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 47
贺江把火机握在手中,刚才的碰撞让机身又多了一道痕迹。
他摸到刻在上面的字,还有圆顿的那个角,像是跟一位久未谋面的老友打招呼。
说起来当年他托人刻字的时候,那个人把“佳”弄错,稀里糊涂刻一个“家”上去,贺江拿到货后发下这个错误,原本要退回去重新定制,但陈佳渡对此意外很满意,她觉得很有缘分,说如果自己是个男孩的话,陈佑民会给她取名“陈家渡”,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于是这个错误就被保留下来。
她把刚咬进嘴的烟取下来,夹在指间,“你怎么在这?”
贺江付之一笑,“你想知道吗?”
“不想。”她不笑,显得脸很冷,朝他伸出手,“火机还我。”
贺江定住,两根手指夹着火机转几圈,在她面前虚晃一招,放进自己口袋,走上前,低头看她,“打你手机不回。”
“我不需要时时刻刻守着电话进来。”
贺江却早将她看穿:“其实是忘记充电,强制关机。”
陈佳渡嗯一声,闻到一阵似有若无的男士香,更加烦躁,手指搅弄折断了烟,站远几厘米,“你说够没?说够把东西还我。”
他上手拉她,陈佳渡身子一荡,脚下站不稳,手指不由去揪他衬衣,又被攥住,腰肢被手掌压得贴向他,呼吸洒在领口,细细密密的痒,等她回过神来,两人贴得极近,掌心被塞进一样东西。
她蹙眉看去,是一颗糖。
“吃糖吧,经常抽烟对身体不好。”
“有病。”
陈佳渡用力掰开他的手掌,把糖硬塞回去,猛地往后退好几步,差点撞到树上,又被他眼疾手快用手臂搂着背带回来,站直后定定看他,漠然到极点:“把火机还我。”
贺江一点不怵她,反而气定神闲和她谈起条件:“你把糖吃了,我就把东西还你。”
“我不喜欢吃糖,别拿糊弄小孩那套。”
“菠萝味的,你会喜欢。”贺江很笃定地摊开手掌,提前确认她会从自己这拿走,“除非你不想要你的火机了。”
他得逞了。陈佳渡犹豫一刻,还是劈手从他那里夺过那颗糖,低头撕外包装的动作粗暴至极,三两下把糖丢进嘴里,疯狂分泌的酸甜汁液令她牙齿发酸。
陈佳渡丢掉包装纸和折掉的烟,再度朝他伸手,咽下口水,不说话,单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望向他。
“先借个火。”贺江早就盯上她包里露在外边的烟,见机抽走一根,点火,放进嘴吸两口,吐烟,摇了摇头,“一点不好抽。”
陈佳渡拿到火机,听他说话翻个白眼,很无语地笑,“好不好抽你心里没数?”
贺江忽然意识到什么,抽出下半截烟盒一看,再熟悉不过,国产红万。
他是去球厅打工之后才接触烟,刚开始很不习惯,不过周围人都在抽,显着他不合群,再加上旁人不断怂恿,他年纪小没个定性,试着接受,一开始抽烟的时候这不懂那不懂,也没什么讲究,杂七杂八的牌子一概不拒,就追求个口感,反正越烈越好。
他抽得最凶的时候一天干掉两到三包不是问题,口袋里可以啥也没有,唯独不能没有烟和火机。后来抽得多了,碰到港红万基本就定下来了。也接触过其他,国产红万不如港版那么好抽,最好抽的是美红万和港红万,港版忠告比公司中免味道纯正。
陈佳渡那时嫌弃得很,闻不惯他一身臭烟味,但他不在家里抽,一来担心贺珅他们发现,二来也要顾及她的感受。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陈佳渡要不就离他远远的,要不就拿手捏着鼻子,老神在在说他:“烟雾缭绕,随时升仙。”
港红万上面印的字没大陆“吸引有害身体”那么含蓄,都是怎么挑眼怎么来,什么“吸引引致早死”“吸烟足以致命”“吸烟引致阳痿”“吸烟引致早衰”层出不穷。
陈佳渡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标语时惊呆了,还傻兮兮地问贺江说这样会不会影响到销量,后来她就知道了,就算是洪水猛兽藏在烟头里面,烟民也是要尝一口味道的。
贺江又吸一口,强调:“难怪不好抽。”
陈佳渡又翻个白眼,刚吃过糖,确实不想抽烟,随手把烟盒跟火机放进包里。
“你知不知道万宝路的烟语?”贺江转身看她,吐出悠长的一口烟,面容都模糊。
陈佳渡莫名:“什么?”
