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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你五岁那年
“花浔趁乱逃跑时,带走了半块舍生珏。”
“你可知,这舍生珏于我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可是江岁礼俨然一种“既然你不让我说话,那我也不会回应你一句”的态度,就做一尊神情凶恶的雕像。
常书言不和小辈计较,语调却突然沉重起来:
“凌云山是古神时期留存下来的仙山,山体中埋有四根登仙柱,一来支撑群山漂浮不倒,二来保证山中灵气不散。”
“直到三十年前,仙柱外围已经隐隐浮现裂痕,内里损伤如何,可想而知……”
“虽为修道者,却终究是肉体凡胎,若非有舍生珏,便是献祭门中上下千百条人命也无法修复裂隙。”
“仙山坠落深渊,世间不再有凌云子弟。”
“你能理解吗?”
我——
江岁礼张了张嘴,却忘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所以舍生珏被盗,掌门无论如何都要追回,不曾想……”
常书言自玉霄口中得知此事时,段清早已气绝身亡,江月和狐妖母子人间蒸发。
“暗卫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活人,他们听命于掌门,就像一把认主的兵刃,会为了完成任务清除所有障碍。”
“你父亲的死,是个意外。”
……
如果这是个意外,那她的母亲呢?
江岁礼将指尖掐入掌心、以此来保持清醒,至今,那处尸横遍野的小院还会不时出现在梦里,她也从未停止寻找那片徽纹。
“舍生珏残缺不全,不仅它的转化能力大大减弱,就连催动法器需要的灵力也增加了一倍不止,这最后的修补任务,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某日,我受命外出平定妖患,偶遇师妹上山采药,因为太过专注,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我,而我也只是悄悄护在身后。”
“直到跟着她进到小镇里,才知她日日采药是为了治疗女儿的失语症。”
“那年,你已满十岁。”
“之后,我暗中帮她盘下一间小店用来维持生计,也常会偷偷看望。”
“可是……”
玉霄也因他而发现了江月的行踪。
“这些年,玉掌门一直认为丢失的红玉在师妹身上,即便不在,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所以,再次派出了暗卫。”
“我不知此事,却恰巧救下了你,也察觉到了异样,只是等我可以抽身与他对峙时,掌门已经殒命。”
“我没有发现舍生珏,也无法确定师妹的死是否是他所为。”
“你想知道的全部,我都一字不差地告诉你了。”
常书言的目光宛如一把利刃死死嵌在女孩身上,窥探她的想法,可她依旧像一座死去的小山。
“我没法说他们的死与我毫不相干,只是如果你决心要借我报仇雪恨,如今的你,远远不够。”
“身为一门之主,我不会因任何事、任何人,将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
“岁岁——”“岁岁——”
树叶沙沙作响,洛予瞬间捕捉到来自头顶的响动:
“岁岁!”
很明显,他生气了。
“嗯?”
女孩静静蜷缩在古树伸出的怀抱里,闻声也只是从臂弯中露出一只眼睛:
“你……是谁?”
“我是谁?”
“你当真不认得?”
且不说他这宝贝徒弟借机支开他独自外出、让那一桌饭菜凉到透心,竟还使用蔽息符掩盖气息、让他费那么大力气找人……
现在,直接装作不认识他了。
“那好。”
洛予果断转身,只是还未等他踏出一步,背上倏然掉落了一件重物,一双手臂紧紧缠上他的脖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咳咳——”
“松手,快松一松,否则……”
师父就要被徒弟活活勒死了。
“师、父,我、知道错了。”
耳边过分灼热的温度和女孩一顿不顿的语气,都让洛予意识到她的状态不对。
显然,江岁礼没有喝酒,但她全当自己醉了。
洛予沉了沉气:至少她并无大碍。
“我刚刚去了青木殿,五长老说,月芽师姐……还没有醒。”
洛予索性就这样背着她往回走:
“四长老也说了,她没有性命之忧。”
江岁礼点了点头,再次开口却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还去崇阳殿找了掌门,他什么都告诉我了……”
洛予没有听到哭声,泪水却悄悄浸透了他的衣裳,他没有问“掌门说了什么”,只道:
“你信吗?”
江岁礼身体一顿,随后轻轻摇头。
“不信?”
