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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从煦安寺回到都城,已是午后。
今日的阳光格外强烈和炙热,烤的人后背滚烫,而空气也闷得令人发慌。
陆淮习快马匆匆来到宇辰王府门前,他抬眼望去,府内已换上了红灯笼。
门前也换了诸多大红喜庆的装饰。
陆淮习才恍然想起宇辰王即将大婚,他变得有些迟疑。
或许自己此刻不该去打扰宇辰王。
“陆将军,您来找王爷吗?”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陆淮习侧目看去,是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好像曾打过几个照面,应是王府的管事。
宇辰王府的门栓被卸下的声音传来。
陆淮习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近来王爷是不是很忙?”
“不忙。”
宇辰王的声音传入陆淮习耳中。
就在方才,宇辰王已经来到了府门口。
陆淮习下马,脸上带着痛苦之色。
“发生了何事?”
宇辰王蹙眉问道。
“郑颂宜……被人追杀,下落不明。”
陆淮习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几个字在他口中艰难说出。
宇辰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道:“走,去书房说。”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书房,宇辰王禀退下人,继续追问,“怎么回事?”
陆淮习将方才遭遇的一切扼明简要的告诉了宇辰王。
话语也勾起了凌乱痕迹的道路,残留的衣裙布料,还有那斑驳的血迹,陆淮习压抑的情绪冲上了头脑。
他紧握双拳,情绪几乎失控,“肯定是周祯干的!”
宇辰王蹙眉听着一切,即使他也认为是周祯一党所为,但他觉得还尚有诸多疑点。
而他最怕的是,若是此刻陆淮习冲动过头,落入周祯一党的陷阱中。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诸多细节尚未查明,况且一个被关在宗人府的皇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的能耐?”
宇辰王宽慰他。
“我让我的人也出去打探,寻找郑颂宜的下落,此刻你不能急,否则便会落入周祯一党的圈套!”
宇辰王的话如同警钟,拉回了些许陆淮习的理智。
“对他们而言,郑颂宜或许只是一个饵,对付你才是真,所以郑颂宜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宇辰王说的一切他自然知晓。
“……我知道。”
陆淮习心中生出莫大的悲哀,他太明白周祯那些人的手段了,太黑了。
郑颂宜在他们手里多待一刻,危险便多一重。
“庆妃召你入宫,应当是为了方便对郑颂宜下手。”宇辰王道。
陆淮习回忆着庆妃对他说的那些话,他真是后悔,若是他直接拒了庆妃,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事了……”
“肯定是了。”
宇辰王看着他痛苦的面色,知道他心中万分的懊悔,重重叹了口气道,“即便这一次能躲过,他们就还会再寻机会下手。”
他的话让陆淮习想起,之前他去辛河之战时,也有刺客夜袭将军府。
那一次自己的暗卫和长公主救下了郑颂宜。
而这一次,她孤立无援。
当刺客团团围住时,她会多么害怕
刺客伤她时,她会多么痛……
陆淮习心中一阵绞痛,他不敢去想。
——
这一天仿佛格外的漫长。
终于,夜幕降临,灼烧无比的太阳虽已落下,而空气却蔓延着余热。
一位黑衣人穿梭在重楼之中,很快摸进了一扇门。
屋内的陈设气派而典雅,却淹没在昏暗当中。
只有书桌前放了一秉烛光,照亮了那人笔下的墨字。
黑衣人进入后径直跪下,声音微弱而颤抖。
“回主子,人……弄丢了。”
那人的手一顿,没来得及抬起纸面上的笔尖,方才的写的字被迅速的晕开了。
他看着笔下的蔓延开墨点,生出一些惋惜之情。
末了,他将笔搁置在一旁。
“怎么回事?”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满。
跪下的黑衣人下意识吞咽口水,回道:“本来我们已经截到了人,可是突然杀出另一行黑衣人,我们不敌……他们将人带走了。”
“是什么人?”
黑衣人回忆着彼此过招时的情景,确信道,“像是玄楼的人…”
“他们是在哪里截胡的人?”
“就在陷阱附近的林中。”
“你们交战时,可将我们的痕迹清理干净?”
