永罹军，光复靖朝的旗号，招揽义士所起的势。因此许屠手下，皆是反抗永罹而起义的百姓。

　　据闻，南方底层有几分血性的百姓，多数都入了许屠的队伍。许屠就带着这帮人在宁州盘踞，逐渐扩张地盘占据了宁州大半地界。

　　不过一个临时搭建起的草台班子，遇上正规军还是不够看。许屠也在前段时间，面对建州廖王的攻伐时，溃不成军。

　　许屠现下虽趁建州式微，攻下了建州，但他的人遇上靖曦元的大军，依旧不够看。

　　靖曦元完全不怕与许屠对阵，此次派祝鹤轩和庞景辉前往交涉，也是抱着兵不血刃的态度。

　　一支草台军遇上旗枭军，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选择。靖曦元甚至替许屠想好了让城理由：靖曦元是靖朝公主，也是靖朝皇室最后一丝存世的血脉，相让建州，是为匡扶靖朝。

　　这般，也算许屠言行一致，还能落个大义的名头。

　　“权力迷人眼，让人松开嘴边的肉，极难。更何况许屠从底层登上来，同只饥饿已久的狼毫无区别，让他松肉，无异要他性命。”

　　周朝安温柔的嗓音随着羊肉汤的香味，飘响靖曦元，都给靖曦元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靖曦元也不是没想过，许屠不愿让出建州城，只是如此，“真是愚昧。”

　　周朝安浅笑着夸耀道：“不是任何人都如公主一般，瞧的通透。”

　　靖曦元闻言不由勾起了嘴角：“无碍，面对猛虎，饿狼也得松肉。”

　　“许屠的兵马自然无法与靖曦元手下兵马抗衡，”周朝安先给了靖曦元一个肯定的眼神，才转而道：“可城中百姓，却不好分说。”

　　靖曦元一愣，经周朝安这么一提醒，靖曦元想到许屠出身草寇，却能在短时间内让南方多数起义百姓涌入自己队伍，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而许屠的过人之处... ...

　　“许屠是杀了认他为义子的老寨主上位，才逐渐扬名的。但却无人觉他不忠不义，反而夸耀其大义灭亲。

　　而且他之前所管辖的宁州地域，税款照收，匪寇照侵，但该地域百姓，却对许屠此人毫无怨言。

　　他从百姓中来，也很懂得利用百姓。”

　　利用百姓，或者说利用人心。

　　许屠不让城的资本从来不是手下的兵，而是宁州和建州两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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