她走了神,慢半拍地想到某位前任,见她常抽这款,固执地跟她分享万宝路背后的故事。
穷男孩和富家女相爱却不能相守,分别前男孩拜托女孩陪她一盒烟的时间,边抽烟边回忆相爱的片段,后来男孩成为香烟厂老板,但女孩早已嫁与他人。
陈佳渡定定神,轻咳:“吸烟有害健康,请勿在禁烟场所吸烟。”
贺江轻笑,“这是标语。”
她不以为意哦一声,结束这个鬼扯淡话题的意图很明显。
贺江不依不饶追上来,给她说:“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
男人只因浪漫铭记爱情。
英式发音酥得骨头发软,眼神像锁定猎物,陈佳渡打个哆嗦,贺江没有预料地上前一步逼近,她屏住呼吸往后退,背最终抵到树上,再没有退路。
她眼神乱飘,伸手阻他,“干什么?”
推不开,贺江深吸一口烟,一个弯身捂着她的后脑勺紧贴树,高大的身影从后背看整个盖过她,她正预开口,被精确找到嘴唇覆住,浓烈的烟味从他口腔过渡,开不开口都会被吻得喘不过气,他身上的香味混淆烟味,咄咄逼人的,她快要溺毙,双手挣扎着用力向外推开他的胸口。
成功一瞬,刚好够她换半口气,被呛得咳嗽不止,脸蛋通红,睫毛轻颤,连眉毛附近都是莹莹的红润,新鲜空气少量进入,来不及交换,紧接着又被搂腰撞到树上堵住嘴唇,他轻啄她的嘴角,也可以称之为动物似的啮咬,辗转到两瓣水润发亮的唇上完全贴合,不容分说撬开牙关,舌头长驱直入,席卷她口腔内仅存不多的菠萝味。
她被吻得缺氧,浑身发软,两腿支撑不住下滑,贺江把她捞上来,桎梏住腰,固定跟自己保持同一水平,继续追寻她的双唇。
吻到最后,贺江埋在她颈侧平缓呼吸,深深嗅入她的气味,手掌不停捋她柔顺的发丝,一下又一下,陈佳渡则整个人几乎挂在他手臂上,全靠他支撑才没直接摔倒在地。
错乱的呼吸纠葛在一块,在空气中拉出暧昧的丝线,织成一张网,罩住他们。
有人路过,贺江抱她在怀里,紧得不能再紧,防止被人看到,咬着她的耳朵极为缠绵地说着情话:“男人因为浪漫永远记得女人的爱情,女人也永远记得男人的爱情,因为浪漫。”
这是他的理解。
陈佳渡的呼吸还未从激烈的接吻中平缓下来,胸脯起伏,心跳快似敲鼓,滑落两侧的双手不安分地搅动,仰头对上目光,理智告诉她,必须尽快让面前的男人为他的冒犯付出印象深刻的代价,但却迟迟动不了手。
“你是不是疯了。”在她看来这一点儿也不浪漫,视线紧盯着他,不想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起码要有歉意。
贺江淡淡地笑,说:“感觉还不错。”
“疯子。”陈佳渡对他说完,用手背重重擦嘴唇,转身要走,被他抓住手腕,从后面抱住,再一次紧得她挣不脱,头发全部散开来,有几缕发丝悬到前面荡一荡,他的心脏贴着她的后背狂跳,陈佳渡咬牙切齿地警告他,“放开。”
路过的人好奇朝这边看来,陈佳渡察觉后把头扭向靠墙那侧,她不想在这里跟贺江撕破脸引来没必要的围观,到时候被放到校园墙上,成为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聊资,现在已经够不太平。
贺江漠不关心旁人,只是在她耳边吐气说:“你说我是疯子。”
所以他要干点疯子才会干的事情,这是明晃晃的报复。
陈佳渡卸掉力气,任凭他抱自己,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嘴上仍然不忘记讥讽他:“你真的是疯子。”
贺江置若罔闻,将她转一圈,抚摸着她纤细的腰,使她面向自己,在外人眼中多么亲昵的姿态,让她的眼睛只有自己,只能看到自己。
四周从未如此安静,没有风吹,没有鸟雀啁啾,没有车轮碾过地面,唯有彼此,两两对望。
她以前在书上看到一段话,当我还在爱你的时候,世界都是安静的,就是这样。
“我也是。”陈佳渡说着自嘲一笑,她承认自己也是疯子,是她没有把握好跟贺江相处的界限,引火自焚,是她要反思,是她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一而再再而三犯错,克制一次,不能克制三四五六次,偶尔一次情难自禁的擦枪走火,使得怎么努力都好像徒劳,因为他们是两个没有自制力的混蛋,她比谁都清楚。
贺江托着她的脸颊,借着温煦的日光很认真观察她,用手指将她刚才因为转身黏在唇边的发丝勾走,别在耳后,郑重其事告诉她:“你不是。”
陈佳渡眨眨眼,以示认同:“你回来招惹我占很大一部分责任。”
“我会负百分之一百的责任。”