黑衣人懂上位者的意思,连连点头,“我方所有痕迹已清除干净,并且特意放了支对方的箭矢在了那里。”
那人闻言,不似先前那般不满。
“还算有点用。”
“谢主子!我等已开始搜寻她的下落,定将人抓回来献给主子。”
那人摆了摆手,便伸手继续拿起了毛笔。
黑衣人心中舒了口气,恭谨的退下了。
——
弯月高挂。
陆淮习整装待发,从后门出来后一路潜行,摸进了皇宫。
有着两世的记忆,他对皇城中各宫的位置有更清楚的了解。
尤其是,宗人府。
他顺利的躲过宫中守卫,在偏僻寂静的宫殿顶游走。
此刻风声如号,树木摇曳不止。
陆淮习的步子沉稳而轻快。
很快,来到了一座稍显破败的宫殿。
整座宗人府并不算大,仅有四间屋子。
陆淮习望向宫殿大门,发现已落了锁,只有一人看守。
如今夜深,那守卫已蹲坐在台阶上,靠着宫墙打起了鼾声。
陆淮习运着轻功,悄悄的落到了宫殿的后方,虽有庭院,且杂草丛生。
陆淮习轻步走上台阶,宫殿的每扇窗户皆有破洞。
透过这些洞,窥见屋内并没有点灯,而单薄简陋的床榻上也并没有人。
陆淮习继续看向四周。
才看到床榻的尾端有个颓坐的身影。
陆淮习心中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
他抽出长剑,寒光凛然。
一步一步的靠近,陆淮习用剑推开了屋门。
年久失修的屋门,吱呀的响了起来。
周祯在黑夜当中抬起头,逆着光的身影像个杀手。
他见状想要往后躲。
“你,你是谁?”
陆淮习不语,只是一步一步的逼近,手上的利剑反射的微光打在屋内。
他眼中尽是杀气,让周祯不由的害怕起来。
他一面质问,一面摸过床底的长棍。
“你是太子的人?还是文妃的人?还是……郑颂宜的人?”
周祯话音刚落,陆淮习一刀抵在他的喉间。
怒目而视,周祯认出了这双眼睛。
“陆淮习?!”
周祯心中一骇,他怎会在这里?!
在周祯心中,陆淮习这样的人总有自己坚守的底线,会守着这个世界赋予在他们身上的枷锁。
或是道德,或是律法。
但如今,陆淮习出现在他眼前,无疑是打破了他以往的认知。
“没想到吧?”
陆淮习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他用剑逼近一分,质问道。
“郑颂宜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周祯哑然失笑。
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她?
“我被关在宗人府多日,你问我这个问题?”周祯收敛讽笑,反问道。
“让庆妃拖延我,派人追杀她,是你干的吧?!”
闻言,周祯变得轻佻起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劝你最好把剑放下,否则……”
“不许伤害她!”
陆淮习低吼道。
周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眼神如豺狼虎豹一般盯着陆淮习。
陆淮习气得快要发疯,却只能将剑缓缓放下。
“这才对嘛。”
周祯从地上站了起身,颇为得意。
“我可以放了她,”周祯看向陆淮习,“但是,我有个条件。”
陆淮习看着他不语。
周祯踱着步子,侧身道,“我要光明正大的走出宗人府。”
痴心妄想!
陆淮习看着他,冷声道,“此事,你该去求皇上。”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不然她的命可就没了。”
周祯淡淡的飘出此话。
瞬间点燃陆淮习的怒火,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一直在伤害她。
前世,他得到了她的人和心,却残忍对待,今生各自为政,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杀!
“你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陆淮习的额角青筋瞬间暴起,眼中杀意尽显。
周祯被他吓了一跳,不由的后退一步。
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毕竟他手中有郑颂宜这个筹码,无论如何,眼前这个莽夫都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你果然重生了!”
周祯眼中有着震惊,亦匪夷所思,随后便开始发笑。
突然的戳破,陆淮习沉默不言。
“你,当真是爱她阿……”
周祯的眼神颇为复杂,语气却带着一丝丝怅意。
爱,居然能让人心甘情愿赴死。
明知结局,却依旧可以义无反顾。
周祯眼中有些空洞,又饱含怨恨。
因为,这些东西,他从未得到过。
父母、亲人乃至妻子……都没有给予过他爱。
她们皆是因权、利而聚,最终因权、利弃他而去。
周祯垂了眼皮,笑得阴险,“无所谓,你们这些人都有软肋,而我没有!”
“难怪阿……”
他忽然盯着陆淮习,“就凭她那点能耐,怎么可能千里运筹帷幄,让你在辛河之战里…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原来,原因在这。”
陆淮习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我定会改写结局。”
周祯不屑的笑了,“拭目以待,陆将军。”
“不过,切记,”周祯顿了顿,轻笑道,“三日内,让我出宗人府,否则她的命就没了。”
陆淮习紧握着剑柄,恨不得此刻杀了他!
