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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习惯
如果安宁能听到落星的话,她定要大呼冤枉,一下午时间兼半个上午就跑到冀州,那是她的原计划,现实是,她现在才摸到冀州驿馆的边儿。
此刻,金乌西坠,暮色四合。
到了驿馆大门,她被凝碧从马上架下来,两条腿抖似筛糠,一双脚仿佛踩在棉花上,迈门槛的时候直接腿一软,差点儿给出来迎接的驿丞磕一个。
还好凝碧及时扶住了她,要不看那老驿丞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的模样,她真跪了,搞不好要给老头儿吓心梗。
凝碧把人安置到床上就去给她弄吃的,留下安宁一个人体会浑身散架的感觉。
她自以为经过这小半年的健康饮食和合理锻炼,身体素质就算没进展到健康的正常人级别,起码也摸到了及格线。
谁料连一天半的骑马运动她都没扛住。
但安宁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锅,出来之前,也没人告诉她,骑马是个体力活儿啊!
现在,她全身关节都在向她发出疯狂的抗议,疼得她龇牙咧嘴,连翻身的力气都欠奉。
太疼了,她不自觉去想点儿什么转移注意力,结果这一想还真想起个大的——
她记起了这里的原著剧情!
原著萧启明身陷疫区,染病垂危,是薛令仪不顾宫规,递信出去,让镇国公府将先皇赐予的一枚回天丸千里迢迢送到萧启明口中,千钧一发,抢回男主一条命。
萧启明也因此知道薛令仪心意未改,恼恨薛令仪劝他娶江明月的前嫌尽消,两人又开始隔宫墙相望,继续做一对悲苦的小鸳鸯。
安宁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忙忍着疼掏出小本本,重点记录——“若萧启明染病,不要救他。”
进了疫区,千头万绪,她怕自己忙忘了。
虽然她是第一次当炮灰,但根据傅佳佳女士多年熏陶,炮灰就要有炮灰的觉悟,绝对不可以往男女主的事里掺和,否则死亡进程会无限加速。
萧启明,这是原著不可抗力,可不是我做事不讲究,你别怪我哈!
安宁如此想着,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翌日,她不再坚持骑马,而是重新乘回马车。
如此走走停停,终于在超出原定计划五天时间后,抗疫小队走到了江州边界。
胜利在望,众人原该松一口气,可一行人从上到下,面上都笼着霜寒,不见一丝轻松。
这一路走来,越往南,越触目惊心,路况差,身体酸痛已经是最小的问题。
“饿饥相熏,流尸不藏,良田沃壤,化为蒿莱,高门甲舍,聚为瓦砾。”邸报上短短的二十四个字,化作现实,触目惊心。
放眼望去,大片良田都泡在水中,长了半截的禾苗了无生气地伏在泥泞里,同看不出形状的野草交杂缠绕,完全辨不出哪里是苗,哪里是草。
途经的村庄十室九空,残垣断壁间,时不常就会出现饿死泡烂的尸体。
无人收敛。
活人全都不知所踪。
旷野云低,阴风怒号,只有几只食腐鸟在空中盘旋,间或发出一声粗砺的“噶”,听得人心里发毛。
一行人肃着神色,在泥泞中跋涉。
“都是上好的水田啊!”不知谁说道,带着隐隐的哭腔。
刘校尉听在耳中,并未答话,他望望天时,举手示意休息。
大家各自下马,有人去取洁净的干草喂马,有人去拿大盆给马倒水喝,还有人取来干粮分给大家。
连日赶路,人困马乏,杜方远耷拉着半截眼皮伸手去抓分过来的干面饼。
负责分饼的林耕耘见他指尖油腻,递出去的夹子骤然一抬,警惕道:“你洗手了吗?”