她再次摇头。
江岁礼不知道该不该信,所以将常书言的话一字不差地说给洛予听,转念却又后悔了:他夹在中间会很为难吧……
果然,她瞥到了师父紧锁的眉头。
果然,他还是在打舍生珏的主意……
袖子里的红玉往深处落了落。
洛予本想借此机会将舍生珏还给她,不论如何,终归是她自己的东西,现在却更加确定它会招惹灾祸。
女孩昏迷期间,洛予无数次找上门,常书言均是闭口不谈,却独独将“真相”告诉了她,怕是不只为了打消她的恨意和怀疑,更是为了她身上可能存在的舍生珏。
依女孩的性格,绝对会为难,也会考虑把舍生珏交出去。
师叔,你是这样想的吗?
——————
“岁岁,五长老说——”
话刚起头,女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自打洛予将江岁礼从落星崖背回来,她便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每每入夜都高热不退,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有精神。
只是……
.
“师姐——”
“师姐?”
床榻上空无一人,被褥卷成一团塞在角落里,江岁礼只能听见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却在下一秒笑了起来:
师姐醒了!
江岁礼压根顾不上使用追踪符,就在青木殿里左拐右绕地找人,因为对于找她这件事,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
大殿后的药园,五长老明令禁止月芽进入,但她总是不放在心上,宁愿被打被骂也要时不时溜进去爬树,虽然江岁礼不知道一棵香樟树到底有什么魅力,但她知道园子里好多身娇体弱的花草都因她丢了命。
刚刚踏进药园,江岁礼就听见了五长老的怒吼声:“月芽——”
江岁礼的眼睛亮了亮:这次一定要问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棵树。
“五长老。”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五长老挽袖叉腰、举着锄头破口大骂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按照以往的经验,月芽早就屁颠屁颠地滚下来求饶了,虽然一向知错不改,但总归有个态度,今日却抵着鼻子使劲朝她口中的“母老虎”做鬼脸。
师姐,自求多福吧……
就算仗着大病初愈别人不能拿她怎么样,也不该不留余地地试探“凌云第一暴躁师尊”的底线啊……
“师姐——”
江岁礼双手高举头顶、使劲朝月芽挤眉弄眼:
“快下来吧!”
不要再作死了!
月芽终于注意到树下和她一样手舞足蹈的女孩,她挠了挠脸、又坐下来:
“你是哪位长老座下的师姐啊?”
“你认得我?”
江岁礼彻底僵住了,本来以为师姐在和她开玩笑,但见对方脸上丝毫没有恶作剧成功后的兴奋,五长老也叹气不再管她,她终于反应过来:
“师姐不记得我了?”
“她是不记得所有人了。”叶筝把锄头放回去,“她的记忆退回了五岁那年。”
“什么?!”
叶筝朝江岁礼招招手,示意她不要理树上的毛猴,没人搭理,她玩够了自然会下来。
“昨夜请四长老看过了,他也束手无策。”
“除非脑后淤血散开,或者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惧,否则……”
“她的心智就会一直停在孩童时期。”
叶筝一抬头便看到古灵精怪的女孩在朝她招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第一次见她,就是“这个年纪”。
小女孩放丢了羊,担心被爷爷责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是自己跑断腿帮她买了只大差不差的。
五年前,爷爷去世,她竟寻着儿时的记忆找上门来,叶筝觉得,她没有理由不收这个机灵鬼。
只是昨夜为了向“小孩”解释自己并非拐卖孩童的女魔头,叶筝熬出了熊猫眼,她越来越觉得太机灵也不是一件好事。
注意到江岁礼的失神,叶筝叹气道:
“这下好了,真如了那死丫头的愿,以后不用再因为剑法不过关每日被追着训了,我这师父也能多活几十年。”
突然,头顶零零落落砸下几颗小石子,二人抬头便看到月芽着急忙慌地捂着口袋,但裂口太大,宝贝石头还是掉了个精光。
叶筝皱眉捻着一颗指甲大小的石头,它又透又亮,在阳光下折射出层层叠叠的紫色光晕,好看极了:
“那日倒下时,手里就紧紧攥着几颗。”
“紫月光是在禁地周围才有的灵石,死丫头就是因为这个才会……”
真是得不偿失。
“你陪她说说话吧,比起我,她会更喜欢你。”
叶筝离开后,月芽“砰”的一声从树上跳下来,更准确一点的话,是从树上砸下来。
灰尘呛得江岁礼连连咳嗽,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见烟雾中生出一双倔强的手:
“还给我!”
“那是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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