“不送了,陆将军。”
周祯向前两步,将虚掩的门一把踢开,眼神嚣张得很。
——
烛光下,太子正在桌案前奋笔直书。
屋外的风呼啸而过,书房内宫女在旁已打起了盹,头也渐渐歪斜。
咚——
一声清脆。
原来是宫女的头磕到了柱子上。
太子听见声音,抬起了笔道,“香云,你去歇息吧,不必伺候了。”
香云揉了揉眼睛,“回太子,奴婢不困。”
太子闻言一笑,“刚才我见某人打盹还磕了头。”
香云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太子人很好,“没有没有,殿下如此用功,奴婢要陪着太子。”
太子只回以一笑,“无妨,困了你便回去。”
香云小小年纪便在太子身边伺候着,如今也快七年了,她无甚心眼,太子便留她在书房伺候,也少沾染些是非。
香云感激的笑了笑,却摇摇头,不肯回去歇息。
太子不再多说,继续扎进他的书海中。
同太子说了几句话,香云也没那么困了。
太子十年如一日的用功,将来必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君王。
书房的门被叩响,香云站起身去开门,外面的大风一股脑的吹了进来。
太子按住被掀起的书页。
原来是玉嬷嬷,还带了食盒来。
风吹乱了她的鬓发,香云朝玉嬷嬷一笑,连忙道:“玉嬷嬷,外面风大,快进来。”
“欸,”玉嬷嬷进了屋内,向太子问安行礼。
香云将屋门一关,恼人的风便不再涌进来。
太子抬头问道,“玉嬷嬷有何事?”
“老身见太子深夜还在用功,送些补进的汤来。”
说着她打开了食盒,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饮,莲子的清香在书房中蔓延开来。
“有劳玉嬷嬷了。”
“太子客气了,那老身不打扰太子了。”
“恩。”
玉嬷嬷收拾好食盒,对香云一笑便离开了。
香云送走玉嬷嬷后,将书房的门关上,回到太子桌案旁。
“今夜的风真大,太子不如喝完莲子饮便早些休息吧。”
“恩。”太子正专注于书中,只随口应着。
香云继续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着专注的太子。
不多时,她的眼皮子又变得沉重起来,依着柱子昏昏欲睡。
——
清晨撒下的阳光微暖,御花园中移植了不少名贵之花。
“上次踏春宴,臣妾在行宫见那培育的花甚是不错,便让人送了些来宫中,皇上瞧着可好?”
庆妃与皇上执手漫步于石子路上,言笑晏晏。
“你选的,自然是好。”
庆妃温柔笑着。
皇上见她笑着,心中亦是舒畅。
他看着路旁的花簇,皆是自己喜欢的兰花,这样与庆妃散步的时光,恍如隔世。
最难得的是,庆妃肯主动来见他,为他花费心思。
“上次踏春宴,文妃对傅尚书家的二小姐颇为满意,叫了臣妾一起看,确实是知书达理。”
“傅家?”皇上思索着,仿佛与文妃母家有些亲缘。
庆妃点头,“也算亲上加亲,想来太子的婚事不日便能提上日程了。”
“恩,那也是喜事一桩。”皇上倒是没有异议。
“同为母亲,臣妾为太子感到高兴。”
庆妃的声音轻柔,却又在极力的掩饰自己的失落。
皇上怎么会听不出来,太子即将议婚,而她的养子正在宗人府,此情此景怎么会让人不如鲠在喉。
皇上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
两人安静的走在石子路上,眼前的红墙根部扑出一只幼猫,黑白相间,煞是可爱。
庆妃被其吸引了目光,慈爱的看着那个小团子。
皇上随着庆妃停下步子,原来是御猫,前段日子特意放在园子里用以捕鼠。
小猫扑腾追着低空中的蝴蝶,甚是快乐。
眼见它随蝴蝶走远,草丛中一只略大的猫走了出来,同样是黑白相间的花色,它似乎有些焦急,低声叫唤着。
听到声音,前头的小猫蓦然回头,不再追捕蝴蝶,而是奶呼呼的回应着,往大猫跑去。
庆妃看着它们。
幼猫依偎在大猫身旁,十分惬意,而大猫舔舐着幼猫的身子。
哀恸一点点的化在庆妃的眼里,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那时也是小团子一般。
庆妃调过头,垂了眼眸,“皇上,我们去别处吧。”
一切皆看在眼里,皇上紧握她的手,“好。”
两人的步子变得慢起来,远处池水波光粼粼。
“你呢,可有意中的世族小姐?”
皇上看向庆妃。
庆妃一愣,眼中诧异,“皇上……”
“文妃为太子相看了傅家二小姐,你可有为三皇子相看?”
文妃眼中闪过欣喜,却低头道,“皇上不曾知会臣妾,臣妾不敢。”
“那朕现在算是知会了吧?”
庆妃低眉笑道,“是。”
或许是从前漠视三皇子太久,忽视了他到了婚配的年纪,才致使他从前那般无礼。
罢了。
皇上心中想着,叹了口气。
“日后,好好教他。”
此言一出,庆妃便知道一切成了,“是,臣妾替那孩子谢过皇上。”
“他该谢的,是你。”
皇上笑了笑。
风拂过,池岸柳叶微动。
两人漫步其下。
忽然间,一宫女神色慌张的闯入两人眼前的道路。
“放肆,没长眼吗?!”韦公公呵住她。
宫女抬头见是皇上和庆妃,连忙跪下认错。
“何事如此慌张?”
庆妃见她神色不自然,不解的问道。
“是……是太子。”宫女颤颤巍巍道。
皇上闻言皱眉,“太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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