杜方远不以为意,偷眼瞄了下正在王妃马车边说话的刘校尉,哼哼哈哈道:“洗了洗了,快给我吧,饿死了。”
“不行!”林耕耘坚持原则,把饼收了回去。
出发前,王妃给众人定下了一大堆规矩:餐前要用油皂洗手;入口的水必须是滚过一柱香的沸水,包括马匹喝的水,也要执行同一标准;干粮要用干净油纸包三层;取用食物必须用沸水滚过,净布包裹的铁夹……
拉拉杂杂一大堆,光是“沸水沸水,净手净手”就有七八条,不光要求他们熟背,还要完全化入行动中。
随着他们一路南下,这规矩还在不停增加。
一行人都是不修边幅的糙爷们,平日喝了就一瓢井水,饿了就上手撕肉,哪有这许多讲究?
一时难以适应,不是忘了这就是忘了那,甚至还生出怨言,觉得小姐到底是女人家,爱洁又矫情。
但安宁丝毫不肯放松,她牺牲睡眠时间,忍着浑身酸痛,连夜开了几堂健康卫生科普,
她原以为,时人虽不知病毒细菌,但也有了疫气的概念。她的卫生课能很快让众人理解并好好执行。
结果累得口干舌燥,往下一扫,一群黑面大汉全都睁着似懂非懂的无知大眼睛看她。
安宁:“……”
忘了,这十个里得有八个文盲。
得,罚款吧!对于打工人来说,再没有比扣工资更简单明了的制裁手段了。
除了罚款,黑心资本家还引入检举制度——所有人互相监督,随时举报,举报者得赏!
效果立竿见影,众人以最快速度适应了规矩。
安宁,终于也到了理解资本家的年龄,心酸ing.
不过也有罚都不长记性的,杜方远就是其中一员。
他没好气地棱着眼睛跟林耕耘僵持几秒,最终认命,拿手指点点对方:“你小子,愣得很。”
林耕耘向天翻白眼,毫不示弱:“可说你家境富裕,不差罚钱了!”
他可不行,一百两赏银呢,回家就能出彩礼娶媳妇了,被扣一文钱他都心疼得要命。
他抱着干饼包袱,继续给别人分饼,顺便吐槽杜方远,结果话还未说上两句,不远处又起了争执——
走过去一看,只见给马喝水的水盆被踢出去老远,里面的水泼出大半,正喝水的马当时就不干了,跺着蹄子“咴咴”大叫,不停往水盆方向挣扎,两个人都控制不住。
路上水源不可饮用,净水只能在驿馆补充,小姐又急着赶路,要求轻装简从,是以他们所携净水不多,无论人还是马,都处在轻微缺水状态。
刘校尉闻听有乱,连忙走过来,怒问:“怎么回事?”
踢走水盆的张坤怒视杜方远,冲校尉一礼,回道:“他直接把手伸马的水盆里洗!”
“我没有!”杜方远辩解。
抬头对上刘校尉眼神,又心虚道:“就撩一把而已。”
“放屁,我眼看着你把手伸进去的!”
“没有!”
马在一旁“咴咴”叫个不停,刘校尉蹙着眉吩咐:“盆里的倒了,再给马倒点。”
本来水就少,眼下又浪费一盆,张坤没好气儿地去王妃的马车上取水桶,都怪杜方远!
是的,王妃规定,净手之水脏污,不许给马喝。
了却马的官司,刘校尉对着依然嘴硬的杜方远一鞭子甩过去:“又是你小子!罚多少也不长记性!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回明都!”
杜方远被抽得嘶一声,捂着胳膊嘀咕:“多大点事……”
“你说什么!”刘校尉眉毛一拧。
杜方远刚要说什么,就听一道威严却不容置疑的女声传来:“不必有下次,他现在就可以回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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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饥相熏,流尸不藏,良田沃壤,化为蒿莱,高门甲舍,聚为瓦砾。”——《瘟疫来了:宋朝如何应对流行病》
非常非常感谢江七小天使的评论,我又活了!