贺江揉一揉她的耳垂,看她绯红的面色心猿意马,把她的脸埋进自己胸膛,像一件珍贵的礼物包裹起来,似吻非吻的灼热呼吸让她眼皮颤抖,听到近在迟尺的声音:“我不回来,不知道你过得不好。”
“骗子。”她说不上是心软还是别的什么情绪,锤他腰侧一下,往胯骨伸,被他的手掌捉住,一整个包住拳头。
贺江松开她,两手扶着她的肩膀,从上到下扫视,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现在一看,果然不好。”
陈佳渡不紧不慢反问:“哪里不好?”
贺江很坦诚,“没有我,不好。”
陈佳渡为他的话愣住,固定在原地,被他牵起手,从手腕带到掌心,“走吧。”
“去哪?”她皱起眉头。
“回家。”
—
两人走远,一直到看不见,孟樾才慢慢走出来,失魂般走到他们刚才站着的那块树荫下,仰头望见和煦的春日,还有微微拂动的树冠,将他的身影照得支离破碎。
手上提着的凤梨气泡水还在咕嘟咕嘟冒泡,孟樾拆开吸管,插上后喝了一口,又酸又苦的滋味在口腔泛滥。
分明一点也不好喝,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排队购买。
孟樾理解不了,胸口发凉发木,随手把气泡水“咚”地丢进垃圾桶,颓坐在长椅上。
两只手撑着额头,思绪打结,艰难消化刚才看到的那幕。
虽然对于女朋友每次提及有关哥哥的话题都显得态度不太明朗,讳莫如深。但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只以为是重组家庭的兄妹不如他和孟静一般相熟相近,可叫他亲眼目睹这层窗户纸捅穿,不可置信的情绪在一瞬间占领高地,让他看完全程,挪不动步。
他来这是因为那个视频,在网上传得厉害,班里很多同学在看,他不关心,但好友非要叫他看,这一看就看到坐在前排的人里面,有一个正是陈佳渡,他不会认错。
打电话不接,担心她出事,才会火急火燎跟辅导员请上午还有一节课的假,跨校区来找她,甚至来的路上还在构思要带她去江边散步放松心情,吃个饭,然后去看最近上映的新电影,应该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但现在。
孟樾不知作何感想,至少宽慰自己她安然无恙。
他起身要走,一抬头,被闪了眼,注意有人朝自己这边举手机,下意识朝对方多看两眼,那人看到自己被发现,做贼心虚地收起手机转身跑开,只不过没跑两步就被孟樾捉住。
他冷着脸朝女生伸手,“手机拿过来。”
女生不肯:“你凭什么拿我手机。”
“你在偷拍。”孟樾观察女生的神色,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女生继续装傻充愣:“没有,我在拍风景而已。”
孟樾拿出自己的手机作势拨号,“你可以等警察来,跟他们说。”
他不紧不慢按了两个键,女生慌了,主动交出手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孟樾没闲心听她解释,拿到手机解锁后第一时间翻看相册,最新的照片是自己刚才坐在长椅上发呆,他往前面翻,连着好几张都是,再往前面变得不同,出现了车,陈佳渡跟贺江接吻的那一幕也被拍下,很清楚。
孟樾再度看到,拳头攥紧,心如刀绞。
他删完照片,连同回收站一并清除,检查一遍,把手机还给女生,没等对方做出反应,用自己的手机给女生拍了一张照,面无波澜道:“我要是看到你拍的这些照片出现在网上,我就把你的照片也挂上去。到时候你的学校、专业,甚至手机电话、家庭住址这些都会被人肉出来。”
他没有威胁过人,做起来却像模像样,很有一套:“至于会发生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女生被他严肃的神态吓到,再三保证不会通过技术还原照片后将其发到网上,并且肯定会守口如瓶,孟樾这才同意让她离开。
他回头看到垃圾桶里的气泡水,表面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像一场晶莹剔透的美梦,虽然短暂,却是独属于他的。
用不了多久就会蒸发,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他记得,那也很不错。
—
贺江带她回霓虹湾,路上她得知贺江正是刷到跟何予萱相关的帖子才会来学校。
陈佳渡不解:“你为什么会刷到?”
