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有时候我会做奇怪的白日梦
　　比方说，在天上挂一个蓝牙音箱，连接我自己的手机
　　这样我就能给全世界按头安利我喜欢的音乐了
　　我是那种绝对不想干违心之事的人
　　我只想唱我喜欢的歌，写我想写的东西，干我想干的事
　　有没有看客，有没有朋友，有没有奖状和吹捧并不是那么重要
　　其实世界离了我也能转不是吗？连我自己都不算很重要
　　所以，我从小到大几乎从来不主动参加各种文艺节目或者写作大赛
　　将来应聘时，我的简历想必会空空如也吧
　　但插上耳机独自漫步时还是会忍不住幻想
　　站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
　　让全世界着迷于我喜欢的歌曲……】

　　社会世风日下，人人以养猫为荣，有猫者鄙视无猫者，无猫者得到猫后第一件事就是拍照上传社交媒体，配字曰：“我有猫辣！”
　　作为高贵的有猫一族，凪很难看出漓阳对她的猫到底抱有什么态度。
　　“给它取个名字吧。有了名字容易产生感情。”凪劝道。
　　漓阳抱着一袋子猫零食发呆，回了一句：“取什么呢？”
　　“用你喜欢的东西试试？”
　　“想不到。”
　　“粉丝名，你的粉丝名如何？”
　　“……我下次直播问问。”
　　当晚漓阳就开了直播，直播间的名字十分惊悚
　　——《官宣》
　　这标题取得，别说漓阳粉丝了，连对家，路人，蹭热度的营销号全来了
　　时间到了，怀抱小奶牛猫的漓阳准时出现，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露露露露我好想你！”
　　“女鹅妈妈爱你！”
　　“直播解又来直播辣，这次又准备跟粉丝哭什么惨？”
　　“官宣？什么官宣？你不会谈了吧？”
　　漓阳握住小猫的爪子挥了挥：“官宣就是，我有猫了，嗯。”
　　……
　　……
　　“？？？”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有一说一我还没有猫呢……”
　　“我家猫刚走，看不了这个，姐妹们我撤了……”
　　“抱抱前面的，你家宝宝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露露怎么想养猫了？”
　　漓阳凭借杰出的信息处理能力浏览飞速滚动的弹幕，拣重要的回答
　　“是因为朋友所以想养的。是别人退养的流浪猫。”
　　“在基地打工。嗯。非回归期比较闲嘛。”
　　“也没什么爱心不爱心的，也只是为了朋友而已。”
　　“不是公司不给资源，是我自己主动把通告推掉的，不要骂公司，我们老板对我很好。”
　　“诶……？不是，不是讨厌这份工作，不是不想营业，只是之前有份，嗯，兼职，所以没办法，只能把通告推掉，现在兼职不做了，所有休了个长假。好，以后会多接通告，只要你们开心。”
　　“不知道给小猫取什么名字，我朋友说可以用粉丝名，我怕你们被冒犯，所以问一下……不是不是，不是不把你们当人看，只是我朋友说，可以用喜欢的事物给宠物取名……”
　　“朋友是谁？是队友吗？嗯……”
　　观看直播的人数还在不断上涨，毕竟“希露”的名号永远不缺流量。除了粉丝以外，还有一些令人意外的人选也在直播间潜水窥屏
　　第一位阴暗窥屏选手：南宫凪
　　凪有点后悔勾引漓阳养猫了。自从有了小猫咪以后，漓阳的注意力明显被转移，自己在漓阳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
　　“漓阳，你在干什么？”
　　“我在计时。如果超过十分钟猫没有把罐头吃完，就要及时收起来，以免滋生细菌。”漓阳头也不回地盯着埋头干饭的小奶牛。
　　小奶牛吃了两口便不再享用，像模像样地用爪子刨了两下便扬长而去。
　　漓阳固执地将小奶牛一把捞回来，重新放在饭碗前
　　“它不爱吃就不吃呗，干嘛逼着它吃？”
　　“这个牌子的罐头我一口气买了一箱，它要是不吃就只能我吃了。”
　　“从各种意义来说槽点都很多啊！”
　　强扭的瓜不甜，漓阳最终还是放走了小奶牛。小奶牛在之前的主人家吃惯了膨化粮，对罐头不是那么感兴趣。
　　看着饭碗里的糊糊，漓阳皱着眉愣神
　　她筛选了无数资深养猫人士的大脑，在衡量了各方面数据，经过精密计算后才选中了这一款猫罐头，结果还得不到猫咪的青睐，这让漓阳有点受伤。但没关系，她早有准备，于是，凪眼睁睁看着漓阳又拖出来一个箱子。
　　“漓阳，你……”
　　“所有牌子都试一遍，总有它喜欢的。”
　　凪目瞪口呆地看着漓阳熟练拉开罐头，挖出里面的肉泥，然后像化学家一样拿起架子上的各种瓶瓶罐罐往饭碗里倒，一边添加各种物质一边念念有词，并时刻注意不能加过量
　　“你这是……在干嘛……”
　　“加鱼油，益生菌，猫草，零食冻干丝，维生素，补水汤包。”
　　“你是贝尔妲附身了吗？你把猫罐头做成一锅粥，难怪人家不吃……”
　　漓阳终于舍得转身赏给凪一个眼神：“我这是为了让它更爱我。”
　　“……”
　　但漓阳的悉心照顾效果并不是那么显著。顶配粮食，恒温饮水机，定制猫窝和全自动猫砂盆都没能让小奶牛变得更亲人。
　　这已经是第三次小奶牛从漓阳的腿上逃跑了。
　　“要搞强制爱吗？”凪小声吐槽。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漓阳双手环胸：“蕾伊就是这么对黎明的。黎明很爱蕾伊。”
　　“猫和人能一样吗……”
　　“哦。猫真复杂。”
　　漓阳打开手机，把最近看了至少八遍的视频又找了出来——“如何正确抱猫”
　　然后不厌其烦地又双叒叕完整看了一遍。
　　“在抱猫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托住小猫的屁股，不要让小猫悬空……”
　　凪看了一眼眯着眼舔毛的小奶牛，再看看一脸认真的漓阳……
　　嗯，不也挺好的吗
　　补充完知识的漓阳自信满满，“这次一定能让它在我身上待超过一分钟。”
　　“别随便立flag。培养感情得慢慢来。”
　　漓阳的半永久三无脸出现了一丝动摇：“我说能就能。”
　　然后，漓阳雄赳赳气昂昂地接近小奶牛，又将其一把捞了起来。小奶牛在漓阳怀里剧烈挣扎，四只爪子在空气中用力挥舞着，漓阳脑子里的理论知识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用力抱紧不让其逃跑。
　　小奶牛誓死不从，执意离开漓阳的魔爪，在一人一猫的拉锯战中，漓阳一慌，手一松，小奶牛一个鱼跃，爪子直接在漓阳白嫩的手臂上开了一个大口子。
　　“我天！你看看你的手！漓阳！”
　　漓阳愣在原地，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低头一看，鲜血已经一串串滴到了地板上。罪魁祸首一副与我无关的卵样继续悠哉舔毛。凪冲到漓阳身边，“天呐……我去拿纱布给你简单包一下，你先去卫生间冲洗伤口！”
　　漓阳像个木头人一动不动。
　　凪推了她一把：“快去处理伤口啊！”
　　漓阳答非所问：“它讨厌我。它不爱我。”
　　“这重要吗？现在先处理伤口！”
　　“它讨厌我。”
　　“都说了这不重要……等等？漓阳？你哭了吗？”
　　漓阳如梦初醒般地擦了一下脸，掌心微微一凉。
　　“我不知道……凪，是不是因为我不爱它，它才讨厌我？”
　　凪看着对自己流血的伤口视而不见，反而纠结奇怪问题的漓阳，心头仿佛被开了个大口子：“先处理伤口好吗？我去拿纱布，有什么事等从医院回来你慢慢跟我说，好不好？”
　　凪说完后想赶紧转身离开，漓阳一下子拽住了凪的衣角
　　“反正我死不掉。没必要处理。”
　　“你这什么逻辑！你在流血啊！”
　　“无所谓。一会儿我拖地。”
　　“你在想什么啊！你能不能多在乎自己一点儿？”
　　凪已经疯狂摇晃起漓阳的肩膀了，但漓阳只是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被讨厌了。被讨厌了。被讨厌了。被讨厌了。被讨厌了……”
　　顾不上魔女与人类应该保持距离的原则，凪将瘦小的漓阳搂在怀里，漓阳的血染红了凪的衣服，凪将属于人类的体温分给漓阳，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抱着漓阳好像抱着一只商场里的大号泰迪熊，泰迪熊的使命就是被拥抱，但漓阳似乎并不是为了被爱而生的。
　　漓阳停止了念叨：“……凪？”
　　“你没有被讨厌。小猫只是不小心伤到你而已。”
　　“不是……吗？”
　　“肯定不是。”
　　“你有什么证据？”
　　“啊，嗯，那个那个，对！你看着啊！”
　　凪松开漓阳，小跑到小奶牛面前，作势要抱它
　　小奶牛丝滑地从凪的手里溜了出去，一路飞奔回自己的老巢。
　　凪摊手：“你看，我连抱的机会都没有，你比我强多了。”
　　漓阳瞪大双眼，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
　　“哦……好像，也对……那就，你被讨厌了？”
　　“啊？啊！对对，我被讨厌了！我可招人厌了，倒也正常。”凪为了哄漓阳开心，爽快承认了。
　　漓阳摇头：“不，你不招人讨厌。谢谢你。”
　　凪被会心一击：“……啊，嗯。那个……现在能处理伤口了吗？”
　　“血好像干掉了。”
　　自那以后，漓阳不再强行抱小奶牛，而是它在哪个房间，自己就跟去哪个房间，保证小奶牛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凪问：“你就这么成天盯着它看？”
　　漓阳继续答非所问：“真难啊。”
　　“什么？”
　　“想被爱真难啊。”
　　“有什么难的？你可是当红偶像，爱你的粉丝能在魔女树门口排八公里长队。”
　　“她们不是爱我，只是喜欢我。我没有爱。”
　　凪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没有人爱你。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当然肯定。因为……”
　　话说到这里，凪突然说不下去了。十秒后，凪僵硬地问
　　“你最近，应该没再读我的心吧？”
　　“没。我不会再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对你使用能力了。”
　　“嗯……嗯，那就好。最近你千万别用啊，千万别，千万别啊！”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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