贺江说:“我关注你们学校的官网和一些平台,平常会给我推送。”
陈佳渡不去问为什么关注,没必要。
贺江却想直白告诉她:“我刷到过你以前给你们系里拍的招生宣传视频,很让人眼前一亮,但是你看起来有点不情愿。”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她只拍过一回,赶鸭子上架的那种,完全为了学分。
“因为我不想拍。”陈佳渡给出解释,抱着手蜷到座椅里,使得贺江平视扫过的余光只能看到她毛茸茸的脑袋尖。
红灯停,贺江拉她一把,把人揪起来,捏一捏她的肩颈,不重,他知道会很舒服,这样才好顺势问下去。
“为什么不想拍?”贺江的掌心贴住她的后颈,指腹在脊柱两侧轻微打转,“很漂亮,也很上镜。”
陈佳渡不接受吹捧,瓮声瓮气:“感觉自己像一只花枝招展的花孔雀,卖弄本事。”
贺江失笑,“漂亮的孔雀一般是雄性。”
陈佳渡哦一声,提醒他:“绿灯了。”
果不其然,绿灯亮起,贺江一脚油门第一个冲出。
没过多久到家,车辆驶入地库,两人坐电梯上楼。
陈佳渡对着镜面反射整理妆容衣着,扭头跟贺江说:“他们应该不知道这事,你不要说漏嘴。”
他们指的是贺珅跟安淑芝,陈佳渡不想让安淑芝担心,贺江点头以示明白。
不料两人均不在家,只有周姨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午饭,陈佳渡打了声招呼就先上楼去。
回到房间给手机充上电,一开机发现四通来自孟樾的未接来电,她赶忙发过去消息给对方说明刚才手机没电了。孟樾也很快回复过来,过问的内容和她想的大差不差,就是关于何予萱的。
她大致回复了一下,孟樾在了解过后没再继续问什么。陈佳渡隐隐觉得不对劲,没做多想,回完消息忙自己的事。
中午安淑芝回来之后来她房间,简单聊了几句,看出女儿心情不佳,但她并不知道何予萱的事,被陈佳渡三两句糊弄过去,不多问,选择尊重女儿的隐私。
晚上吃饭的时候天阴沉沉的,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天气预报显示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屋子里有些闷,周姨提前开窗,连带打开空气循环扇,但也没得到较好的缓解。
因此哪怕面对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珍馐,大家都拿不出好胃口款待。
吃过饭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说下起暴雨,连天接地的雨幕遮挡了窗外的视线,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贺珅跟安淑芝临时有事,打过招呼就出门。周姨搞完卫生要请假回家带孙女,偌大的别墅一眨眼又只剩他们二人。
陈佳渡坐在沙发上,桌上放着周姨临走前摆好的水果鲜切,她签了一颗草莓,边吃边翻看手机里下午约的同城上门照顾豆佶的小姐姐发来的实时返图。
视频里的豆佶正在吃猫条,小姐姐盛情夸赞,说这是她见过最乖的长毛三花,陈佳渡没发现自己在笑,顺手给小姐姐回一个豆佶版微笑的可爱小表情。
豆佶不怕打雷,暴雨闪电依旧能做到呼呼大睡,不然她不放心,刚准备放下手机发现又进来一条消息。
她划开看一秒,随即起身趿上拖鞋,拎起外套穿好,俨然要出门的架势。
从楼上换了件衣服下来的贺江正好捕捉到这一幕,问她怎么了。
陈佳渡扭头看向他,“宿舍有点事情,要出门一趟。”
贺江会意,他不可能让陈佳渡一个人在暴雨天开车出门,说:“你等一下,我去拿车钥匙,送你过去。”
陈佳渡不做犹豫,答应下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